“這不還沒來得及稟報朝廷嗎。”隴贊阿諾趕緊解釋道:“再說老朽自己也沒臉干了。”
“何出此言?”朱楨問道。
“實不相瞞,當初正是老朽主張,去跟普定路女總管適爾聯系的。”隴贊阿諾嘆息道:“兩位苴穆對老朽言聽計從,便派人去了普定。后來那賤人要兩位苴穆去她那會盟,老朽不知是計,還勸他倆一起去,以表誠意……”
“……”朱楨聽了直搖頭,有這么個專出餿主意的狗頭軍師,怪不得兩個土司沒了命。
“結果發生了那檔子事。”老畢摩黯然道:“老朽對不起兩位苴穆,兩位乃葉,哪還有臉再指手畫腳?”
“是奢香夫人擔心,那幫慕魁漢話都說不好,更不通禮節,會怠慢了殿下,老朽昨天才又腆著臉拋頭露面的。”他又解釋一句。
“奢香夫人……”朱楨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身材高挑,五官明艷的小寡婦,心說想不到夷人中也有如此絕色。
“殿下?”隴贊阿諾見他不說話了,忍不住小聲提醒一句。
“哦,本王是在想……”朱楨拍了拍腦門,關掉腦海中的伴奏音樂道:“她好像并不怪罪你。”
“是啊。”隴贊阿諾頓時滿臉感激道:“出事之后,好多人說老朽是叛徒,要殺了我給兩位苴穆報仇,幸虧奢香乃葉深明大義,胸懷寬廣。對大家說,苴穆是老朽看著長大的,相信我是絕對不會出賣他的。這才給老朽解了圍……”
“是嗎,奢香夫人還真是名不虛傳。”朱楨不禁贊道。
“啊,殿下以前聽說過我們乃葉?”老畢摩奇怪問道。
“啊……”朱楨忙打個哈哈道:“父皇時常說起忠義伯忠義無雙,是天下土司的楷模。也曾提過他娶了個知書達理的好老婆。”
“原來連皇上都知道乃葉的大名。”老畢摩于是贊嘆道:“真不愧是奢香乃葉。”
“是啊,奢香夫人正是用人之際,老畢摩千萬不要撂挑子哦。”朱楨便勉勵他道:“人,哪有不犯錯的,哪里跌倒哪里爬起來就是。換了我是你,豁出去了也得先把適爾那個臭婆娘的腦袋割下來,給兩位苴穆報仇。”
“多謝殿下勉勵。”老畢摩嘆口氣道:“老朽做夢都想宰了那臭婆娘,可是普定城城寨森嚴,軍隊過萬。還背靠著曲靖,有梁王的平章達里麻撐腰。”
“別說老朽個糟老頭子了,就是任何一位乃至幾位慕魁都白給,非得選出苴穆,率領水西的十三則溪、四十八寨的勇士一起上才有勝算。”
“那就趕緊把苴穆定下來啊。”楚王提高聲調道:“再拖拉下去,人心就徹底散了。”
“是,殿下說的對,現在當務之急就是選出一位足以服眾的苴穆。”隴贊阿諾緩緩點頭道:“但十三位慕魁誰也不服誰,還不知道吵到什么時候是個頭。他們手底下都有兵,到最后怕是非得火并幾場,用實力定高下。”
“都什么時候了,還要自相殘殺?”朱楨冷聲道:“這樣不顧大局的頭領,就是當上苴穆,朝廷也不會認可的。”
“殿下說的太對了,”隴贊阿諾深以為然道:“光想著自己的人,是不配當苴穆的。可惜大部分人都是這樣。”
“也不能那么講吧。不是你剛才說,伱們奢香夫人有容乃大嗎?”朱楨淡淡問道。
“是,奢香乃葉跟他們不一樣。”隴贊阿諾不假思索的點頭道:“她的智慧和胸懷是男子也比不了的。”
“那就讓她當這個宣慰使好了。”朱楨便作脫口而出狀。
“啊……”老畢摩果然吃驚的合不攏嘴。
“怎么,你們沒有這樣的先例嗎?”朱楨問道。
“沒有。”老畢摩搖頭道:“至少我們水西,傳了六十六代苴穆,都是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
“沒有過總聽說過吧?”朱楨沉聲道:“那普定路總管適爾不就是個女的嗎?”
“是,聽說還有幾家跟他們一樣,是女人當家的。”隴贊阿諾道:“但我們水西,沒有這樣的先例,一直是男子當家的……水東也一樣。”
一旁陪坐的沐英,聞言心說‘哦豁’。
朱楨卻毫不氣餒道:“不要緊,凡事總有第一回嘛。你就說奢香夫人有沒有條件,有沒有可能吧?”
“條件嘛,也不能說沒有……”老畢摩便尋思道:
“我們羅羅女性的地位,是由娘家家支的地位決定的。”
怕殿下不明白,他又解釋道:“因為我們羅羅人施行的是等級內婚,家支外婚,所以每一位乃葉背后都有一個強大的土司娘家撐腰。”
“像我們奢香乃葉,娘家便是恒部扯勒君亨奢氏,她是四川永寧宣撫使的女兒,在娘家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嫁過來之后自然受到上上下下的尊敬。”隴贊阿諾又道:
“苴穆在時,她便已經協助苴穆處理貴州城的大小事務,處事十分公道,在水東水西的聲望都很高。”
“所以她來當這個話事人,也沒問題咯?”朱楨沉聲問道。
“還是有問題的。”隴贊阿諾卻不樂觀道:“從根本上說,我們羅羅人跟漢人一樣,都是男人作主的。女人當家,缺乏宗法的支撐。其實那普定路女總管,也只是替他年幼的弟弟當一段女土司。長久來看,苴穆之位還是要給他弟弟繼承的。”
“這不就結了嗎?我們要解決的是眼下的問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朱楨斷然道:
“那適爾有幼弟,奢香夫人有幼子。適爾能給弟弟看家,她就不能給兒子看家了嗎?”
“倒也是。”隴贊阿諾眼前一亮道:“要是這樣說來,奢香乃葉確實可以接掌苴穆之位。”
“所以嘛,奢香夫人集各種優勢于一身,是非常時期貴州宣慰使的不二人選!”朱楨沉聲道:“她來當這個苴穆,也省的那幫家伙自相殘殺了。”
“是,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還有個問題,”老畢摩仔細尋思道:“就是當初她丈夫接了兄弟的班,現在兄弟們也搶著接他丈夫的班。現在忽然說要改回父死子繼,而且是乃葉代掌苴穆之位,只怕那些慕魁會不服。”
“那就讓他們服氣!”朱楨重重一揮手,霸氣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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