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分,天地開辟。
清氣升,衍周天星辰;濁氣沉,凝厚土幽冥。
尚有未分清濁者,即為混元氣。
余元便是飄蕩在東海的一道混元氣,僥幸得天地造化之功,生出了靈智,遂化形而出,拜得金靈圣母為師,修上清大道,至今已有千余年。
在余元自報家門后,聞仲發現對方說的內容都能和師尊所說的相對應。
也就是說,對方的的確確是他的師兄!
放下心中的警惕后,他不由生出了一絲好奇。
“師兄根腳不凡,又已苦修千年,如今的道行一定很高深了吧?”
“道行?”
余元砸了咂嘴,伸手又在空氣中摸了根煙點上。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將那有毒的煙氣留在胸腹咽喉之間,好一會才吐出一個又圓又濃的煙圈。
“道行深不深的有什么打緊,幾百年后還不是都得死!哦,對了,如今連你都拜師了,應該都要不了幾百年了。”
聞仲愣了下,沒想到會得到這么一個讓人迷惑不解的答案。
這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嗅著空氣中那嗆人的煙氣,他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疑惑道:“師尊說,咱們修行中人只要渡了成仙劫,便可成為長生不老的玄仙;之后再渡過三災劫,便可成為真仙之流,真靈不滅,即便身隕也可入輪回轉世重修。
再往后渡九難、積功德,證得地仙或天仙,便可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同壽,逍遙縱橫于天地之間……為何師兄說幾百年后都得死?”
“呦呵,你還知道得挺多的嘛。”
余元吸了口煙,放任那有毒的煙霧在身體里侵蝕。
毒氣持續侵蝕中:氣血+102,法力+233
毒氣持續侵蝕中:氣血+99,法力+295
毒氣持續侵蝕中:氣血+98,法力+248
……
聞仲等了片刻,見余元只顧著吞云吐霧,壓根就沒有給他解釋的意思,不由的有些氣悶,心道這位師兄可真是個奇怪的人。
在他的注視下,余元終于把煙挪開,挑了挑眉,“看著我干嘛?怎么,你也想要來一根?”
聞仲連忙搖頭。
“客氣啥,師兄不是小氣的人。”
余元說著便伸手摸出一根煙遞了過去,“嘗嘗看,這可是我從九龍島摘來幽香綺羅、天星曼陀羅等等十幾種珍奇靈草精心制成的新品,保管你抽上一口就飄飄欲仙,讓你不用修煉就能享受神仙的快樂。”
這要是抽上一口我怕是會死的吧?!
聞仲雖然聽不懂對方說的那些草藥名字,但看是看那草棍燃燒時升起的幽藍煙氣,便知道必然毒性不小。
可是這是師兄遞給自己的,若是不接的話會不會讓師兄產生誤會?
就在他忐忑不安不知該如何拒絕時,一道七彩云霞自天邊飛來,霞光上托著一輛香車,離得老遠便能聞到陣陣異香。
香車尚未靠近,一道冷冽的女聲便已先一步到來。
“余元!你在干什么!?”
金靈圣母似乎很生氣,聲音傳到這邊時已經宛如暴雷一般,只不過所有的聲音都是沖著余元去的,聞仲在一旁聽到的聲音仍是如潺潺溪水般清澈悅耳。
余元一邊掏著被震得發麻的耳朵,一邊沒好氣地道:“師尊您也真是的,一回來就發這么大脾氣?我最近也沒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
這時,七香寶車已經到了近前,散發的異香更加濃郁。
聞仲嗅著那異香,只覺神清氣爽,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你剛剛干什么呢?”
金靈圣母語氣不善地道:“你自己抽煙喝酒,跑去龍宮調戲龍女什么的我都懶得管你了,可你師弟肉體凡胎,能受得了你那毒煙嗎?”
“就這事啊。”
余元看了聞仲一眼,一邊吞云吐霧一邊沒好氣地道:“師弟你看師尊對你偏心成什么樣子了,我就逗你玩玩,她就來訓我……看來這爛慫截教是真待不下去了,果然還是得盡早跑路到昆侖投靠我舅舅云中子去!
唉,當年我怎么就被忽悠地拜你為師了呢?剛化形那會就該先去昆侖找我舅舅的!”
“我……”
金靈圣母像是被噎了一下,七香寶車內破天荒地傳出粗重的呼吸聲。
聞仲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師兄他在說什么啊!
他不是一道混元氣化形嗎,哪里的舅舅!
還有,昆侖那不是闡教的地盤嗎?
他這是……要叛教?
想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他連忙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緊張的連呼吸都忘卻了,小臉憋得通紅。
低著頭的他沒有看到的是,七香寶車四周的簾幔自行向兩邊分開,露出一道風華絕代的女子身影。
余元吸了口煙,大咧咧地望著自己的師尊。
即便以他挑剔的眼光來看,金靈圣母的姿容相貌也依舊堪稱絕世無雙。
一雙鳳眼含笑時媚意天成,平靜時卻又凜然生威。
一頭青絲梳成華髻,繁麗雍容,身穿淡金色裙裳,頸項間帶著金色環佩,眉心也有著一點金色紋路,看起來顯得華貴中帶著勃勃的英氣。
此時的她面無表情,唯有雙眸中蘊藏著怒火,好似一座平靜的火山般,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她沒有接余元的話茬,轉而沉聲道:“剛才的事暫且不提,我且問你,前些天你是不是去九龍島毀了呂岳的藥圃,還把周信和李奇打回了原形?”
“原來師尊生氣是為這事啊。”
余元吐了個煙圈,笑著道:“那日弟子是想去摘點草藥回來卷煙,路過九龍島時發現呂岳等人修煉的瘟癀之術頗為厲害,隨手一揮便有上千人瞬間被毒氣攻心而死。
弟子看了一時技癢,就和他們切磋了一下,沒想到手一滑就把他們打回原形了。”
金靈圣母以手扶額,滿是無奈地道:“拿人命來練功這事確是呂岳他們做得不對,你出手救人也沒問題,但呂岳他們按輩分好歹是你的師叔,你怎好一上來就把他們打回了原形……”
“嗯?師尊你在說什么?”
余元詫異地道:“他們拿人命練功關我毛事,我就是單純地找他們切磋了一下而已。怎么,他們技不如人被我揍了,難道還有臉來找你告狀?”
“他們是把狀告到蓬萊島來了,剛才為師在碧游宮內已經挨了一番訓斥,你大師伯說你目無尊長,不尊師命,肆意妄為……”
余元撇了撇嘴,“恕弟子直言,大師伯他是不是收了呂岳他們什么好處了?多寶多寶,這下我知道他那些寶貝都是哪里來的了。”
“休得胡言!”
金靈圣母瞪了他一眼,“你大師伯不是這樣的人……你也知道,截教并無森嚴門規,唯有弟子門人之間的團結看得極重,是以此事你也有錯……”
“是是是,我有錯……那就請您趕緊把我開革出門吧,這樣也方便我去昆侖投靠我舅舅云中子。”
“余元!你非要氣死我嗎?!”
金靈圣母額上青筋隱現,怒視著自己的大徒弟,“你給我滾回乾元宮去,現在!立刻!還有……不要再抽你那破煙!”
“您把我開革出門可以,但讓我不抽煙可不行!”
余元大聲抗議。
低著頭的聞仲眼都瞪直了,大氣也不敢出,臉都憋紫了。
師尊都氣成這樣了,師兄居然還敢討價還價。
“氣煞我也!”
七香寶車內傳出金靈圣母的聲音。
果然,師尊更生氣了!
聞仲心中忐忑,思索著自己要不要出聲替師兄求個情什么的。
卻聽金靈圣母像是妥協般地無奈道:“罷了罷了,日后別當著我面抽你那破煙就行!”
“是是是!以后絕對不當著您的面抽了。”
余元借坡下驢,手中那支點燃的草棍一下子便不見了蹤影。
“還有!”
金靈圣母盯著他道:“日后再撞見類似九龍島呂岳這種事時,莫要再胡亂出手,回來稟告為師,為師自會妥善處置。”
“那關我啥事啊?”余元十分不解。
金靈圣母:“……”
最終,她無力地揮了揮手,“行了,你去修煉吧。”
“得嘞。”
余元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如同閃電般射向遠處山巒之間。
嗯?
聞仲愕然地抬起頭。
這就完啦?
他還以為這個“當面叛教”的師兄會遭受什么嚴厲懲罰的,沒想到最后啥都沒有,就像是師尊舍不得給師兄過于嚴重的懲罰一樣。
對,一定是這樣!
師兄已經拜師千余年,和師尊之間的感情一定很深厚,所以即便他說些比較過分的話,師尊也舍不得罰他。
這般想著,聞仲不由松了口氣。
截教果然如師尊所說的那般是個和諧友善的圣人大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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