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田蘭芳打量著王家大院心里犯嘀咕的時候,王開順娘馮翠英的哭聲一陣陣傳來。
“開順啊開順,你都兩頓飯沒有吃了,你這是要疼死娘啊!”
“大哥,你就開開門嘛,娘都哭了半天,這嗓子都哭啞了,你就不怕娘哭出個好歹來!”
“哼,要是不答應我娶紅梅,我就不開門,餓死我拉倒!”
站在院子里的田蘭芳,聽到王開順中氣十足的動靜,不由樂了。
這聲音又大又宏亮,哪里像是個缺吃少喝的?別說剛剛餓了兩頓,就算是餓上兩天一點事也沒有。
怕自己的這張瓢嘴說出不應景的話,嚇的田蘭芳暗暗攥著了拳頭,拇指上的指甲使勁戳著手掌心,用感觸到的一點疼痛感來提醒自己時刻提醒自己有嘴瓢的毛病,不能瞎說話。
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媒婆”,她得想辦法擺平馮翠英這塊硬骨頭,幫著王開順和邱紅梅促成這樁好事。
這也是為了王家著想,畢竟開順身上帶著隱疾,如果這毛病治療不好的話,王家可真是斷了根。
“咳咳,大嫂……”
“月月娘,你來的正是時候,你快幫我勸勸開順這個死孩子……我養他二十多年,他為了一個邱紅梅竟然不吃不喝的,好要讓我進里面吃牢飯,我這當娘的心里堵的慌啊……”
馮翠英一看男人帶著田蘭芳過來了,就跟找到了救星似的,一把拉住田蘭芳就開始訴苦,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嘩嘩直流。
養女小靜是個乖巧懂事的,招呼著田蘭芳坐了下來,又從五斗柜里拿出干凈的茶碗來,倒了一杯水放到田蘭芳跟前。
田蘭芳剛來王家的時候,感覺王家打掃的干凈整齊,跟邱家門不當戶不對。現在來到屋子里,看到屋子里的陳設,更感覺這事的確是有些困難。
不愧是向前村的萬元戶,屋內收拾的那是干凈利索上檔次,同村里那些又臟又破雜亂不堪無處下腳的村民家一比較,實在是太好了!
簡直是公雞下蛋,下蛋公雞,公雞中的戰斗雞!
刮了大白的墻上貼了一排當紅女明星的掛歷,地上打了一層水泥,一整套嶄新的原木色的五斗柜整齊擺放在墻角,雙卡收錄機、黑白電視機上搭著用白線鉤成的防塵布,靠墻的位置擺放了一組三人位沙發,靠北邊墻根擺放了一架縫紉機。
光是這些東西,就足可以讓村里大多數婆娘羨慕的眼珠子發紅。
有收錄機好啊,想聽什么歌曲,把磁帶往收錄機里這么一放,就能播放悅耳動聽的歌聲。
鄧麗君的《甜蜜蜜》讓人聽的的心里直癢癢,費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聽的人忍不住當場想蹦跶!
比村里大喇叭播放的搞生產大合唱歌曲要悅耳的多!
想看電視了,坐著軟乎乎舒服的沙發,喝著茶水悠哉悠哉的看,想要做新衣服改衣服啥的,腳往縫紉機上那么一踩,針腳那是又密又工整,不害眼睛也省功夫!
人家家庭條件擺在這里,就算是王開順個人條件不怎么盡如人意,王家也有挑剔的資本。
田蘭芳心里莫名發慌。
她還真是沒有多少把握,可為了王家香火傳承,為了撮合這樁婚事,為了不辜負王開順的囑咐,她只能硬著頭皮上。
“月月娘,我心里苦啊,哪個正經人家孩子到了二十出頭上,不結婚不生娃的,偏生這樣的兒子讓我給生了……”
擦拭一把淚水,馮翠英開始大倒苦水。
四十出頭的馮翠英,骨架小的可憐,只有一米五多點的樣子,身穿一身黑底帶著暗花的上衣,留著齊耳短發,一張臉上滿是精明與算計,王家日子過起來,有她大半的功勞。
就算是邱紅梅順當同王開順結婚了,只怕有這么精明的婆婆算計著,日子也不能好過了。
“月月娘,我們就開順一個兒子,巴望著開順結婚生子盼的眼都紅了,前后托媒人介紹了不下一個連了,哪個不是在縣城有正經工作的閨女?可這混小子他不答應啊!”
“這突然看中姑娘了,竟然是村里邱懶漢家的閨女,要是跟邱家成了親,這日子還能好好過嗎?”
“大嫂子,咱得替孩子想想……”
田蘭芳把同王大福說的那段說辭拿過來重復了一遍,末了又加上這么一句。
“兒大不由娘,要是開順鐵了心要跟紅梅在一起,咱這當爹娘的,能攔住了?他一天兩頓飯不吃看不出什么,要是接連三天不吃飯,鐵打的也扛不住!還真能餓出毛病來!大嫂子咱們這日子還能過得下去?”
馮翠英一聽,臉上浮現出一絲恐慌。
“不松口我就不吃飯!接連三天不吃飯!水都不喝一口!餓死我拉倒!我讓你絕后!我要讓王家斷根!小靜啊,等我死了,你好好替我孝順爹娘!等你長大了也別找對象,好好守著娘跟前來,一天三頓飯伺候著……”
從屋里傳出王開順扯著嗓門的動靜,惹的田蘭芳差點笑出聲來。
王開順這孩子還真是個有點心眼的,打蛇要打七寸,他這是拿捏了自己爹娘心疼他,故意接茬氣馮翠英呢!
“大哥你可得好好活著,娘還得指望著你抱孫子呢……”
王小靜適時來了一句神助攻。
王家不缺錢就缺人,馮翠英生下開順之后,接連懷了兩次都流了,之后再也沒有懷孕過。而她嫁到田家莊的妹妹,卻是接連生了四個丫頭片子,養都養不過來,她干脆把最小的外甥小靜抱來當閨女養。
小靜脾性也是個聽話懂事的,也直接改口王家兩口子喊爹娘,可她終究不是從肚子里出來的,又是個閨女,馮翠英最大的指靠,自然還是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每當看到村里婆娘抱著大孫子上街來,她心里都癢癢的厲害。
她最恨的就是楊瞎子老婆,就那個不著調的,就跟老母雞下蛋似的,吧嗒吧嗒接連生了四個兒子,兩相一對比,倒是顯得她無能了似的。
好在家里有錢,兒子利索娶媳婦生了孫子,這門戶不就壯大了?
可偏偏這兔崽子是個不正干的,天天穿著肥大的喇叭褲,戴著蛤蟆鏡留著大背頭,頭發上面再噴上刺鼻的定型摩斯,不是拎著收錄機跳迪斯科,就是跑到城里鬼混。
只要他在在家里,家里的收錄機跟電視機絕對不能閑著,天天搖晃著大腿點著腦袋搖晃著身子,就跟小螞蚱似的蹦跶個不停,閉眼咧嘴嗷的來一嗓子,什么你就是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烈火照耀了我,我雖然歡喜卻沒有對你說,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
聽聽!這都是什么玩意!現在的這些年輕人魔怔了不是?好好的人不當,非得打扮成這個鬼樣子?
馮翠英急發瘋,現在得知兒子要娶邱紅梅,那更是急的發瘋!
這哪能成?邱家可是出名的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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