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院長大人。”

不知為何他說此話時，羅冠感受到了一絲悲傷，“先生不必多禮，您今日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修神者略一遲疑，道：“據聞老院長故去之前，一直由院長大人陪在身邊，不知他那時可有痛苦？”

羅冠想了想，道：“老院長于涼州城出劍殺仙宗妖邪無數，救下城內百萬黎民，此后走過數郡之地，救過災民嬰兒又拜訪了多年老友，最終在通州城外雙親墳前故去……一路安然平靜。”

痛苦？大概是有的吧，可對院長而言這三十年來的煎熬才是最大痛苦，就此解脫便是安然。

修神者停頓一下，點點頭，“那就好。”他拱手一拜轉身離去，背影流露一絲蕭索。

羅冠面露不解，就在這時有腳步聲響起，是程嫻。

她看向修神者的背影，眼神有些復雜，輕聲道：“是不是想不通，他為何要找你問這些？”

羅冠道：“你知道什么？”

程嫻道：“我也是在爺爺臨終前，才從他口中知道的這件事。”頓了一下繼續道：“這位摘星樓上隱居不出的修神者，是院長大人第二子……也是他最后一個兒子。”

羅冠臉色一變，突然想到當初在通州城老院長的話——“……你眼前之人，便是老夫的大兒子……”

當時他牽掛院長又心神震蕩，并未注意到這點，此時再想起那位已沉眠于涼州城外的老人，便不免感到心酸。

看似一生風光無限，實則獨自承受三十年病痛折磨，更殺兄廢子落得父母埋怨，心結至死都未解開。至今日更發現，院長第二子也在帝武，踏入修神之路將命不久矣。

察覺到羅冠的沉默，程嫻解釋道：“我爺爺說，院長二子早年是一位驚才艷艷的修行天驕，后因意外修為盡廢，這才走上修神之路……爺爺還說，那意外不是意外，院長大人為帝武、為青陽，實在付出了太多太多。”

說著說著，她眼圈就紅了，

不知是為院長悲傷，又或者是想到了自己的爺爺。

羅冠突然明白為何剛才，章太阿要他的表態，因為帝武院長這個位置，不是誰都可以做的——在其位，便要肩抗天下，便要有為帝武為蒼生，付出一切的準備。

老院長便是那么做的，可他從未對人說過，只是一個人在心底，默默的承受這一切。可午夜夢回又或沉思過往時，老院長心中便真的沒有一絲后悔嗎？大概是有的。

若是自己，可能做到這點？羅冠沒有答案，只覺得心中酸楚更重，也越發堅定了一個念頭——

老院長付出一切，全力支撐的天下，他一定要守護好，不讓老院長心血付之一炬！

太倉城，青陽西境重鎮之一，擁有駐軍十萬，是西境防線中一處重要節點。當初五國大軍壓境，撤離邊境黎民百姓時，此地便接納了周邊區域內，超過五十萬的邊民。

可今日，這座西境重鎮也面臨破城兇險，便見堅城之下敵軍如大潮，“轟隆隆”悍不畏死沖來，他們就像是一群瘋狂的螞蟥，烏壓壓一眼根本看不到盡頭。盡管無數具尸體倒在頭頂大石、利箭、火油之下，可敵軍士氣半點不受影響，反而像是被死亡與鮮血刺激，而變得更加瘋狂。

咻——

咻——

破空聲響起，敵軍中一片身影沖天而來，每個人都爆發出武道強者的氣息，速度驚人直沖太倉城頭之上。

“驚天弩！給我射！”

將軍怒吼中粗重、低沉的重弦拉動聲，頓時在城頭響起，便見十二座巨大的烏黑重弩，表面篆刻符文亮起，下一刻成人臂粗的恐怖弩箭，隨著“嘭”的一聲巨響呼嘯射出。

天空中頓時爆開血花，但凡被巨弩射中的敵軍武道絕強者，身體當場就被洞穿，繼而被弩箭撕成粉碎。

“不要停，繼續裝箭！”將軍抬手一劍，將沖上城頭的一名敵軍武道強者劈死，一腳踹下城頭，“射，繼續給我射！”

就在這時，一名年輕校尉倉皇而來，滿臉壓抑不知的恐懼，“將軍，魏國大軍上下都瘋了，他

們根本不知道恐懼，我軍死傷慘重，已堅持不住了……”

“閉嘴！”將軍怒吼，“今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呂赫得陛下信重，必不讓敵國大軍再前半步！”

“爹……真撐不住了，現在棄城還能沖殺出去，留得青山在日后才能繼續為國效力，咱們已經盡力……”

噗——

劍鋒斬過頭顱沖天而起，尸體斷頸血如泉涌，呂將軍眼底閃過一絲悲痛，旋即歸于平靜，揚起手中染血長劍，放聲大吼，“臨陣怯戰，動搖軍心者，斬！”

他環視眾人，“諸位，如今太倉城內有百姓八十萬，生死皆系于我等手中刀槍！他們之中有你我妻兒父母、家族親眷，此戰我們豈能退？今日勢與太倉共存亡，本將便是死也要死在這城墻之上，請諸君與我赴死而戰！”

“死戰！”

“死戰！”

城頭之上呼喊震天，萎靡士氣為之一振，可敵軍實在太多，又有諸多武道強者混雜其中，不時對太倉城頭發起沖擊，雖被打退了一波又一波，城中駐軍也損失慘重。

十二架軍中重弩驚天，如今已損毀大半，城外敵軍的嘶吼聲，響徹整座太倉城。無數民眾瑟瑟顫抖，滿臉恐懼看往城池方向，一旦城破之后，他們下場將不堪設想。

轟——

敵軍陣營上空，突然出現一名道人，面容冷厲一片肅殺，此時雙手揚起頓有黑色火焰涌現，地面尸體中濃郁死氣似被召喚，升騰而起注入黑色火焰中，它體積頓以驚人速度暴漲，轉眼便化為一座百丈火海，釋放出恐怖駭人氣息。

呂將軍大吼，“驚天弩，射殺這名妖道！”兩道弩箭破空而出，卻被魏國軍陣中兩名躍起大將揮拳打飛。

“死吧！”道人冷笑之中抬手向下一按，那百丈黑色火海，頓時落向城頭之上。

呂將軍眼底閃過一絲絕望，驚天重弩損毀大半之后，他們再無手段制約仙宗妖人。

便在這時，太倉城戰場邊緣，來了名一襲黑袍，帶著面具的年輕人。

他拔劍在手，向前一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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