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浣溪進組拍攝也有兩個月了，隨著越來越多的配角下線，她大概也摸清楚了劉導的拍攝風格。

劉導在拍攝時，似乎遵循著一定的儀式感，也有可能是他的個人喜好。

他安排給演員離開劇組的最后一幕戲，基本是演員飾演的那個角色，在整個故事里的最后一場戲。

雖然做不到進入劇組的第1場戲，就是角色在故事里的開始戲，但在角色故事完結的那一剎那，劉導還是能夠做到讓演員在劇組里完成殺青的。

這么一看，不知道劉導是有心還是無意，這樣的告別儀式，總有種近乎殘忍的美感。

比起別的配角，向欣欣所飾演的鐘敏敏，在出場時盛大——

她不懼袁若曦的冷臉，一副為朋友出頭俠氣干云、英雄豪杰的模樣。

在結束時，同樣也很凄慘——

鐘敏敏是為了給袁若曦擋刀而死的。

鐘敏敏一開始是女主角邱小一的朋友，但隨著她跟袁若曦爆發沖突，經過一系列的巧合下不得不跟袁若曦一起做任務，她逐漸了解袁若曦這個人，也逐漸能跟她說上幾句話。

鐘敏敏，是劇本里少有的，能夠站在袁若曦的角度去理解她的小妖精。

這個角色，同樣在劇本里體現出了成長。

從一開始的嫉惡如仇，到后面明白自己一開始對袁若曦的刻板印象是錯誤的。

在鐘敏敏眼里，袁若曦哪怕算不上是一個好人，但也絕對不是壞人。

正因為理解袁若曦，所以鐘敏敏愿意替袁若曦擋下攻擊而死。

這不是出于對朋友的守護，而是理解。

鐘敏敏跟袁若曦并不算是朋友，相處模式有點像是亦敵亦友，但針鋒相對居多。

鐘敏敏在了解到袁若曦有多么出色優秀之后，很努力想要追趕她，只是一直都追趕不上。

她在追趕的過程中，越發明白了袁若曦對于整個天界有多么重要。

正是因為鐘敏敏心智成熟了，也就是這個角色也成長了，所以在沒有情誼非常深刻的情況下，她還是決定站出來，替袁若曦擋下那一擊。

這一擊落在袁若曦身上，會對她造成重傷，可如果落在鐘靈敏身上，卻會讓她死亡。

何浣溪看完了劇本，對鐘敏敏這個角色有些嘆息。

她覺得編劇的安排十分巧妙，但又很殘忍。

為什么一個角色的成長，要用死亡來去刻畫呢？

看到劇本里鐘敏敏下線的那一刻，何浣溪并不會覺得很心痛，但卻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有時會發散思維去想，如果鐘敏敏當時沒有死亡，而是救了過來，那她在很多年以后，會不會成為袁若曦真正的朋友？

應該會吧，畢竟鐘敏敏懂袁若曦的高傲，也理解她身處這個位置上的不容易。

但更大可能是不會。

正因為太過懂袁若曦，所以才能深刻地知道彼此的差距，永遠都成為不了朋友。

燕雀跟鴻鵠是不能比的，大海里的一條小魚，也不可能跟能馳騁云間的鯤鵬相比。

劇組里，所有人都準備就緒。

向欣欣飾演的鐘敏敏吊著威亞往天空飛去，在威亞的力道下，她的身體開始往后倒退，眼睛瞪大，做出一副承受重擊的模樣。

——無實物表演，這是每個演員都必備的功底。

不是每一個劇組都能很空閑地把當時的場景給搭出來，尤其是這種帶有濃烈仙俠風的古裝劇，許多要用到的場景都需要做特效來呈現。

所以何浣溪在《秋風瑟瑟如新故》里最大的收獲，就是學會了無實物表演。

她現在已經可以對著一片空氣，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

只要在腦海里預設出一個場景，心里的情緒醞釀到位，何浣溪說哭就能哭。

在這方面，向欣欣的表演同樣不差。

等她飾演的鐘敏敏承受強烈的攻擊，不得不飛落到地面上，吐出一口鮮血，眼看就要不行時，袁若曦站在她身后，怔怔地回過神來。

她神情難得有些慌張，察覺到藏在暗處的敵人，袁若曦只是揮一揮手，就將那個敵人料理完畢。

防不勝防的只是偷襲，在正面對戰，袁若曦并不懼怕任何人，哪怕是男主顧宸這位上仙，她都可以跟他打一打。

袁若曦怔怔地盯著鐘敏敏，聲音尖澀地開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鐘敏敏咳了咳，又咳出了幾口鮮血，哪怕是死到臨頭，她還是一如當初看見的那個鄉野小妖精。

倔強、稚嫩、盛氣凌人。

她撇了撇嘴，便宜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那一叢綠色的青青小草上，輕聲說：

“現在的你不能受傷，那么多的任務需要你去完成，如果你受傷了，那些任務怎么辦？”

“一旦你完不成，人間就會遭逢大難，我雖然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妖，但我也想為我所喜愛的人間貢獻出一份力量，所以現在的你不能受傷。”

她的聲音有些恍惚，自言自語的仿佛不是在回答袁若曦，而是在說服自己。

“袁若曦，你不能死，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向欣欣說完這句臺詞，按照劇本上的處理，緩緩閉上了雙眼，微微豎起的手，也在此時垂了下來。

忽然，向欣欣感覺臉上有一抹溫熱劃過，心里一怔。

何浣溪哭了？

不對啊，劇本里沒說袁若曦要哭啊！

袁若曦根本沒想過鐘敏敏會替她擋下攻擊，在這里，應該是震驚大過于悲傷的。

向欣欣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要僵硬了。

何浣溪選擇在這里流下眼淚，雖然是她自己要這么處理，但向欣欣就是感覺一陣別扭，腦海里忽然蹦出了個想法——

她不配。

向欣欣：……

她是不是懼怕何浣溪有點過頭了？

沒等向欣欣再胡思亂想下去，導演一聲“咔”，讓這一幕過去了。

向欣欣的殺青戲，完成！

何浣溪這時已經放下了向欣欣，表情平靜地離開。

如果不是她眼睛有點紅，根本讓人看不出來，她在面對鐘敏敏的死亡時哭了。

她走到劉導那里，跟他討論要不要哭泣這個細節處理。

向欣欣也恍惚地走了過去，聽何浣溪跟劉導激烈地討論。

劉導皺眉道：“沒有說這里不能哭，但是以袁若曦的人設，哪怕是天崩了也不會哭吧，最后她跳下大淵以自身來做封印，都沒見過她哭過。”

何浣溪則有不同的想法，“我覺得袁若曦這個角色，雖然是性情使然，但是她未免也太過壓抑了，她其實需要一個渠道來發泄她心中的郁悶不平。”

“在察覺對顧宸的感情時，她知道顧宸并不愛她，于是只想著逃避不去面對他。”

“后來與顧宸的第二人格相遇，與他墜入愛河，最后發現此顧宸不是彼顧宸，第2人格一旦被主人格回收，顧宸就會離她而去，但最終袁若曦還是了默默接受，不怨不悔。”

何浣溪反問：“可是她真的就不傷心嗎？

“因為她是神女，她的高傲不允許她露出脆弱的一面，也不愿意讓外人看到。但鐘敏敏的死亡對她來說太過突然了，就像是一件突發事件。”

“所以我在這里的處理，傾向于太過突然，以至于她還沒有掩飾好自己內心中的想法，所以在鐘敏敏死亡時，才會悲傷地流下了一滴淚。”

“但這一滴淚，只是一個誘發因素，把她遭遇的種種郁悶來了個宣泄口給發泄出來。”

“在意識到自己流淚之后，袁若曦也立刻收斂起情緒，所以她并沒有很悲傷的大哭，而只是默默地流下了一滴淚而已。”

劉導忽然轉頭看著向欣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向欣欣神情一僵，“我嗎，我，我覺得這種處理很出人意料，但也不是不行。”

“因為大家都沒有想過袁若曦會這么做，所以當她這么做時，給人的感覺還挺震撼吃驚的。”

當時她只是感受到眼淚，身體就僵得不行了。

何浣溪忽然笑一笑，問她：“那你覺得袁若曦在這里，到底應不應該哭，如果她應該哭，又是為了什么哭？”

向欣欣沒有看向何浣溪，她還謹記經紀人的叮囑，離何浣溪有多遠是多遠。

向欣欣認真思索了會兒，沉吟道：“哭也可以，不哭也可以，不哭的原因我就不說了，如果袁若曦為了鐘敏敏的死亡而哭，這個哭其實不是跟鐘敏敏關系有多好，而是感到非常自責。”

她斟酌道：“其實在我眼里，鐘敏敏本來是可以不用死亡的，袁若曦法力這么高強，三兩下就將偷襲的人給收拾了，只要她留心一些，就可以避免偷襲的情況發生。”

“但袁若曦雖然是神女，也會感到疲憊，多日來的操勞奔波讓她有些分心，以至于她沒有發現被人偷襲了，反應速度甚至還沒有鐘敏敏速度快，這已經很說明問題。”

“袁若曦當時的狀態，已經緊繃到了極點，來到了極限，所以鐘敏敏的死亡，的確很有可能像何浣溪說的那樣，是一個催化劑，讓她的情緒瞬間崩潰。”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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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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