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

夜梟感覺自己被束縛在了一張椅子上。周圍都是一片漆黑，一道燈光從他頭頂打下來，像是舞臺中央演員的聚光燈。

他睜開了眼睛，看見小丑俠好整以瑕的坐在他的面前，他打扮成一個審問犯人的警察，夜梟低下頭，發現自己穿著一身的囚服，他身上的裝甲和面罩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夜梟感到微微有些不太適應，他已經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一直戴著夜梟頭套了，他很忙，忙得宵衣旰食，一點都不比蝙蝠俠差。

他即使是睡覺也帶著面罩躺在貓頭鷹電腦前，醒來就繼續工作，他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事情，而這些事情都是在同時進行的。這幅面具有時候像是他的面具，有時候又像是他的一張面孔，他早已和夜梟這個名號難分彼此。

他為自己的宇宙做了那么多，他對自己世界的愛遠遠比起蝙蝠俠更加深沉，他也做出了遠遠比蝙蝠俠更加詳盡的準備，他遠遠比起蝙蝠俠更加努力，也做出了更多的犧牲。

因此他才是那個應該勝利的人，他的世界才是那個應該活下來的世界——

夜梟很清楚這樣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他把努力和成功劃了等號，他早就該知道，他早就已經知道……

在這個世界上，努力不一定會有回報，念念不忘也從來不會有回響，努力就能成功只不過是騙小孩的謊言。

但是偶爾的，悄悄的，他有時還是會膽怯的生出一點妄想來，妄想自己竭盡全力，總是能夠提升一點點自己世界生還的概率。這樣至少證明他所做的一切并非毫無意義的，不是嗎？

“怎么？”

他聽到小丑俠說道。

“沒什么想要交代的嗎？”

夜梟閉上眼睛，偏過頭去。即使淪落到了這樣的境地，他也依然冷傲的像一個女精靈。

夜梟嘗試著掙脫椅子上的束縛帶。他知道眼前的景象并不是真實的，而是小丑俠病毒對他的中樞神經攻擊所造成的幻象，而眼前的小丑俠也并非真人——小丑俠早就死了，他親手殺的，他們互相撕咬著從韋恩塔上墜入哥譚，這座生養他們的城市，他們兩個鐘愛的城市，他們惡毒的母親。

哥譚雙子在那一天只余下一人，夜梟殺死了小丑俠，也殺死了……一部分的自己。

眼前的小丑俠只不過是他對小丑俠的記憶在他的腦子里形成的人格化身罷了。

他沒興趣和自己對小丑俠的那堆記憶聚合體說話——他在嘗試著集中注意力，不要聽小丑俠的喋喋不語，然后想辦法讓自己醒過來。

只要短暫的清醒時間，他就能在自己曾經對于小丑俠的那些病毒和藥物準備的132種解藥中挑選一個最能緩解自己現在癥狀的注入自己的身體，然后再想辦法調配出解藥。

他不停的運力掙扎著，然后想象自己在墜落。墜落感能使人從夢中驚醒，他受過相關的訓練。

然后緊接著他就發現自己矗立在陰影里，不遠處，他的迪克格雷森，他的利爪，他的家人，雙手被綁著，吊在天花板上。

一道燈光像聚光燈一樣打在小丑俠和迪克兩人身上，將夜梟隱藏在陰影里。

夜梟想動，但根本動彈不得。

“醒醒……醒醒嘍。”他聽到小丑俠對著迪克說道。

“怎么樣？你以為我要傷害你嗎？為什么？在這里？哦，我可不是壞人，不不不不不。”

他說道：“我是個好人。至少曾經是。真正的壞人是夜梟，還有他拋棄了你，就像丟棄一條不喜歡的狗狗一樣。”

不，我沒有。

夜梟想要怒罵出口，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知道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幻想，他閉上眼睛想要掙脫這一切，但再次睜開依然還是面前的景象。

“哦，我能養他嘛爸爸？哦，求你了，求你了，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小丑俠瘋瘋癲癲的在利爪面前表演情景劇，正如夜梟記憶中的那樣，然后他的聲音轉為低沉：“只要你高興我的公主，但得確保人們知道他是屬于你的。”

然后他打了個響指被吊在天花板上的利爪，迪克格雷森就無力地摔落在地上，而小丑俠舉起自己的撬棍，猛地敲在了他的頭上。

這聲音像是敲在夜梟的心中。

小丑俠裝成爸爸的聲音響起：“我們不想讓他到頭來又逃回這里，對吧？”

然后他又轉回裝作小女孩的聲音：“不，我們不想，爸爸，我想永遠擁有他。”

他一腳踢在利爪迪克的身上，將他踢進了陰影里，然后就是對方的慘叫聲和撬棍打碎骨頭的聲音：“我、曾經、是個好人！但現在游戲結束了。我太累了。再也沒有游戲了。托馬斯、殺了、我的哈莉。讓這一切都終結吧。”

一下，兩下，三下，利爪夜翼的慘叫聲和小丑俠似狂笑似哭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夜梟再也閉不上眼了。

“夠了！”他怒吼道：“你這個蒼白的瘋子！伱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發現自己又能動了，他拼命的朝著黑暗中跑去，然后發現身旁空無一人，像是在曠野中呼喊。

然后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再次坐在了審訊椅上。

他看到小丑俠坐在自己的對面，慢慢的將一張大王撲克牌放在自己面前。

然后又放了一張小王。

“你殺害了哈莉·奎因。一個無辜的女孩。”他聽到小丑俠說道：“我希望你能清楚我謀殺利爪迪克格雷森并不是單純的報復。你謀殺無辜者的行為讓我意識到你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不把人命當成人命的惡魔。我再也不能阻止你了。因此……”

（注：該黑暗多元宇宙與主宇宙的地球三不同。主宇宙地球3小丑俠的哈莉奎因是一只猴子，但在該黑暗多元宇宙中，哈莉奎因是小丑俠的愛人。）

他聽到小丑俠說道：“我決心打破我的不殺鐵則，然后為利爪償命。”

他說道：“你很清楚，并不是你追捕到了我。而是我決心要死在你的手上。嘻、嘻、嘻。”

夜梟感覺有千言萬語，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座火山一樣要噴發了，但是嘴巴卻被膠水粘住，根本張不開。

“……迪克是無辜的。”

“迪克他聽從你的命令惡貫滿盈，哈莉才是無辜的，你自己也清楚！”

“我沒得選！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話，超霸和他的犯罪辛迪加就不會接納我，他們會認為我軟弱，然后試圖染指哥譚接管我們的哥譚，那個時候超霸太強，一旦他接管哥譚就會把他在大都會所做的一切完全復刻在哥譚上，到時候哥譚會血流成河！”

“而且那個時候你也很清楚，雷霆贊沙虎視眈眈，超女王態度模棱兩可，我必須告訴他們我和他們一樣擁有冷酷無情的心腸，我才能融入他們，我才能保護我的城市！”

“如果我那個時候不聯合超霸，哥譚市就會被雷霆贊沙所摧毀！我不得不那么做！我必須接近超霸，然后我才能反制他。那時候的超霸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未知的！”

“該死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為我的城市付出了什么！”

夜梟破口大罵，各種各樣不要錢的臟話從冷面之梟的口中噴涌而出，而后以最后一句作為收尾：“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的哥譚，我的城市！！！我迫不得已！！！”

“所以你毫無顧忌的犧牲了哈莉奎因。因為她的男朋友是小丑俠，小丑俠你抓不到，但是可以拿無辜者撒氣，對嗎？你處決了大約2000個反對你的人，那一天血流成河，哥譚的每一個小巷子里面都飄滿了死者尸體腐爛的臭味。”

他聽到小丑俠說到，對方的語氣從未像這一刻一樣與夜梟一模一樣。

小丑俠面無表情，緊接著他的聲音變成兩重的混音，而它的外形也在逐漸變化，小丑俠的紫色頭發逐漸模糊消失，然后形變成兩個尖尖的耳朵，然后是那雙標志性的貓頭鷹眼鏡。

小丑俠變成了夜梟自己的樣子，夜梟聽到對方的聲音還在響：

“哈莉奎因的死直接導致了小丑俠產生以棄世來勸誡我的的念頭。”

“不！閉嘴！”夜梟大喊，但是對方壓根不停下來。

“因此他殺了迪克，然后故意死在我的手中。”

“不，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所以這一切的連鎖反應都是因為我選擇犧牲了一個無辜者所造成的惡果。我跨過并且違背了我的底線，僅僅這一次，然后招致了可怕的惡果。”

“其實……親手害死迪克·格雷森的人……”

“別說了，求你……”

“……就是小托馬斯·韋恩自己。”

夜梟站在原地。

淚水從他面罩下流過他的唇邊，苦澀而濕咸。

“想想看吧，托馬斯。”他聽到小丑俠說道：“你曾經殺死了你的父母，你決心改變哥譚市，將這座城市從你父母的魔爪中拯救出來。”

“你曾經意氣風發，你曾經覺得自己能夠改變一切。然后你開始長出鱗片，長出獠牙，長出利爪。”

“隨著你第1次殺死無辜者，你長出龍角，龍尾，你破罐子破摔，你最終變成了惡龍……你曾經發誓要打敗的東西。”

“你和超霸，超女王，死亡風暴，強尼快客這樣的人為伍。他們每一個人按照你的標準都應該是被送進監獄或者直接殺死的囚犯。但你對他們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從此以后你干脆也不屠殺罪犯了。你開始招募罪犯，你讓這些罪犯為你工作。哈，這和你的父母又有何不同？”

“我讓他們禁止整個城市的犯罪，我讓他們幫助我維持控制整個城市的高壓統治，以達到徹底根除犯罪的目的！我和我的父母不同，他們才是……”

夜梟在叫囂，但對方壓根就不理他的詭辯。

“但你仍然有機會改變這一切。你有機會糾正你的錯誤。”夜梟聽到小丑俠說道：

“收手吧，老朋友。別再犧牲別人來保全自己了。”

“正直之人的墮落，就像是在公共井水中下毒一樣有害。”夜梟聽到小丑俠說道：“你可以帶著你的世界與蝙蝠俠一起面對反監視者。你們能夠戰勝他。”

“至尊小超人，黑死帝，你準備的那些萬一與反監視者戰斗可能會用上的底牌……”

“你為何從來就沒有想過與蝙蝠俠一同聯手戰斗的結局呢？”

“你會重拾過去的榮光，再次成為一個純粹的好人。”

夜梟看到那個變成他樣子的夜梟脫下自己的面罩，然后再退下自己的盔甲。變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

夜梟認識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的名字叫做小托馬斯韋恩。

15歲那年，他謀殺了自己的黑幫父母，他決心再也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決心拯救哥譚市于水火，決心將世界重塑為他所想要看到的樣子。

那時他年僅15歲，有無數的人愿意追隨他。他們愿意為他而死，即使被他的黑幫父母抓住，打斷了全身的最后一根骨頭，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愿意出賣他。

那是過去的歲月，如黃金般純粹，如鉆石般閃耀。

永遠一去不復返。

夜梟看到那個孩子對他伸出手。

那是一個孩子的手，盡管沾上了罪惡之血，但非常的干凈，像是哥譚市雨季過后傍晚的晴空。

夜梟也慢慢的伸出手。

那是一個成年人的手，沾滿了不知道多少粘稠的血腥，骯臟至極。

他的手在空中虛抓了一下，好像真的要抓住那個小手，然而最后……卻縮了回去。

“怎么了？”

他聽到年少時的自己用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的聲音詢問自己：“為什么？”

夜梟沒有說話，他閉上眼睛，沉默以對。

當他再次睜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回到了現實中，而小丑俠病毒對他所造成的影響，則已經……

消失殆盡。

至少暫時如此。

他扭頭看向已經幾乎被抽取力量到殘廢了的那群宇宙霸主，以及監測屏幕上已經幾乎近在眼前的蝙蝠俠宇宙。

兩個宇宙的融合已經不可避免，大局已定，已經太遲了，他們兩個宇宙已經太近了，在他被小丑俠病毒所控制的時間里，他親手主導了這一切。

兩個宇宙一定會融合，但這并不代表他夜梟必輸無疑。

夜梟的盔甲制造了反重力場，帶著他飛出了他所在的推進塔。

夜梟在高空中俯瞰整個哥譚市，用想象感受著高空極度缺氧的環境中，冷風隔著面罩吹在他面孔上的感覺，這時候，世間最極致的浪漫主義都不及此刻的萬一。

穿過曠野的風啊，你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訴你……

我、不、回、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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