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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辭歸-第494章 我很期待(正文完)
更新時間:2024-05-16  作者: 玖拾陸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燕辭歸 | 小說在線閱讀 | 玖拾陸 | 明智屋小說網 | 玖拾陸 | 燕辭歸 
正文如下:
御書房中,氣氛略顯沉悶。

“朕聽毓慶宮說過‘狗屁不通’,”半晌,圣上才開口,“但這妖怪,還是頭一回聽。唉,邵兒如今這幅模樣,你多擔待些。”

徐簡道:“殿下因病說胡話,并沒有任何善惡對錯之分,沒有人會揪著病人的幾句話耿耿于懷。”

圣上頷首。

這份肚量與胸襟,他知道徐簡肯定有。

邵兒以前給徐簡尋的那些事,也比今日稀里糊涂罵“妖怪”要嚴重得多。

“他既說出些新詞來,之后許是還有新的,”圣上苦笑,“太醫也不敢當著朕的面把話說死了,掛在嘴邊的都是‘恐怕’、‘可能’,但朕心里知道,他們的意思都是邵兒好不起來了,還會越來越嚴重。若不是封了毓慶宮,邵兒哪天不當太子、直接去金鑾殿上坐龍椅,朕都不會覺得意外。”

因為他病了,病得厲害。

瘋得厲害。

圣上當然也不會和瘋了的李邵計較那些言語、行為上的僭越,但他得把人關在毓慶宮里。

沒得讓朝堂越發亂糟糟的。

圣上又嘆了一口氣:“道理是道理,情感是情感,這話一點都沒有錯。”

道理上,他都接受了,也知道該看看腳下,每日勤勉;看看將來,另選合適的繼位者。

可情感上,痛心、難過、愧疚等等,哪能說放就放?

徐簡觀圣上神色,揣度著他的想法,道:“臣有一些不該說的話……”

“無妨,”圣上抿了口茶,“你只管說。”

徐簡正襟危坐,認真道:“您既然想好了不讓大殿下承繼皇位,瘋瘋癲癲的對他未必不是好事。”

圣上端著茶盞的手抖了下。

徐簡的意思很明確,道理他自然懂:邵兒想活命,就必須是瘋的。

圣上不由難過起來。

他會老的,有朝一日,他也會死的。

沒有意外的話,他注定會走在兒子們前面,把江山交給下一代,自己閉眼。

與歷代的皇帝們一樣,與他的父皇一樣。

那時,沒有了他的庇護,康健的邵兒會是什么結果?

李浚能好好在永濟宮住上這么多年,一來是父皇臨終前的交代,二來,李浚只是皇子而已,他的母族亦不強大。

邵兒截然不同。

他曾是皇太子,是嫡長子,哪怕恩榮伯府不爭不搶、低調行事,也改變不了邵兒的出身。

沒有哪個庶出弟弟真能容忍這一點。

彼時,不止邵兒,恩榮伯府都無法善終。

只有沒有威脅的、瘋瘋癲癲的邵兒,才可能衣食無憂,以彰顯新帝胸襟。

好名聲,哪位皇帝不想要?

不過是耗幾口糧食、幾個伺候的宮人,這么不痛不癢、輕而易舉的好名聲,哪里去尋?

徐簡又道:“您前回廢太子,殿下就接受不了,才東宮動了一回劍。

此次狀況,也就是他病了才安寧些。

倘若他清醒過來,臣想,他應是無法面對如今的處境的。

而朝臣們不管是否另有利益,同樣不會接受曾經這么大病一場的大殿下東山再起。

彼時,明爭暗搶地爭斗起來,對大殿下、對朝堂穩固,都是重創。”

圣上靠著椅背,雙手交疊在膝蓋上,閉著眼沉默了許久。

徐簡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也就停下來,只顧自己吃茶。

他得讓圣上自己想。

其中道理,也沒到當局者迷的地步,徐簡曉得圣上一清二楚,只是此前下意識會去回避。

徐簡就把窗戶紙捅破了。

良久,圣上開了口,聲音發澀:“他們要么不敢在朕面前提邵兒,要么就是借著邵兒的由頭、想看朕還向著哪個兒子,徐簡,也只有你會設身處地為朕考量、為邵兒考量。”

徐簡斂眉:“臣與殿下熟悉。”

“也對,”圣上長吁了一口氣,讓自己輕松些,“先不提邵兒了,來說說你。此前你請纓去裕門,說想解了心結,現在解了嗎?”

徐簡點頭:“算是解開了。

站在裕門城墻上,看關內關外景致,臣滿腦子都是自己十三四歲、跟隨祖父初次出陣的模樣。

當年奪回裕門,解了西涼威脅,也是勝利回朝,但祖父的意愿一直是把失地收回來,這一次如愿,臣也能告祭他在天之靈。”

“解了便好,”圣上笑了笑,又道,“以前朕讓你陪著邵兒觀政,現在用不上了,你自己是什么想法?倒不是讓你立刻拿主意,這都年底了,趁著過年多想想,決定了之后告訴朕。旁的都好說,不許提什么閑散、歇著。”

“關于這事……”徐簡清了清嗓子,道,“臣的確有想法了。”

圣上挑眉:“哦?”

“臣想閑兩年。”

話才開口,徐簡就見圣上眉頭倏地皺起來了。

他只當沒看到,繼續說著:“臣想與郡主一道去各地走走看看。

之前郡主聽德榮長公主說了些同駙馬出游的趣事,很是向往。

成親之后,臣不是在醫治傷勢,就是隨軍出征,都是讓郡主難受又擔心。

郡主懂事,能理解與支持臣,但這也不表示臣對郡主就沒有虧欠。

臣想補償她,想讓郡主高興些。”

圣上眉宇漸舒。

是兒女情長了些,但真摯、實在,比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強。

再者,夫妻和睦是好事情。

“這是論私,”徐簡頓了頓,又繼續道,“論公,臣也有避風頭的意思。”

點到為止。

圣上哪里會聽不明白?

以前與邵兒走得近,那是作為君王的他屬意的。

現在“從頭再來”,徐簡和寧安這等身份,就是兩只金餑餑,若是他們應對不當,被人當刀當令箭,有苦都說不出來。

回避一段時日,這是最好的選擇。

同時,也是兩府對他的忠心。

“公私皆如意,朕當然不攔你們,”圣上道,“好好安排一下,陪皇太后過了年再走。”

“是這么一個想法。”徐簡應道。

圣上說著,倒是另起一念頭:“你們都往外頭走了,不如領了巡按御史,替朕看看底下州府。”

天子坐京中,京官、地方官員數不過來。

圣上能看到很多,但看不到的更多。

都察院年年都有不少御史往各地巡按,有人做得好,有人做不好,各有各的緣由。

“您讓臣巡按是信任臣,”徐簡說得很直白,“臣與郡主離京,底下州府本就翹首,一旦聽到了風聲就立刻趕來。

若臣是御史,更是避不開那些官場拉扯,到了地方就全是應酬。

臣不喜那些,郡主也不喜歡。

倒不如清凈些出行,走在城中縣中,觀百姓生活,反倒能看得清楚些,而不是被人粉飾太平糊弄過去。

要是看到不對的地方,臣遞折子快馬進京,您點御史再下去細查。”

此話很是在理。

圣上便沒有堅持,只問了些路途想法。

“想去蜀地探望常樂郡主,先前長公主提出來的,郡主聽了也很心動,她記事不久、常樂郡主就遠嫁了,算不上多么熟悉,但都是皇太后寵著護著長大的,郡主想替皇太后去看看。”

“也說起裕門,現在關內平定,想到了承遠之后再看看能不能繼續西行,駐地自是不方便,遠遠看一看裕門城墻,應當可行。”

“還得去一趟定國寺,郡主想去拜一拜。”

圣上聽徐簡說了不少,先前起起伏伏的情緒徹底放了下來。

“大順的江山很大,”圣上嘆道,語氣里亦有幾分向往,“朕走過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母后與朕差不多,走得也少。你和寧安好好看,回來跟朕、跟母后多說說。”

得了圣上點頭后,林云嫣也仔細與皇太后商量了。

皇太后當然舍不得,原本隔三差五,哪怕見不到人,也能遣人去問兩句,一旦離京遠游,幾月都看不到一眼。

可再舍不得,皇太后也沒有出言阻攔。

什么對云嫣好,什么對云嫣不好,她心中一片明鏡。

“您惦記我,我也惦記您,”林云嫣輕聲細語與皇太后道,“我會經常給您寫信,隔幾日就寫,您別嫌我長篇大論。”

“好好好,”皇太后笑了起來,“哀家給你數著,看你能送回來多少。”

臘月二十五,如往年一般,衙門封印。

除非有重大事情,要不然官員不上朝、也不坐班,各處應酬的邀約也多了起來。

借著年后要出遠門,輔國公府謝了大部分的邀請,只有格外熟悉的,才會道了新年。

徐夫人倒是與劉娉一起,去廣德寺里拜了拜。

沒有留在寺中小住,用過齋飯就回了。

便是如此,也遇著了不少去進香的夫人們。

佛門凈地,講究一個得體,徐夫人不擅長各種試探,干脆照林云嫣說的那般,以“府里郡主定,外頭阿簡拿主意,我?歸家的姑太太、姑子對家事指手畫腳,你們也煩的吧?我就不惹煩了”全推了個干凈。

只有保安侯老夫人,私底下與徐夫人說了幾句。

“以前提起誠安,各個都不接話,現在反過來了,話里話外都是想說親事的。”

“也不怪別人,誠安以前那渾樣,我這個親祖母都捏鼻子。”

“我們喻家絕不是那種眼高心黑的,我知道誠安為何上進,也很感激、喜歡那姑娘。”

“若那姑娘看得上誠安,我開春就操辦,若看不上,也是誠安沒那個福分,我們長輩不興強買強賣那套。”

“我們家以前能養個成天斗蛐蛐的,就不會在乎外頭其他人說道什么,讓她莫要有負擔。”

“這幾句話,煩請夫人替我轉述郡主,再由郡主說給那位姑娘。”

“讓她只管照著自己的想法來。”

徐夫人自然樂意。

沾喜氣的事,多多益善。

林云嫣聽徐夫人說完,也笑了好一會兒。

近來府里事多,打量的人也多,便還未趕得及借地方給朱綻與喻誠安。

哪想到,這兩人自己還沒有著急,喻家長輩先急了。

話說回來,喻家的態度讓林云嫣很是放心。

嫁人是嫁一府的人,只喻誠安歡喜,那遠遠不夠。

長輩們都盼著能成的姻緣,才是好姻緣。

除夕。

鞭炮震天。

輔國公府也買了不少,點到后來,劉娉連連捂耳朵。

等到回誠意伯府拜年,小段氏問起他們出行準備,忍不住紅了紅眼睛。

“路上一定要小心安全,”她絮絮說著,“出門在外,遇事多商量,別爭執。”

林云嫣一一應下。

林云芳在邊上替陳氏剝花生,嘴上打趣道:“二姐千萬別只顧玩,不記得回來了。明年過年,能見著你嗎?”

“這可不好說,”林云嫣眨眨眼,“許是你不在京里呢?”

“我不在京里能去哪兒?”林云芳沖口而出,等反應過來了,一張臉漲得通紅,“你你你……”

逗得長輩們哈哈大笑。

陳氏邊笑邊搖頭:“都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跟云嫣學了不少,心得都寫了好幾本,怎么還是一句話就被斗倒了?”

林云嫣又道:“我還沒有去過江南,正好趁這個機會去住一陣,三妹,到時候我送你過去?”

林云芳這下是真說不過了,抱起她的花生碗就跑。

這個年熱鬧,一直熱鬧到了上元。

衙門開印。

林云嫣與徐簡進宮辭行。

皇太后與聞太妃叮囑許多,依依不舍。

圣上給了徐簡一塊腰牌。

“你與寧安的身份擺著,應該也沒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但以防萬一,腰牌且帶著,有需要的時候,各處都有個方便。”

徐簡謝恩收下。

啟程那日,朝霞漫天。

親友送行,林玙一直送到了十里亭。

“到了定國寺,替我陪你母親多說些話。”他道。

林云嫣含笑應下。

惜別下,馬車向前。

林云嫣掀開側邊簾子往外頭看。

參辰與玄肅騎馬跟著,挽月在車廂里坐不住,挪出去坐了車架,與牛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聲音里全是期盼與興奮。

從前,他們也是這么幾個人離開的京城。

連夜逃出去,挽月縮在車廂里,緊緊挨著她,她們顛得想吐又吐不出來。

他們走過不少地方,但都是提心吊膽、一路奔逃,人越來越少,最后只有她與徐簡兩人。

這一次,完全不同了。

他們可以走走停停,看山看水看城看人,照著計劃走,也能一時興起、調轉方向。

北面還是冬日,但越往南行,春日越近。

徐簡說服圣上的那些理由,林云嫣都清楚,但其實,徐簡還有另一層的考量。

他們一起逃過、痛苦過,那就再走一次,高興地走一次,以后她想起與徐簡的遠行里,不會全是掙扎與黑暗,而是有更多的歡喜與燦然。

林云嫣握著徐簡的手,道:“我很期待。”

期待要一起去的地方,期待往后幾十年的人生。

正文完結。

還有一點番外就全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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