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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瞬間從云崇的心口,噴涌而出。
他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睿王,根本來不及再發出任何聲音,整個人便斷了氣。
一命嗚呼,死得不能再死。
云崇臨死前狠命推了沈靈犀一把。
沈靈犀的雙手原是被繩索縛住,收力不及,整個人往后傾倒,被飛身上前的楚琰扶住。
兩人神色凝重地朝睿王看去——
只見睿王向來溫潤俊雅的面容,已經沒有半分血色。
縱然那殺人的匕首,此刻正握在他手里,可他眼底的震驚和恐慌,卻好似喪命的人是他,而非云崇。
而他懷里的十皇子,只是個嬰兒,尚還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和驚恐。
十皇子原是在“哇哇”痛哭,可當他看見云崇的胸口噴出血珠,只覺得好玩,竟“格格”笑出聲來。
三人的畫面,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十郎!”趙貴妃最先跑上去,縱然心中已經驚駭到極點,卻還是鼓足勇氣,伸手到睿王懷里。
就在她即將把兒子抱走的瞬間,手背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十皇子也再次“哇”的一下,痛哭出聲。
趙貴妃吃痛地抬眸,正好與垂著眼簾,滿面是血的睿王,四目相對。
那是一種看將死之人的眼神,冰冷又無情,仿佛在警告她,若敢多說什么不該說的話,下一個死的便是她。
趙貴妃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從他懷里奪下十皇子,便朝皇帝的方向跑去。
皇帝從帳里走出來,便看見睿王渾身直打寒顫,蒼白的面容上,那向來溫雅的眼眸,慌亂無措地看著他:“皇兄,我……我替你把他殺了……”
他說完這句話,似再也承受不住,暈厥過去。
“好一招當眾殺人滅口。”沈靈犀在楚琰懷里站直身,壓低聲音道,“趙貴妃這會兒怕是再不敢指認他了。”
“無妨。”楚琰攙扶著沈靈犀,朝皇帝走去,輕聲道,“她不說,自然有人替她說。”
沈靈犀的目光看向帳殿里,嚇得縮成一團的奶媽,和跪伏在地上,抖得像篩糠一樣的醫正,眸底閃過一抹恍然。
即便云崇意外殞命在睿王手里,十皇子中毒之事,卻并未因他的死而終結。
帳殿之內,除了李醫正以外,尚還有許多太醫在,皇帝當即命那些太醫,替昏厥的睿王施針,將其喚醒。
因著沈靈犀對云疆草藥的熟悉,皇帝命她同剩下幾個太醫一起,替十皇子診治。
楚琰也寸步不離跟在沈靈犀身邊。
他生人勿近的氣場,和周身散發的凜冽寒意,把那些太醫嚇得個個噤若寒蟬,連下針的手都不利索。
倒是便于沈靈犀不著痕跡替十皇子診治。
與此同時,云崇的亡魂,也緩慢從尸身上飄了起來。
當他意識到自己已變成了鬼,又瞧見替十皇子診治過的沈靈犀,目光正準確無誤地落在他魂體上。
他像以往許多鬼魂一樣,不可置信地問出“你能看見我?”這句話后,便恨意十足朝沈靈犀飛撲了過來!
云崇恨沈靈犀恨到極點,沖過來的速度也格外快。
快到從李月嬌暖閣那邊飄進來的劉美人,剛出聲告誡他“別靠近……”,云崇的魂魄已經被楚琰周身的煞氣,狠狠彈飛了出去。
“啊……”他發出殺豬似的慘叫。
劉美人見他像顆球一樣飛出帳頂,簡直沒眼看,“哎呦我的天,真是豬腦子,怎么他連死了都沒變聰明。”
她飄到距沈靈犀一丈之處站定,嘖嘖地道:“我說你怎么半天不去李月嬌那里,原來這兒竟有大熱鬧。”
在這肅靜無聲的帳殿里,沈靈犀自然沒法回她的話,只能丟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劉美人朝遠處指了指,“喏,李家的人,這會兒可都來齊了。”
沈靈犀轉頭,朝帳殿外頭看去。
只見義陽侯李向陽,帶著其子李淮,和他妹妹李笑晴,正匆匆朝帳殿走來。
在經過外頭云崇的尸身時,李向陽和李淮的神色,尚還算淡定從容。
可李笑晴,卻忽然頓住了腳步,一雙眼睛直直看向云崇的尸身。
沈靈犀順著她的目光,朝云崇尸身上看了一眼,心下恍然。
云崇在脖頸處,有一個拇指肚大小的胭脂胎記。
當初沈靈犀在仁壽宮能一眼認出易容的云崇,也是因為這抹胎記。
云崇扮作“趙員外”,戴人皮面具時,并未刻意隱藏胎記。
旁人或許不會在意,卻又怎能瞞得住,與他曖昧拉扯,視他為此生真愛的李笑晴。
就在沈靈犀看向李笑晴的同時,李笑晴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轉頭朝她看來。
那目光中,帶著震驚,還有一絲不愿相信的詢問。
沈靈犀微不可見地對她頷首。
等于是印證了她內心的猜測。
李笑晴臉色瞬間煞白,晃了晃身子,面上說不清是傷心難過,還是失望自嘲。
劉美人也將她的神色看在眼底,“嘖,也是可憐,原以為這男人是真愛,沒想到,竟是一場騙局,如今連整個李家,都要跟著那間香鋪,一起去死。”
說到此,劉美人掩唇一笑,看著沈靈犀,故意賣了個關子,“不過,你也別把事情想得太順,這義陽侯今日有免死金牌護體,我估摸著你們這回恐難弄死他。”
沈靈犀雖不知劉美人所說的“免死金牌”是什么,不過,她原也沒打算今日就把李向陽弄死。
畢竟,李家與當年孝德皇帝之死有關。
此案牽扯甚廣,要么證據確鑿,把所有涉案之人,一網打盡。
要么就按兵不動,伺機待發,方為上策。
李家當年既做了這等事,就算沒因為李笑晴入了云崇的圈套,進這場死局。
楚琰也不會放過他們。
早死,晚死,都是死。
過程不重要。
這是因果報應。
天道好輪回,老天饒過誰。
就在劉美人與沈靈犀說話的功夫,太醫在睿王身上的施針,已經起了效力。
睿王幽幽轉醒。
方才趙貴妃脫口而出的指責,并未像錘云崇那樣,捶死睿王。
是以,作為楚家僅剩不多的皇族血脈,皇帝還是給了他應有的體面。
朱連喜帶著內侍上前,圍了個屏風,替他清理干凈身上的血跡,又替他換了件干凈的袍服。
與此同時,皇帝也看向楚琰道:“六郎,你是太子,又是繡衣指揮使,你來審。”
說是讓楚琰來審,左不過也就是讓楚琰代他開口問案罷了。
楚琰領命。
他走到抱著十皇子的趙貴妃面前,冷淡地道:“十郎身上的藥,是為何所下,如何下的,牽扯進此事的人,都有何人。是你自己說,還是……”
“我說……我說!”趙貴妃知道,事到如今,唯有坦白一切,才有一線生機,她忙不迭地朝皇帝叩首,“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全都說,只求皇上再憐惜臣妾一回,讓臣妾有一口氣能活著看見十郎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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