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惟琥珀色的眼眸像鷹隼一樣牢牢的盯著章毓卿,仿佛章毓卿是他蓄謀已久,志在必得的獵物。
酒席上眾人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章毓卿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反問道:“陸大人想要什么樣的感謝?”
這人不要太過分啊!
她賺的錢還不是給陸惟供軍需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就是陸惟的金主!
陸惟這樣子是對待金主的態度嗎?
真是反了天了!
章毓卿抬著下巴,幽黑的眼眸中映著跳躍的火燭,像一道道瑰麗的光,直直的撞入他的心中。
陸惟在心中說——我想要你。
但他不敢說。
因愛故生怖,從前他不明白,現在他懂了。
愛情會讓一個無所畏懼的人充滿了對未來的恐懼,會讓一個果決勇敢的人躊躇不前,患得患失。
他不怕受傷流血,不怕死亡,他怕章毓卿心中沒有他,怕一腔孤勇的愛得不到任何回應,徒留笑柄。
“等我回來再說。”陸惟竭力鎮定的說道。
此時,寶川驛館中,沈夢龍正在和侍衛們商議如何對付陸惟。
侍衛們白天跑出去打探了一天的消息,跟沈夢龍一五一十的說著。
“難不成這寶川如今越來越好,大半都是陸夫人的功勞?”沈夢龍不敢置信,一個鄉下丫頭而已,哪來這么大本事?
侍衛肯定的說道:“我跟衙門的人都打聽確認過了,就是陸夫人!如今寶川代理縣令是她推薦的,她還鼓勵墾荒,免征賦稅,家里有小孩子生病了免費診治……做了好多事,她在民間的口碑很好,不少百姓給她立長生牌,還叫她麒麟娘娘!”
“什么娘娘?”沈夢龍皺眉問道。
侍衛說道:“麒麟娘娘!老百姓說她一來就給當地帶來了祥瑞,就管她叫麒麟娘娘!”
沈夢龍不屑的嗤了一聲,“愚不可及!”
不過他嘴上再瞧不起章毓卿,心里也免不了犯嘀咕,陸惟一個人斷然不可能又強兵剿匪,又操持后勤和民生的,肯定有人幫著他。
多半就是陸夫人!
沒想到陸惟竟然還有這等運氣,娶了個能干又漂亮的鄉下丫頭!
剩下的幾個侍衛也都七嘴八舌的說著打聽來的事,不是陸惟的功績就是章毓卿辦的好人好事。
好好總結一下都能寫成奏折,送到皇帝案頭要個嘉獎了。
“公子,陸惟此人不能小覷!”侍衛頭領說道,“他來寶川不過半年,寶川就大變了模樣,再讓他發展幾年,有糧有人,可就難以對付了!”
沈夢龍沒好氣的說道:“我能想不到這點?”
陸惟是一定要對付的,他可不能白挨陸惟一頓打,只是怎么對付陸惟就成了問題。
一個侍衛獻計道:“既然他們夫妻兩個一個主外一個主內,齊心一致,不如我們想辦法分裂他們!讓他們夫妻兩個同床異夢,內斗生事,到時候統帥和公子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沈夢龍剛想夸一句妙哉,又收了笑容,板著臉說道:“你說怎么分裂他們?”
侍衛噎住了,半晌說道:“要不,給陸惟送幾個美女?”
沈夢龍不屑的呵了一聲,要是陸夫人真這么能干,又漂亮,那什么樣的美女能讓陸惟舍棄了陸夫人而動心?
有這樣的美女,他先要了,還能給陸惟?
再說,陸惟長這么帥,美女要是被陸惟迷住,倒戈了怎么辦?
“大不了等開春了,胡人能出來了再說,前任寶川都司怎么死的,就讓陸惟也怎么死!”沈夢龍眼里閃著陰狠的光。
無非是讓陸惟多蹦跶幾天,活過這個年。
王春娘和何琦的訂婚禮過后沒幾天,兩個人收拾好了房子,正式從都司府搬了出去,舉辦了一個低調的婚禮。
花轎來都司府接人的時候,王春娘突然懼怕起來,流著眼淚抓著章毓卿說她不嫁人了。
章毓卿哭笑不得,承諾說如果王春娘覺得婚后何琦不好,或者是干脆不喜歡何琦了,變心了,隨時都可以回來跟她過日子。
何琦在外面聽的抓狂,跟方墨抱怨說要不是章毓卿是他救命恩人,他要跟章毓卿一決勝負……
媳婦愛另一個女人勝過愛他,還有比這更心碎的事嗎?
章毓卿看著花轎在吹吹打打的嗩吶聲中消失在街角轉彎處,突然心中空蕩蕩的。
王春娘陪著她走過了艱難的歲月,如今也有了新的生活。
沒過兩天,陸惟也要進涼州城找沈壽山做年終報告了,順便帶著在寶川住了幾天,卻一無所獲的沈夢龍。
送走陸惟的時候,陸惟貼著她耳邊說道:“放心,會把人給你帶回來的!”
章毓卿微笑沖他擺手。
出了寶川城,沈夢龍從馬車探出頭來,沖前面騎馬的陸惟陰陽怪氣的說道:“沒想到陸大人跟夫人感情甚篤啊!皇上就是皇上,隨便賜個婚都能賜出來金玉良緣!”
陸惟不搭理他,心里盤算著救杜景儀妹妹的時候,他怎么也得放把火,把沈夢龍家給點了。
陸惟一走就是七天。
第五天的時候,劉全駕著一輛馬車深夜進了寶川城,何琦和方墨在城門守著,直接將馬車帶進了總裁辦。
章毓卿帶著杜景儀在后院等著。
馬車駛入時,杜景儀眼都不眨的盯著馬車,激動的上前走了兩步。
等停穩后,車簾掀開,一張高眉深目,面容白皙,五官濃艷,充滿異域風情的美麗少女驚惶的探出頭,瞧見杜景儀的時候,少女哇的一聲痛哭出聲,跌跌撞撞的爬下馬車,撲到了杜景儀懷里。
兄妹兩個相擁而泣,哭成了淚人。
章毓卿擺擺手,眾人都悄悄的走了出去,把地方留給了久別重逢的杜景儀兄妹。
“陸大人呢?”章毓卿問劉全。
劉全說道:“還在路上,怕引起統制那對父子狗賊的懷疑,他在路上慢慢走,讓我先趕小路帶人回來。”
“可有危險?”章毓卿盡管知道陸惟武藝高強,是這個世上武力值的天花板,但依然心里揪的慌。
劉全咧嘴一笑,“我探明了統制府的地圖,全賴陸大人和方芩公子神勇,我們深夜潛入統制府,合力將杜家妹子安然無恙的帶了出來。臨走的時候,大人還讓我放火燒了統制府!”
“可惜天氣太冷,火燒的不旺,只燒了幾間房子,沒把那對狗賊父子燒死!”劉全遺憾的說道。
章毓卿心里松了口氣,“那就好,你也回去歇著吧!”
雖然劉全說的輕描淡寫,輕輕松松,毫無難度,但實際上統制府戒備森嚴,地形復雜,杜景儀的妹妹又是在重重監視之下,營救本身就充滿了艱難和危險,稍有不慎連自己都會賠進去,豈是那么輕松容易就能做到的。
“夫人莫要擔心,大人神勇過人,又足智多謀,明日定會安全抵達寶川!”劉全說道。
章毓卿猛的一驚,立刻在心中否認,她當然不是擔心陸惟。
陸惟有什么好擔心的,他是這個世界的男主角,還得留著命跟寡婦勾搭成奸呢!
她擔心的是陸惟武藝不精,暴露了他們的計劃,讓沈壽山和沈夢龍調轉槍頭對付她和杜景儀。
對,就是這樣!
第二日,章毓卿到城門口去迎接陸惟的時候,先等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林先生!”章毓卿瞧著驢車里沖她微笑的男子簡直不敢置信,“您怎么來寶川了?”
天寒地凍的,林先生裹成了一個球,凍的臉色發白,全沒了京城那派瀟灑不羈的名士風度,他一張嘴就冒出了白氣,“你們這里什么破地方,可真是凍死我了!”
語氣中老后悔了,大有早知道如此,就不來了的意思。
章毓卿忍俊不禁,真嫌不好,半路上就打道回府了,至于到了寶川才嫌棄不好?
“陸惟那小子呢?”林先生問道。
章毓卿說道:“去涼州城了,今天肯定能回來。”
她吩咐方墨趕緊把林先生安置到都司府,別凍壞了這位風雅名士,她則留在城門口繼續等陸惟。
直至中午,城門遠處漸漸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陸惟帶著方芩和十幾個侍衛往城門口跑,陸惟一馬當先,甩了方芩他們好遠。
章毓卿手搭涼棚,遙遙望著最前面那個清俊的身影。
奇怪,我竟然心情還挺興奮期待的……章毓卿心中暗道,人可真是軟弱健忘的生物,不過是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半年,她對陸惟的態度就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陸惟也遠遠的就看到了城門口有個麗人等著,盡管冬日凜冽的風呼呼的刮著,他臉上卻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了笑容,胯下的駿馬跑的愈發快了。
到城門口之后,他略微減速,俯下身子一把將章毓卿拉到了馬上,抱著章毓卿坐在他前面,繼續往都司府跑了過去。
章毓卿尖叫了一聲,緊緊的抓著陸惟的胳膊,嚇的花容失色。
陸惟哈哈大笑起來,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快速奔馳在街道上。
他把杜景儀的妹妹救出來了,他實現了自己的承諾,現在是章毓卿兌現謝禮的時候了!
陸惟:大家還記得我想要什么樣的謝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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