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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毓謙被吊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才被陸惟下令放了下來。
放到地上時,章毓謙臉色灰敗,覺得自己已經去了半條命。
章毓誠求方墨安排了一輛車,送他們兩個回了涼州城。
馬車上,章毓謙躺在地上,惡毒的咒罵著章毓卿,好像他遭這么大罪都是因為章毓卿作怪。
“大哥!”章毓誠實在忍不下去了,“是陸大哥揍你的,也是陸大哥下令把你吊起來的,關毓卿姐姐什么事啊!”
就是他們來涼州,也是章毓瑩逼著他們兩個走這一趟的。
章毓謙怒了,“要不是她,姐夫能這么對我?當初在京城,姐夫買莊子給我們,還帶我去打馬球!那時他對我們這么好,怎么現在就變了?不是因為章毓卿那掃把星還能因為什么?”
章毓誠嘆氣,不吭聲了。
陸惟來了涼州,周圍幾個州府的守備都司都來拜見了,中午他在涼州城最大的酒樓設宴,宴請這些下屬們。
酒樓是章毓卿示意杜景儀開的,用了沈壽山統制府的幾處院子,稍加改造,裝飾的古典雅致,成了章毓卿他們招待大客商的地方。
陸惟到酒樓的時候,被丫鬟引著去了最好的一處院落。下屬們都到的差不多了,立刻起身從屋里迎出來,站在院子里滿臉堆笑的跟陸惟問好。
其中一個守備年過花甲,滿頭銀發,來之前已經跟陸惟上書,想要乞骸骨回老家。
陸惟便多跟他說了幾句話,問他還有沒有什么未盡的心愿。
守備覷了眼英俊高大的陸惟,說道:“卑下老家有二十余畝薄田,吃飯是夠的……就是卑下五十那年得了兩個女兒,如今已到出嫁的年紀了,倆姑娘仗著長的好看,心氣兒高,一定要嫁個英雄人物才行,可愁壞卑下了!”
有人起哄道:“老李你愁什么?統制大人不就是響當當的英雄人物!”
陸惟剛要擺手,又聽到另一個人笑道:“不如兩個女兒都嫁給陸大人吧!到了統制府能做個伴!娥皇女英,還能成一段佳話!”
五十歲得兩個女兒,那肯定不是正妻生的,身份給陸惟當小妾正合適,再說陸惟年輕英俊,位高權重,老李這波血賺!
之前畏懼陸惟不好說話的官員們都后悔了,沒第一個跳出來跟陸惟獻上自家的女兒或者妹妹。
這會兒上,方墨扯了扯陸惟的衣袖,指了指院門的方向。
陸惟抬眼看去,章毓卿帶著一群人路過,頭都沒回一下,清麗的側臉在陽光下漂亮的不似真人。
離這么近,肯定都聽到了!
陸惟心中電閃雷鳴,眼睜睜的看著章毓卿眼觀鼻,鼻觀心,就好像這個院落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一般,領著一群管事繼續邁著四平八穩的步伐走了過去。
院墻阻礙了陸惟的視線,很快章毓卿走到了院墻上的花窗處,依然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連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沒變過。
瓢潑大雨在陸惟心中傾盆而下。
來參見陸惟的很多涼州軍官并未見過章毓卿,看陸惟盯著院子外面的女人目不轉睛,從院門一直盯到花窗,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大人?”李守備忐忑不安的喊了一聲。
他已經要乞骸骨了,兒孫又沒什么本事,若是陸惟能收了他兩個女兒做妾,李家不至于就這么沒落了。
陸惟心亂如麻,一顆心涼颼颼的,自己都鬧不清楚在惶恐什么,隨口跟方墨說道:“你去營里面找找十八歲以上尚未成親的,看能不能牽個線搭個媒。”
老李驚了,面紅耳赤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女兒是因為沒有男人才嫁不出去的嗎?當然不是了!除了陸惟,別人他都看不上啊!
眾軍官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表情各異。
有人覺得陸惟拒絕老李不過是因為老李要乞骸骨,沒什么價值了,但他們還年輕力壯,能為陸惟效命,未必沒有機會把女兒或者妹妹送到陸惟后院。
還有人家里沒有適齡的女子,悄悄拉著方墨賣好,“要不卑職去打探下方才路過的那個女人是誰?大人若是有意……”
看陸大人盯那女人盯的目不轉睛的樣子,一定是一見鐘情看上了!他雖然沒有妹妹或者女兒獻給陸大人,但他可以不辭辛勞,為大人牽個線搭個媒嘛!
方墨以手扶額,閉嘴吧!可別添亂了!
陸惟說完,不見李守備有反應,轉頭銳利的看著他。
老李被那雙鷹隼般的眼眸一凝視,立刻渾身一個激靈,結結巴巴的說道:“多,多謝大人!”
宴席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
還有從江南趕來涼州討生活的絲竹班子吹拉彈唱,美人獻舞。
然而陸惟從頭到尾都心不在焉,腦子里亂哄哄的全是章毓卿面不改色從他面前走過的樣子。
她到底聽到了沒有?
會不會誤會什么?
她從小就沒了爹娘,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他,如果知道他竟然背著她有納妾的想法,該如何痛苦絕望?
別人家陸惟不知道,但自己家陸惟還是清楚的。
懷帝在位的時候,父親對母親恭敬體貼,溫柔小意,可鹿兒衛之變后,母親成了前朝郡主,失去了皇權的庇護和寵愛,父親就變了臉,開始一個個往家里抬女人,只顧自己尋歡作樂,對母親再無往日的情意。
母親親人死絕,又遭父親背叛,還流產了一個胎兒,便是在那時對父親徹底死心,搬出陸家,從此夫妻陌路。
章毓卿不是一個會把七情六欲寫在臉上的人,但陸惟一想到那雙幽黑的眼眸后面藏著的悲涼絕望都是自己造成的,他就心慌到不行。
酒吃到一半,軍營中有下屬過來,跟陸惟耳語,說章毓謙兄弟兩個已經離開了涼州城,往京城方向進發。
陸惟大喜過望,一副軍中出了緊急事務的樣子,讓眾人繼續好吃好喝,他立刻飛奔出了酒樓。
鐘鶴正好路過這邊,手里舉著一根雞腿邊走邊啃,滿臉是油,陸惟一把揪住他,“夫人呢?”
“夫人不在這邊,已經走了。”鐘鶴茫然說道。
陸惟心慌慌的,“走哪去了?”
看他如此緊張,鐘鶴也緊張了起來,戰戰兢兢的說道:“不,不知道。”
陸惟怒了,“你身為夫人的護衛,居然不知道夫人在哪?”
鐘鶴覺得自己奇冤無比,“是夫人不讓我跟著他的,讓我吃完飯就回家讀書……”
陸惟臉黑如鐵,轉身欲走。
可憐的孩子抓耳撓腮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讓陸惟對他如此不滿,終于想到了一個錯處,追著陸惟叫道:“我,我昨天是拿彈弓打了姓章的少爺,但,但那是因為他嘴太臭,說夫人壞話,我實在氣不過,而且景儀哥也是知道的!”
“你打了章毓謙?”陸惟回頭問道。
鐘鶴可憐巴巴的點頭。
陸惟從腰間取下一柄新得的匕首,塞進了鐘鶴腰帶里。
年輕英俊的封疆大吏摸了摸鐘鶴的腦袋,夸獎道:“做的不錯!”
鐘鶴嘿嘿笑了笑,看著陸惟帶著人遠去了。
陸惟和章毓卿在涼州有一處小宅子做落腳的地方。
陸惟回去的時候,聽守門的侍衛說夫人已經回來了,這才松了口氣。未走到后院,他就聽到了章毓卿柔和婉轉的聲音,莫名撫平了他心頭的慌張。
說不定根本就沒聽到什么,陸惟心中安慰自己。
章毓卿正在跟杜景儀何琦等人仔細核對明日花燈節的事項。
看到陸惟過來,杜景儀和何琦等人連忙起身告辭,被章毓卿攔下了,語氣輕柔卻不容拒絕,“事情議完再走。”
憑什么陸惟一來,他們就不干活了?
陸惟自己拖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聽著章毓卿對明日花燈節開幕式的設計。
“最大的花燈有五丈高,最上面要放這個精致的小花燈,讓人人都能看得到,誰拿了十二花神的魁首,就把這盞最高處的花燈授予誰。”章毓卿說道。
眾人一一記下。
等議事完畢,眾人告辭,陸惟才瞅到了機會坐到章毓卿身邊。
章毓卿捧著一盞茶慢慢的喝著,沒有吭聲。
陸惟心中依舊忐忑不安,坐過去摟住了章毓卿的腰,隨便找了個話題,“你設計這個小花燈費了那么長時間,畫了那么多圖紙,就這么給人了?”
“一個花燈而已。”章毓卿搖頭失笑,放下茶盞說道,“從政通人和,糧商貨運來說,涼州比不江南亦或是京城差什么,甚至比他們更好,涼州差的只有吸引人過來的傳奇,傳奇現編是來不及了,只能從節目下手了,我們現在就是要把這個節目辦好,不能出任何岔子,可以每年都吸引人來。”
說起工作,章毓卿頭頭是道,陸惟聞著章毓卿身上的清香味,心里更虛了,章毓卿為什么只談工作,不談今日在酒樓的事?
“我今天請了那群下屬吃飯。”陸惟決定先開口了。
章毓卿微笑點頭,“我看到了,當時人多,沒有過去。”
陸惟看著章毓卿如玉的側臉,心一橫開口了,“那群人兵營里混的,一個個都是兵痞子,說話葷素不忌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是玩笑話!你要是聽到了,就當沒聽到!”
章毓卿回頭看著他,眼神似笑非笑,“陸大人指的是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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