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才死幾天,就大張旗鼓的辦壽宴收禮了,不知道安平帝會不會氣的從棺材里爬出來。
端淑笑著搖頭,點著章毓卿說道:“你啊!”
此時,林先生也過來了,說道:“太后也是借此事向天下增加皇室的影響力,只要眾臣送禮,恭賀她的壽誕,說明大家還是認大夏皇帝,認這個朝廷的。夫人您是太后的堂姊妹,大人又是雄霸一方的封疆大吏,眾人都在觀望您和大人的態度呢!”
章毓卿一肚子罵人的話來回翻騰了半天,最終說道:“我跟章毓瑩關系很一般。”
不尊稱太后,不喊妹妹,直呼其名,這話翻譯過來,就是她跟章毓瑩早翻臉了。
“原來如此。”林先生摸了摸胡子,“該送什么樣的賀禮,在下心中有數了。”
章毓卿搓著手里的帕子,猶豫半天,終于忍不住叫住了轉身離去的林先生。
林先生回頭微笑看著她,“夫人還有什么吩咐的?”
章毓卿心一橫,說道:“別送太貴的……”
送顆麥粒給章毓瑩她都嫌禮物貴重。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花燈節那天,章毓卿和陸惟并沒有去觀看,倒是端淑在方芩的護送下過去了,結束的時候,照例是每年一度的涼州新品展示會。
這也是花燈會能吸引這么多客商來的最主要的原因。
主持人先介紹了幾個新品之后,隆重請出了壓軸產品。
幾個漂亮姑娘推著一個小車到了臺上,裝飾精美的小推車上放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個小巧的白瓷瓶子,和幾根粗針。
主持人聲音都激動的顫抖了起來,臺下幾萬人都屏住了呼吸。
雖說大家心里都憋著疑問,但沖著對涼州品質的信任,還是安靜的等待了下去,畢竟涼州出品,無一不是精品,無一不驚艷人的眼球。
“這是麒麟娘娘命人研制出來的預防天花的藥!”主持人激動的大聲叫道,“只要服用了這個藥一次,終生就不會得天花!”
他說完之后,會場仍舊一片寂靜。
足足過了有七八個呼吸的功夫,眾人才仿佛從這個消息中回過神來,炸開了鍋,震驚又狂熱的盯著臺上的那個小白瓷瓶。
若不是展臺周圍有重兵把守,那瓶子早被幾萬人哄搶了。
“我買!我買!我出十萬兩銀子!”有人站起來高聲叫道。
更多的人嚷嚷著:“我出二十萬兩!”
在這個得了天花基本上等同判了死刑的年代,這個藥可謂是無價之寶。
方芩不敢置信,握緊了椅子上的扶手,死死的盯著那個小白瓷瓶,“假的吧?不可能!”
端淑冷靜的說道:“不會是假的。”
章毓卿不是那種嘩眾取寵的人,她既然敢在花燈會上把這個藥推出來,說明她有十足的把握。
主持人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然而等了好久,激動的會場才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這個藥,我們不賣。”主持人說道。
原本喜悅激動的觀眾笑容凝固在臉上。
莫非麒麟娘娘覺得這個東西奇貨可居,想要賣個更好的價錢?
“哼!小家小戶出身,掉錢眼里了!”方芩不屑的輕哼了一聲,想起前幾日章毓卿還叮囑林先生給太后壽宴送禮莫要送貴的。
端淑沒有說話,直覺章毓卿不可能是為了賣更高的價,如果是為了錢,何必在大庭廣眾之下將這個藥公之于眾?找有錢人通知一下,多的是銀子滾滾而來。
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眼神中,主持人聲嘶力竭的大聲喊道:“麒麟娘娘說了,這個藥我們免費給所有人用!”
會場再度炸開了鍋,熱烈到連軍隊甚至都維持不住秩序了,每個人都在狂熱的喊著麒麟娘娘,震耳欲聾。
主持人再說什么,已經沒有人能聽得到了,他的聲音淹沒在了人山人海之中。
端淑長出了一口氣,嘴角彎起,輕嘆道:“小小年紀,如此聰慧,如此魄力……”
真不愧是那個人的女兒。
方芩見會場有些亂,護送著端淑離開了。
馬車走了老遠,還能聽到會場激動的喊叫聲。
到了僻靜處,方芩問道:“此事怎么看?”
端淑手里捻著佛珠,“總歸是給陸惟和時兒積累功德。”
方芩冷笑一聲,“她是那種為丈夫子孫考量的女人嗎?她這是為自己!一個女人,整天鉆營男人才鉆營的東西,我一直覺得她所圖甚大,偏陸惟被她迷的五迷三道的,跟中了蠱似的,對她言聽計從!”
這藥若是真的像主持人說的那么神,只要服用過一次便終生不會得天花,那何止是名望,那是千金難換的無量功德。
端淑輕咳了一聲,“言聽計從著實夸張了吧?”
“前幾日你也瞧見了,陸惟說句話,都要揣摩她的心思,生怕她哪里不高興了!”方芩提起陸惟的“妻奴”樣子,恨鐵不成鋼,“你還盼著他能收復了這本該屬于他的江山,這樣下去,就算他將來坐上龍椅,這江山也是姓章,不姓方,也不姓陸……”
端淑厲聲喝道:“慎言!隔墻有耳!”
方芩深吸了一口氣,“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我知道你一心為了陸惟好,你是他嫡親的小舅舅,好好的太子嫡子,正經的龍子鳳孫。卻被迫隱姓埋名,當了二十年的下人。”端淑摟著方芩,心痛難耐,“我每每想起,都覺得愧對于你!”
方芩雙眼通紅,“能撿一條命,在這世上茍且偷生已經很不容易了。若不是姐姐拼盡全力救護我,我早就是個孤魂野鬼了!”
“正因為如此,才不可心浮氣躁。”端淑勸慰道,“這么多年都等了,還差這一點嗎?章毓卿再不好,她也是陸惟明媒正娶的夫人,為大業盡了大力的。在大業未成之前,她是我們自己人。”
自己人當然要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做什么事都忌諱窩里內斗,不用金永康陳留王之流的人來打,涼州自己就先敗了。
“再說,這男女之情,不過是一時新鮮,能持續幾年?”端淑深深嘆了口氣,“再過兩年,夫妻情分淡了,什么都好說了,我們又何至于在這時讓陸惟不痛快?你上次做的已是萬般不對!”
端淑想起了陸德文。
兩人成親時都是彼此最好的年紀,陸德文英俊儒雅,雖比不上章作明才華橫溢,但也是京中有名的俊俏公子。
她祖父的江山穩穩當當的,且祖父有意當太上皇,讓位給她的父親。
兩個人日子順風順水,很是柔情蜜意了幾年。
然而一場鹿兒衛之變,變的不僅是這江山社稷,不僅是皇權更迭,也讓她的姻緣變了天。
夫妻那點感情算什么?
將來陸惟若是能榮登大寶,后宮還能就只有章毓卿一個女人?等他見識的美人多了,還能留多少感情在章毓卿身上?
想到這些年的心酸苦楚,忍辱負重,端淑深深吸了一口氣。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作為一個妻子,她盼著夫君體貼溫柔,但作為一個母親,她萬萬不想看到自己傾注了全部心血的兒子被一個女人牽動著心魂。
別怪我,我已經是個很好的婆婆了……端淑心中默默對章毓卿說道。
花燈會過后,來涼州的人馬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大家都知道涼州的麒麟娘娘做出了可以預防天花的神藥,并且免費向大家發藥,越來越多的人涌向了涼州。
章毓卿在每個大點的州府都設了數十個接種點,每日忙的腳不沾地。
陸惟也有些坐不住了,涼州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戰事,再這樣安逸度日下去,軍隊好不容易養出的銳氣又要消磨光了。
他開始帶著軍隊重操老本行,跟胡人皇帝朗吉寫了一封親筆信,說聽說你們那里沙匪肆虐,正好我閑著沒事,咱們都是兄弟,一家人不分你我,這不我來給你排憂解難來了。
朗吉收到信后,無語望向了草原遼闊的天空。
你特么的不打招呼就帶著重甲騎兵來了,我還能出兵把你攆走?我是不是該謝謝你還寫了封信裝模作樣的問問我?
陸惟橫掃了一圈沙匪之后,回來的時候趕上了草原的雨季。
他急著趕回家看看章毓卿母子三人,先帶著一行人輕騎回寶川,然而大雨滂沱,看不清視線。
領路的方芩拿著指南針,一副經驗老到的樣子,結果幾次走錯路,一行人竟然繞了個大圈,繞到了大軍后面。
然而罪魁禍首一點愧疚感都沒有,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哎呦,又走錯了!大人,這指南針定是壞了!”
“你成心的吧!”陸惟氣的想用鞭子抽他。
他懷疑這廝看出來他想老婆孩子了,故意領錯道!
一行人雞飛狗跳的趕了幾天的路,終于回了寶川。
陸惟老遠就看到一個清麗的身影抱著一個孩子,身邊站著兩個孩子,在城樓上遙望著他的方向。
那一瞬間,陸惟一路的疲憊和擔憂一掃而空,雨水打在他的盔甲上,噼里啪啦作響,然而他的心暖暖的,都要化開了一樣。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