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落座主位的那個年輕人第六百三十三章落座主位的那個年輕人←→:
一撥十余人,從夏日炎炎的劍氣長城,跨過大門,來到了冬雪紛飛的倒懸山。
都施展了障眼法,揀選了個倒懸山的深夜時分,直接去往四大私宅之一的春幡齋。
隊伍當中,就有晏溟和納蘭彩煥兩位劍氣長城的財神爺。
除了大天君坐鎮的居中孤峰之外,都未能察覺到這伙過江龍的突兀現身。
大天君俯瞰大門那邊,身邊是那位手捧金色拂塵的老真人,后者輕聲詢問道:“師父,不會鬧出事情吧?”
大天君冷笑道:“誰來鬧事情?那幫掉錢眼里的商賈?他們敢嗎?”
老真人伸手摩挲著那些由蛟龍之須大煉而成的金色絲線,“若只是以勢壓人,未必成事啊。”
大天君望向那撥人當中的一位男子,點了點頭。
后者瞥了眼孤峰之巔的道門大天君,也點了點頭。
大天君好像就只是來見此人一眼,打過招呼后,便轉身離開,說道:“我閉關之后,你來管事情,很簡單,萬事不管。”
身為大天君首徒的老真人錯愕之后,換了一只手挽拂塵,打了個稽首,輕聲道:“領師尊法旨。”
老真人隨后忍不住問道:“師父,姜師叔那邊?”
師尊一閉關,倒懸山可就沒人能管住那位出身于白玉京首脈的“小道童”了。
反正他這位真君,不管是輩分,還是修為,都不敢管的。越是不同道脈,越難講理。
大天君轉頭看了眼舊門那邊,一個坐在蒲團上翻書的小道童,正與一旁飲酒的劍仙張祿聊那雞毛蒜皮的書中事,大天君猶豫了一下,說道:“由著他便是,在倒懸山看門的這幾百年里,姜云生已經算老實了,換成是在家鄉,幾座倒懸山都不夠他折騰的,我那小師叔,最寵著她,每次去大玄都觀鬧事,都要帶著姜云生。如果不是孫道人對姜云生起了殺機,小師叔又算得遠,姜云生原本都不用來這浩然天下避難轉福。”
大玄都觀,道門劍仙一脈,青冥天下十人之一的孫道人。
老真人感慨道:“姜師叔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福禍相依,換了一座天下,氣運倒轉,說不定早年師叔祖帶著姜師叔去往大玄都觀,“撒潑打滾”,惹來孫道人的殺心,其實都是故意為之。
到了孫道人這般境界,一起殺心,只要遠離白玉京,尤其是身在自家道觀周邊,是完全能夠大道顯化、改天換運的。
三掌教師叔祖此舉,大概就是所謂的神仙手筆了。
當然前提是能夠護送著姜云生活著離開青冥天下。
大天君已經閉關去了,老真人留在欄桿處,俯瞰整座倒懸山,世人只知倒懸山是最大的山字印,少有人知曉捉放亭、麋鹿崖在內八處景點,加上腳下這座孤峰,便是一座傳承自三山九侯一脈的遠古陣法,最終打造出來的,是一座類似遠古飛升臺的存在。
老真人是大天君在浩然天下收取的弟子,家鄉就在此,但是老真人與那早年為三掌教陸沉撐蒿出海的老舟子差不多,修道之人,上山之前,生于何處,是第一家鄉,上山之后,在何處修行,更是心安處的真正家鄉。所以駐守倒懸山的老真君也好,年復一年在海上飄蕩游歷的老舟子也罷,都無比希望去往青冥天下修個大道,只是大道高,路途遠,若是無人帶領,境界不夠,如何飛升去往別處天下。
老真人看著那些鬼鬼祟祟潛入倒懸山的修士,覺得無甚意思,既然師尊下了法旨,萬事不管,老真人也就運轉神通,直接現身于夜深人靜無游客的捉放亭,又一瞬間,這位捕殺蛟龍無數、用以煉化本命拂塵的真君,就出現了大海之上,閑來無事,便要去遙遙瞧一眼蛟龍溝。
蛟龍溝內所有的真龍后裔之屬,若非姜云生說了句話給這位真君,早就應該死絕了,真君只需要守株待兔,將那些布雨老蛟一一攔路截殺即可,那把拂塵,早該是仙兵品秩。
一點一點,將一樣山上器物,積少成多,成功煉化為仙兵品秩,這就是這位老真君的本事。
想起那樁古老密事,老真人站在碧波浩渺的海面之上,唏噓不已。
當年唯一一位能夠勸說那位劍仙收劍之人,其實唯有陸沉。
出六極之外,游無何有之鄉,處壙爸啊/p
與天地精神獨往來,那位三掌教真是當之無愧的“至人”。
難怪在這位師叔祖眼中,浩然天下所有的仙家門派,不過是鷦鷯筑巢而已。
仙家術法的搬山倒海,無非是鼴鼠飲水罷了。
關于那位三掌教,老真人思之學問愈深,越是覺得自己的渺小,一時間竟是有些神色恍惚。
小道童咦了一聲,轉頭望向孤峰之巔的高樓欄桿處,掐指一算,妙不可言。
劍仙張祿好奇問道:“怎么了?”
小道童說道:“類似佛家的漸次而悟至頓悟境地吧,類似,還差了一記當頭棒喝。”
張祿笑道:“積攢了幾百年的情分情誼,你不順手幫個忙?”
小道童搖搖頭,“不是誰都可以棒喝他人的,反正我就沒這本事。一棒下去,稍稍打歪了,漸悟不深的,就只是滿頭包的下場。”
張祿笑道:“看書,繼續看書。一般而言,每當書中小老天爺夜宿湖邊、深潭水畔,就該有美人脫衣沐浴了。”
小道童沒有立即翻書,反而突然說道:“悠著點。對方兩次不走此門了。”
張祿笑嘻嘻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念舊情啊,這小子,估計一輩子不會由衷推崇你們道家學問了。”
小道童搖搖頭,“只對事不對人。不是這么講的,至情至性,至真至誠,皆是修道的好苗子。其實我們道門,學問比你想象的要廣而深,高而遠,你不能因為我道法不濟,便對我們道家不以為然。”
張祿打了個哈欠,“你再不翻書,幫我提一提精神,可就熬不住夜了啊。”
小道童開始翻書。
在這之前不久,扶搖洲山水窟的那艘渡船瓦盆,剛剛駛出倒懸山千余里,便突然得到了一把倒懸山宗門私宅的飛劍傳訊,老元嬰修士沉吟許久,果不其然,渡船劍房那邊收到了許多同道中人的飛劍。最終老元嬰修士一番權衡利弊,選擇悄然離開渡船,重返倒懸山。
不光是山水窟,事實上在靈芝齋客棧商議密事的那幾個渡船話事人,也剛剛離開倒懸山沒多久,也都得到了各自渠道的飛劍傳訊,需要臨時趕回倒懸山一趟。
事實上,幾乎所有近期在倒懸山、或是離開倒懸山不算太遠的各洲渡船,都被邀請到了邵云巖的春幡齋“做客”。
邀請人,既不是晏溟,也不是納蘭彩煥,而是“劍氣長城”。
這是劍氣長城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怪事。
這就不是什么容得外人拿捏架子、推三阻四的小事了,當然許多大商賈,也好奇劍氣長城此次興師動眾,話事人會是誰?誰有這個資格,莫不是當年被仍是籍籍無名的山水窟老祖算計,最后鬧了個灰頭土臉的老劍仙納蘭燒葦?若是此人,倒也省心省事了。
因此所有得了消息的跨洲渡船,其中又以中土神洲、皚皚洲居多,皆各自有人秘密返回,大半相約在半路碰頭,需要與相熟之人一起揣測劍氣長城那邊的意圖,性命之憂,肯定沒有,劍氣長城不至于失心瘋,怕就怕劍氣長城那邊出昏招,節外生枝,耽誤大伙兒穩當掙錢。可若是能夠一錘定音,合力打消了劍氣長城的氣焰,反而是一勞永逸的天大好事。
春幡齋的主人邵云巖親自在門口迎客,與府上所剩不多的幾位心腹老人,領著一撥撥登門的客人下榻于宅邸各處,邵云巖臉色和悅,不少渡船管事頗有些受寵若驚,劍仙邵云巖因為有那串至寶葫蘆藤,欠他香火情的,不是浩然天下的大宗門,便是享譽一洲的劍仙,故而春幡齋,絕不是梅花園子、雨龍宗的水精宮可以媲美,到了倒懸山,能住在猿蹂府的,都是當之無愧的有錢人,可是能進春幡齋的,往往都是大道成就、前程似錦的。
春幡齋大致安排了十余處僻靜宅院,每一洲渡船話事人,都聚在一起。
所有人進各自庭院之前,劍仙邵云巖都笑言一句,諸位先喝茶、飲酒片刻,都隨意,稍等片刻,大伙兒再一起去春幡齋中堂議事。
西南扶搖洲山水窟元嬰修士白溪,不知道邵劍仙的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只是當他進了庭院,剛進門,就看到了坐在正屋那邊的一個人,正抬頭望向自己。
白溪心中一緊,叫苦不迭。
那人正是扶搖洲劍仙謝稚!
此人是正兒八經的野修出身,哪怕以野修根腳成了劍仙,依舊沒有開宗立派的意愿,喜歡云游四方,最終來到了劍氣長城,與扶搖洲所有仙家山頭素無往來,尤其是謝稚早年從不掩飾自己對山水窟的觀感極差,與山水窟老祖,更是見了面都沒那點頭之交。
正屋之內,還有幾個與白溪差不多心情的渡船管事,一個個正襟危坐。
而謝稚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能夠讓所有人坐立不安。
“憑本事掙錢是好事,沒命花錢,就很不好了。”
白溪忍下心中驚懼與不快,沉聲問道:“謝劍仙,為何有此說?”
謝稚斜眼看他,“我是山下刨食的山澤野修出身,這輩子最見不得譜牒仙師掙大錢,理由夠不夠?”
白溪徹底無語。
另外一處宅邸,一位金甲洲渡船管事進了門,同樣見到了正屋主位上,一位閉目養神的女子,背劍在身后。
姿容平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后那把長劍“扶搖”,名動金甲、扶搖兩洲,這里邊就又牽連出一樁極其精彩的故人故事了。能夠以一洲之名命名的長劍,而劍的主人,偏又不是此洲劍修,豈會沒有傳奇事跡。
女子劍仙宋聘。
曾有扶搖洲的一位大詩家,遙遙一見宋聘,便畢生再難忘卻。對宋聘心心念念多年,癡心一片,一生當中,不曾娶妻,光是為她撰寫的感懷詩篇,就能夠編訂成集,其中又以“我曾見卿更夢見,瞳子湛然光可燭”一句,最為傳世。不但如此,還有數篇故意以宋聘口吻寫就的“唱和詩詞”,其實也頗為情致動人,讓人可笑又倍感可憐。
屋內幾位跨洲渡船的老修士,一個個面帶愁色,見著了新來的那位難兄難弟,臉色也沒能好轉。
他們沒那位詩家的閑情逸致,纏綿悱惻。只覺得今日重聚倒懸山,這春幡齋門好進不好出。
宋聘睜開眼睛,伸出雙指,拿起手邊酒杯,一飲而盡,“都到了?人還不少。那我就托個大,請諸位先喝酒再談事。”
劍仙親自請人飲酒,先喝敬酒。
敬酒喝過,是不是就有罰酒跟上,天曉得。
西北流霞洲劍仙蒲禾,是一個面容枯槁的瘦高老者,沒有端坐屋內,而是在門口賞雪,幾位渡船老修士便只能跟著站在廊道中,看那鵝毛大雪。
蒲禾曾是流霞洲最為性情乖張的劍仙,殺人單憑喜怒,據說是在劍氣長城問劍落敗后,才留在了劍氣長城隱居修行。
蒲禾等到所有人到齊后,“你們都是做生意的,喜歡賣來賣去的,那么既然都是同鄉人,賣我一個面子,如何?賣不賣?”
眾人面面相覷。
其中一人壯著膽子,輕輕抱拳,開口問道:“敢問蒲劍仙是以劍氣長城的劍修身份,如此問話晚輩們,還是以流霞洲劍仙的身份,與晚輩們敘舊?”
蒲禾斜瞥了一眼這位“不賣面子”的元嬰修士,“滾出去,捎話給你家老祖李訓,以后等我回了流霞洲,會攜二三好友,一起帶劍去你家祖師堂做客。”
不等那元嬰修士補救一二,就被蒲禾祭出本命飛劍,劍尖直指這位渡船管事的眉心,好似將其當場拘押,使得對方不敢動彈絲毫,然后蒲禾伸手扯住對方脖子,隨手丟到了春幡齋外邊的大街上,以心湖漣漪與之言語,“你那條渡船,是叫‘密綴’吧,瞧著不夠牢固啊,不如幫你換一條?一個躲躲藏藏的玉璞境劍修泠然,護得住嗎?”
那個剛要恨恨離去的元嬰修士,呆立當場。
這條跨洲渡船,是宗門的命根子,以大且牢固著稱于世,取名為密綴,正因為法寶累加極多,也正因為如此,宗門專門重金秘密聘請了一位玉璞境劍仙泠然坐鎮其中,只是關于此事,除了自己,自家渡船也無人知曉才對,畢竟那位劍仙屈指可數的出手,都極為隱蔽。
這位元嬰修士硬著頭皮,重新登門春幡齋,打算與蒲禾賠禮道歉。
他不怕劍氣長城的任何舉措,反正不會死人,更不至于單獨針對他,但是怕那蒲禾的不依不饒,會連累他與整個宗門,生不如死。
山上四大難纏鬼,以劍修為最。
那么一個打算不要臉了的劍仙,關鍵還是本洲人氏,一旦黏黏糊糊結了仇,又將是何等難纏,顯而易見。
這樣的面子,賣不賣?
南婆娑洲渡船數人,在一座庭院內,倒是與那位交友廣泛的自家劍仙元青蜀,相談甚歡。
元青蜀與那蒲禾、謝稚與宋聘,是截然不同的路數,不但帶了酒水,和和氣氣與人飲酒,還笑語不斷,說是劍氣長城如今最有名氣的竹海洞天酒水,只是最后提了一事,說是他的那六位嫡傳弟子,可以去往在座諸位朋友的所在仙家洞府,掛名當供奉。至于今日相見的那件正事,不著急,喝過了酒,隨后去了中堂那邊,會聊的。
皚皚洲那邊,人數較多,僅次于中土神洲的渡船商賈。
女子劍仙謝松花。
謝松花是個很奇怪的劍仙,生長于皚皚洲,卻發跡、崛起于中土神洲,也從不愿意以皚皚洲劍修自居,說是一個“北”字都守不住的大洲,不配她謝松花自認皚皚洲人氏。一般而言,這樣臭脾氣的,哪怕是劍仙,在商貿繁華、冠絕天下的皚皚洲也注定混不開,畢竟皚皚洲仙家勢力,最不怕那些單槍匹馬的單個強者,可是擋不住謝松花在皚皚洲,有那湊巧臭味相投的幾個好姐妹,比如其中一人,是個喜好去酷寒北地、狩獵妖族的女子純粹武夫,而后者剛好與皚皚洲劉氏關系莫逆。
加上謝松花一直以來,對皚皚洲劍修最為唾棄,只是這次到了劍氣長城,倒是與鄧涼那撥晚輩,破天荒有了些笑臉。
謝松花今天等到七八人落座后,開場白就極有震懾力,“我在劍氣長城,先后兩次出劍,已經積攢了斬殺一位仙人境大妖的戰功。算是功成身退了。”
不至于滿堂嘩然。
但是人人心中早已悚然。
如今劍氣長城戒備森嚴,消息流通,極為有限,何況誰也不敢擅自打探,但是其中一事,已經是倒懸山路人皆知的事情。
正是謝松花出劍,毀去一位蠻荒天下玉璞境劍修的大道根本,按照劍氣長城的規矩,戰功等同于半頭仙人境大妖。
更是整座劍氣長城此次攻守戰的個人首功。
說實話,皚皚洲商賈,除了可有可無的那份與有榮焉,眼中看到更多的,心中真正所想的,其實是這里邊的商機。
誰若是能夠招徠了謝松花擔任山門供奉,必然是大賺特賺的一筆買賣!
只是誰也不敢開這個口,女子劍仙謝松花是什么脾氣,誰都清楚,說這話,就是找上門去觸霉頭。
為何人人悚然?
就在于謝松花這種不理俗事、居無定所的散淡劍仙,破天荒主動露面“談生意”,能有什么好事情?
果不其然。
“我欠某人一個人情,所以此次北歸皚皚洲,要與你們同行。”
謝松花接下來的一番言語,就使得在座諸位人人肝膽欲裂、揪心至極了,“他說了,做買賣的,就沒誰不想往死里掙錢的,合情合理,挑不出半點毛病,他不計較,反而可以體諒諸位,天底下做不成那種你情我愿、皆能賺錢的買賣,怨不得你們,得怨他才對。所以你們不但可以放寬心,還會有意外之喜。等下去中堂那邊談完事情之后,你們當中,誰家錢少,誰最窮酸,誰最需要拼了命不要、都要從劍氣長城這邊掙錢,那我就明白了,反正順路,又能還給那人一個人情,出了倒懸山,我親自護送這條跨洲渡船返回皚皚洲。”
背負一只竹制劍匣的謝松花看著眾人,冷笑道:“萬一護送不利,算我謝松花本事不夠。”
皚皚洲的渡船管事們,所有人聚齊后,見到了跨過門檻的浮萍劍湖宗主酈采。
人人肅然起身,抱拳行禮。
不是一個玉璞境劍仙、一位宗主,便當得起這份發自肺腑的禮遇,而是酈采敢來劍氣長城,僅此而已。
酈采沒有落座,還禮之后,拿起早就備好的一壺酒,開門見山的第一句話,便是“韓槐子不會回去了,我應該也差不多。說完了,大家喝酒。”
風雪廟劍仙魏晉,見著了老龍城的兩條渡船管事,不談正事,只是問了些寶瓶洲的近況,然后最后說了一句收官之語,“等我躋身仙人境,如果不死在劍氣長城的話,將來會走一趟北俱蘆洲,再與天君謝實問劍一次。”
本來就有些拘謹的兩位老修士,愈發局促不安了。
東寶瓶洲是偏居一隅、版圖最小的一個洲,而神仙臺魏晉,又是公認寶瓶洲歷史上極其罕見的大劍仙胚子。
誰敢不當回事?
只要給魏晉破境成了仙人境,原先一洲仙家修士執牛耳者的神誥宗祁真,再有那從過江龍變成了地頭蛇的真境宗,也該重新掂量一番了吧?
其實前些時候,作為九洲當中消息最為凝滯、不順暢的老龍城渡船,都得到了一些有鼻子有眼睛的小消息,玉璞境劍修魏晉,已經到了瓶頸。
今夜魏晉,更是當面挑破了這層窗戶紙,故而相依為命的兩位老龍城管事,愈發戰戰兢兢。
魏大劍仙,無親無故,更無冤無仇的,你與我們兩個小小管事說這個,要作甚嘛?
魏晉獨自飲酒,依舊是那坑人鋪子里邊最貴的酒水,一顆小暑錢一壺。
今夜所有人的所有言語,都有講究,想要與家鄉人氏敘舊無妨,先將人手一張的紙上內容講完了再說。
不然魏晉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與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商賈,說什么自己要破境的無聊內容。
不過一心想要問劍天君謝實,倒是千真萬確。
春幡齋最大的一座庭院,都是中土神洲跨洲渡船的負責人。
相較于其余幾洲庭院的肅殺、詭譎氛圍,此處商賈修士,一個個氣定神閑,更有兩位上了歲數的玉璞境修士,吳虬,唐飛錢,親自為宗門坐鎮跨洲渡船,只是也沒頂著什么管事身份,畢竟太掉價。其中吳虬,更是劍修,都是見慣了風雨浪花的,兩位老神仙相鄰而坐,談笑風生,嗓音不小。
除了中土神洲的身份之外,還在于劍氣長城這邊的款待之人,根本壓不住他們。
一個玉璞境劍修米裕而已,到底與那原本預料中的老劍仙納蘭燒葦,差了兩個境界。
外加半個自家人的邵元王朝劍仙苦夏。會幫誰,還兩說。劍氣長城怎么就派了這么兩人來待客?由此可見,今夜春幡齋,注定無大的風波了。
吳虬與那唐飛錢兩位上五境老修士,心情輕松幾分,還能眼神玩味,打量著那米裕劍仙與一位女子元嬰修士,后者資質極好,偏要當這顛簸流離、吃力不討好的渡船管事,為何?還不是落了下乘的為情所困。癡情人,偏偏喜歡上了一個多情種,真是遭罪,何苦來哉,中土神洲英才如云,何至于癡念一個米裕,若說米裕能夠離開劍氣長城,愿意與她結為道侶,女子倒也算高攀了,可米裕雖說處處留情,到底是劍氣長城那邊的劍仙,如何去得中土神洲?
劍仙苦夏不善言辭。
按照事先那人的吩咐,也無需苦夏多說什么,坐在這兒,就真的只是陪客而已。
吳虬轉頭與一旁的苦夏劍仙笑問道:“晏溟與納蘭彩煥,為何沒有出現?難不成是在中堂那邊,等著咱們喝完茶?”
苦夏劍仙搖頭道:“不清楚。”
吳虬點點頭,“不著急。”
同樣是玉璞境劍仙,但是苦夏劍仙多了個眼紅不來的額外身份,誰都不敢小覷。
中土神洲十人之一周神芝的師侄。
而不管周老先生如何瞧不起這位“愚鈍不堪”的師侄,也不該是他們這些外人瞧不起苦夏劍仙的理由。
越是苦夏劍仙這般的老好人,越是不該招惹結仇。
所以如此看來,劍氣長城這次讓苦夏出面,負責款待他們,也算一記不算庸碌的妙手。
只是稍后雙方在錢財往來上過招,苦夏劍仙的面子,就不太頂用了,畢竟苦夏劍仙,終究不是周神芝。
苦夏劍仙心中嘆息。
等會兒,見著了那個年輕人,就該輪到你們頭疼了。
心情復雜的苦夏劍仙,甚至會覺得如果當年代替劍氣長城,對陣扶搖洲那個未來山水窟老祖之人,不是老劍仙納蘭燒葦,而是那個此刻應該在春幡齋中堂的年輕人,應該有得掰手腕。因為苦夏劍仙實在無法想象,林君璧也會有那甘居人下的一天。
那位女子元嬰以心聲漣漪與米裕言語道:“米裕,你會付出代價的,我拼了事后被宗門責罰,也要讓你顏面盡失。更何況我也未必會付出任何代價,但是你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說到此處,女子言語中有了幾分笑意快意,“好一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米裕,是不是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米裕望向那位女子,言語惋惜,心痛萬分,與之以心聲深情言語,卻是米裕獨有的那種喃喃低語,“不曾想當年那個性情婉約的姑娘,變得如此不可愛了,是要怪我怨我。”
女子啞然,臉上愈發憤恨,心中戚戚然,許多到了嘴邊的千萬言語,仿佛都被她咬牙切齒得粉身碎骨了,再說不得一字半句也。
喜歡上誰,并且是那個用情更深之人,然后不被喜歡,仿佛此生此世便再無勝算了。
米裕不再言語,神色黯然,看了眼她,便視線偏移幾分,好似只以眼角余光看她,可以看她,又不敢看她。
春幡齋中堂那邊。
有個年輕人斜靠門口,腰間懸掛一枚古老玉牌。
屋內晏溟和納蘭彩煥已經落座,兩人都沒能坐在四仙桌旁的主位上。不但如此,兩位元嬰劍修的位置,還比較靠后。
納蘭彩煥心中有些別扭,晏溟倒是無所謂。
先前她被那個滿嘴胡說八道的家伙坑了一次,納蘭彩煥事后與納蘭燒葦稟報細節一事,結果給自家老祖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了半天。納蘭彩煥一氣之下,就要全盤推翻事先雙方談妥的事情,不曾想老祖反而讓她算了,聊了什么,就如何去做。
春幡齋的主人,劍仙邵云巖就站在門外那個年輕人身旁。
半點不介意是不是被鳩占鵲巢了。
初次相逢的兩人,正在閑聊那北俱蘆洲的劉景龍與水經山仙子盧穗,聊得十分投緣。
邵云巖說那劉景龍大道可期,將來有希望成為北俱蘆洲第一位飛升境劍仙。
年輕人便說那盧仙子溫婉動人,善解人意,與劉景龍是天作之合的神仙美眷,順便夸了幾句盧仙子的傳道恩師。
邵云巖不在乎言語之人的真心與否,在此數百年,哪怕是些客套話,聽上一聽,也是好的。
倒懸山這場鵝毛大雪,半點不頃刻花了。
佳人與大雪,自古是絕配。
又閑聊過了那串葫蘆藤與黃粱福地的美酒,邵云巖問道:“是不是可以喊他們過來了?”
年輕人笑道:“不著急,不能讓劍仙們白白走一遭倒懸山,讓那些摸慣了神仙錢的同道中人,再與我一般,多感受幾分劍仙風采。”
邵云巖點頭道:“早該如此了。”
先前閑聊言語不少的年輕人,在此事上保持了沉默,只是雙手籠袖,手指在袖中輕輕對敲,望向那場大雪。
若是一顆顆雪花錢便好了。
邵云巖也跟著仰頭望去,少有的心靜時分。
去年舊夢,夢見在我傍,忽覺在異鄉。
今年新夢,忽到水經舊山頭,見她依舊笑如花。
年輕人突然說道:“邵劍仙,今夜此事過后,你早年答應劍氣長城的那件事,我們打個商量,可以改一改。事情還是那么個事情,但是結局可以不一樣。三方誰都不會為難。”
邵云巖皺眉問道:“你說了算?”
年輕人笑道:“我說了不算,誰說了算?”
邵云巖如釋重負。
原本早已打定主意死在倒懸山的劍仙,后退幾步,向那年輕人抱拳致謝。
年輕人坦然受之,不過伸手出袖,抱拳還了一禮。
只要不涉及生死,便無事一身輕了的邵云巖,便投桃報李道:“生意一事,可以算上春幡齋一份。”
年輕人立即伸手搭住邵云巖的手臂,“仗義,果然劍仙風采,這場雪沒白看,苦等邵劍仙這句話久矣。”
邵云巖有些措手不及。
估摸著那群商賈,今夜要遭殃倒大霉了。
因為除了待客的,又多出了兩位聯袂賞景歸來的劍仙,孫巨源和高魁。
除此之外。
劍氣長城劍仙米裕。
中土神洲邵元王朝苦夏。
南婆娑洲元青蜀,西北流霞洲蒲禾,西金甲洲宋娉,西南扶搖洲謝稚,皚皚洲女子劍仙謝松花,北俱蘆洲浮萍劍湖酈采。
寶瓶洲魏晉。
一大撥劍氣長城本土劍仙和外鄉劍仙,就這么突然離開了劍氣長城,齊聚倒懸山。
這是劍氣長城歷史上從未有過的事情。
邵云巖告辭一聲,率先進了屋子,在自己那張椅子上落座,反正也沒幾步路,因為最靠近中堂大門這邊。
今夜造訪倒懸山的劍仙當中,沒有桐葉洲人氏。
因為桐葉洲是唯獨沒有跨洲渡船的一個大洲,剛好也無劍仙在劍氣長城練劍。
也算兩相宜了。
但是那個與大天君點頭致意的男子,如今劍氣內斂至極,與一位獨自游歷劍氣長城的桐葉洲中五境劍修,一起悄然離開了倒懸山,去往桐葉洲如今最為落魄的桐葉宗,只是這一次不是問劍,而是幫忙出劍,既是幫桐葉洲,更是幫浩然天下,若非如此,他豈會愿意離開劍氣長城,反而讓小師弟獨自留下。
讀書人最怕大義。
左右從來只認為自己是山下的讀書人,不是什么山上的劍仙。
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到了桐葉洲,未來出劍可以更多,并且有可能是更加的一人仗劍,身邊再無劍仙。
小師弟耍了心機,要他這位師兄去南婆娑洲,說是那邊將來形勢最為險峻,只是左右聽過某個小王八蛋的言語后,決定去桐葉洲。
小師弟悔青了腸子。
陳清都當時挺樂呵。
此去路遠。
沿途路過的蛟龍溝,雨龍宗,都不會做任何停留。
只在蘆花島那邊稍作停留,確定那座造化窟當中,到底是傳說中的道門高真,還是崔東山所謂的隱匿大妖。
若是高人,坐而論道,若是大妖,一劍砍死。
左右極少有為難之事。
此次與左右同行之人,是桐葉洲一位年紀輕輕的金丹劍修,說是年輕,事實上與左右是差不多的歲數,還真不算什么年老。
年輕金丹名為王師子,是個山澤野修,在野修當中,這個年紀成為金丹,并且是劍修,稱得上是一位天才劍胚了。
可惜到了劍氣長城,找不到幾個同鄉,偏是劍仙滿街走的劍氣長城,王師子境界又不高,其實處境十分尷尬,而唯一能算鄰居的寶瓶洲,除了風雪廟魏晉,也無其余劍修,王師子自然不敢去找魏晉客套寒暄,見了面,又能聊什么?到頭來,在劍氣長城這十余年,就真的只是形單影只的埋頭修行而已,幾次去往城頭殺妖,收獲不大,能夠支撐他在劍氣長城住下而已。
只是這兩年,好了些,因為常去某座小酒鋪那邊買酒,無朋無友的,除非客人稀少,很難上桌喝酒,就只能蹲路邊喝壺酒、吃碗陽春面了,相較以往的孤苦伶仃,滋味委實不錯。
此次返回家鄉,更是天大的意外,不曾想竟然能夠與左大劍仙同行。
不過王師子知道輕重利害,一路上始終沉默。
臨近蛟龍溝,左右說道:“不用太過拘謹,若有修行上的疑惑,只管開口詢問。”
王師子輕聲道:“晚輩境界低微,問題都不大,可以到了桐葉洲,再問不遲。”
左右也不為難這個同齡人劍修。
左右回望一眼倒懸山方向。
夜幕沉沉,天地之間,滿天吹過玉紛紛,雪光絕勝水銀銀。
王師子好奇問道:“晚輩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劍氣長城,前輩為何還愿意主動傳授晚輩劍法。”
左右收回視線,笑道:“桐葉洲山澤野修,金丹客王師子,孤身一人,于十四年間,三次登上城頭,三次被迫撤離城頭,我左右與你是同道中人,所以與你說劍,不是指點,是切磋。”
王師子無言以對,幾次欲言又止。
左右說道:“有話直說。”
王師子笑道:“我還以為是二掌柜在與我說話呢。”
左右大笑,“我與陳平安是同門師兄弟,你覺得言行舉行差不多,不奇怪。”
王師子說道:“前輩,我相信二掌柜以后肯定可以揚名浩然天下!”
左右搖頭道:“等著吧,浩然天下只會嫌棄他做得太少,以前種種不認之事,都會成為攻訐理由,什么文圣一脈的關門弟子,左右的小師弟,陳清都也要刮目相看的年輕人,好一個遠離戰場的新任隱官大人,都是將來否定我小師弟的極佳理由。若是死了,反正是應該的,那就不提了。可只要沒死在劍氣長城,就是千錯萬錯。”
王師子心情沉重。
左右說道:“也不奇怪,習慣就好。”
左右與王師子一直御劍往東而去,再無言語。
倒懸山,春幡齋。
春幡齋的中堂布置,還是浩然天下書香門第的禮儀規矩。
掛了一幅神仙山水的中堂字畫,是那北俱蘆洲一處不知名山頭,兩側掛有儒家修身齊家內容的對聯,更上是匾額“留北堂”。
板壁前擱放長條案,案前是一張四仙桌,兩側放椅兩條。
在大門與板壁之間,東西相對,擺放了一張張椅子,秩序井然。
進門之人,起坐之間,便是一方小天地。
那些各洲渡船的話事人、管事,陸陸續續進入這座廳堂。
山水窟白溪坐下后,與幾位老友相視一眼,都不敢以心聲言語,但是從各自眼神當中,都看出了一點憂慮。
廳堂當中的座椅擺放,大有講究。
宗門底蘊,渡船與買賣大小,渡船話事人的個人聲譽,好像都被算計了一遍。
比如白溪就發現那個皚皚洲的那艘“南箕”渡船,管事是個沒什么名氣的金丹瓶頸修士,一直做著中等規模上下的買賣,在平時渡船管事的人情往來當中,都屬于那種上了酒桌也不太說得上話的一個,但是今天座位安排,卻極高禮遇,白溪是因為山水窟自家老祖泄露過天機,才知道此人其實是位深藏不露的玉璞境符修士,之所以做著倒懸山跨洲買賣的勾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每次都會偷偷去一趟蛟龍溝做真正的隱蔽生意,用神仙錢,換取他以獨家秘術、汲取龍氣的機會,到了皚皚洲,轉手再將幾張蘊藉精粹龍氣的珍稀符,以天價賣給皚皚洲劉氏。
老祖要白溪注意火候,無需刻意結交此人,只是碰面后注意眼神、言語即可。
白溪敢斷言那個“金丹境老修士”,看似臉色鎮靜,事實上肯定不太好受。
最終人人落座。
十余位離開劍氣長城的劍仙,坐在右手邊的座椅上,位置相對座椅緊密的左邊,更加稀疏,剛好一洲劍仙,與一洲渡船管事面對面而坐。
所以直到這一刻,數十位渡船管事才開始重新打量起那個年輕人。
在座每一位客人,都是人人皆有各自生意經、把那買賣做爛了的老狐貍,先前或多或少都留心注意過此人,春幡齋中堂占地極廣,柱子極多,懸掛楹聯便多,那個年輕人就一直在仰頭欣賞楹聯文字。
像那中土神洲的吳虬、唐飛錢兩位上五境老神仙,便仔細觀察過這個略顯突兀的年輕人,只是看出了大致深淺后,便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會當真以為對方真的只是位下五境修士,心中有些計較,不約而同,將那人當做了一位年輕容顏、擅長遮掩氣象的劍仙。
那張匾額下邊的四仙桌,兩側椅子,始終空懸無人落座。
倒是有一塊玉牌放在四仙桌上,看玉牌擱放的位置,是靠近浩然天下渡船管事這邊的。
不光是吳虬,幾乎所有人都有了些猜測,兩個位置,莫不是那位太徽劍宗的仙人劍修,韓槐子會占據其一,然后最后再來一個壓軸的大劍仙,例如納蘭燒葦?甚至是那名次更高的董、陳、齊三姓家主之一?不然何至于一股腦出現這么多的劍仙壓陣?
只可惜如今再想要獲得劍氣長城那邊的消息,太難。
并且誰都不敢輕舉妄動,擅自行事。
哪怕是孫巨源這般好說話的劍仙,也早就開始閉門謝客,后來更是直接去了城頭,府邸所有下人,要么跟隨這位劍仙去往城頭,要么禁足不出,曾經有人覺得不需要如此,然后偷偷出門沒多久,就死了。
所以如今倒懸山得以流傳的消息,都是那些劍氣長城自己覺得不用隱藏的消息。
當所有人落座,對面劍仙也早已落座。
不一樣的劍仙,不一樣的性情,不一樣的坐姿,不一樣的氣息。
哪怕是吳虬,也感受到了一股窒息的感覺。
無形中,他們人人是與那依次排開的十數位劍仙對峙!
關鍵是明擺著其中哪些來自浩然天下的劍仙,今夜卻人人以劍氣長城的劍修自居。
除了中土神洲、北俱蘆洲,其余六洲渡船話事人,先前被各自家鄉劍仙待客,其實就已經覺得十分難熬,不曾想到了這邊,更加煎熬。
畢竟所有大洲渡船的數十位話事人,再見多了大風大浪,可又有誰能夠親身經歷這種情形?
一個個劍仙全部當了啞巴。
要知道這種情況,一般只有劍仙與人分生死之前才會有的。
自有飛劍取頭顱,何須與將死之人言語?
廳堂當中。
春幡齋主人,劍仙邵云巖坐在靠近大門邊,不說話,其實他的位置,就決定了他絕對不會是今夜率先說話之人。
晏溟和納蘭彩煥也沒有半點開口說話的跡象。
所有劍仙都沉默不言。
米裕,魏晉,孫巨源,高魁,元青蜀,謝松花,蒲禾,宋聘,謝稚,酈采,邵云巖。
還有兩位元嬰劍修,晏溟,納蘭彩煥。
一些個人越老、膽越小的老管事,額頭開始滲出汗水。
該不會是要被一鍋端了吧?
有管事小心翼翼瞥了眼還空著的兩個主位。
也有那管事打量了眼那個站在遠處大柱旁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好巧不巧與之對視,對這位管事微微一笑。
老管事笑容牽強,臉色有點僵硬。
年輕人不言語則已,一開口便如山岳砸湖,驚濤駭浪。
他腳步不急不緩,在走向那主位期間,笑呵呵言語道:“既然都到了,那我們就開始談事情。”
此語一出,一些個意態憊懶的劍仙,也都開始直腰而坐。
當他走到四仙桌右手邊的那個主位上。
米裕第一個站起身。
十一位劍仙,兩位元嬰劍修,幾乎同時起身。
嚇得對方幾十人齊刷刷趕忙起身,一些個起身慢了一線的,都恨不得自己當場來上兩個大嘴巴子。
一個個不明就里,依舊人人如墜云霧,但是攔不住對方劍仙的這種嚇死人不償命的架勢啊。
年輕人坐下后,所有劍仙這才落座。
年輕人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敲桌面,那塊玉牌便翻轉再墜落,露出古篆“隱官”二字。
大堂之中,落針可聞。
所有來倒懸山求財的生意人,視線都迅速從玉牌上一閃而過,然后一個個閉氣凝神,如臨大敵。
那個身份終于水落石出的年輕人,微笑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平安,是劍氣長城新任隱官。”←→新書推薦: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