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衍塵聽到手機掉落的聲響，并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而是繼續輕拍著她的背部。

懷中少女抬頭問道：“咦，我手機咋在你這里？你碰見常慧美啦？”

他自動忽略第一個問題，“誰？”

“呃，就是上次在換新顏遇到的，跟蔣維在一起的另一個女生，她把我手機拿走了。”

“哦，不記得了。”

沐熙南聞聲，手掌往他胸膛上抵，輕輕推了推，拉開兩人的距離，而后伸手去撿碎手機。

少年眉頭微蹙，不聲不響地用手掌包住她的手，“別碰，手機有些臟了。”

“沒關系呀，我……”

“我說，臟了。”時衍塵一字一頓道。

被別人碰過，所以臟了。

被他踩過，所以臟了。

沐熙南卻不知道他是這么想的，她聽見這句話后，先是一愣，而后徹底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她抬眼，略帶情緒地看向他。

“你兇我。”

雖然她十分感激時衍塵能放下彩排的事來這里找她……

他放下了彩排的事來這里找她？

“我們趕緊出去吧，不然該耽誤其他人彩排啦！”沐熙南從死老鼠的的驚嚇中情醒過來，拉著時衍塵的手，企圖讓他離開這里。

少年悶聲不吭，沒掙脫她，只是彎下身，用另一只手把手機撿起來，重新裝回口袋。

沐熙南走得快些，時衍塵只能看見她的側臉，看不完全她臉上的表情。

往學生禮堂去的路上，有些寂靜。

少年溫柔的皮囊下本就藏著一張冷漠的臉，他原是不善言辭的。

卻總是被迫要跟人友好地交流。

只有待在沐熙南身邊，他才覺得不必時時刻刻都裝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所以剛才沐熙南要伸手去撿那部臟手機時，他按照自己當下的喜怒情緒說出了那句話。

他只是不想讓她臟了手而已。

可是在她眼中，竟成了兇她。

他剛剛……真的很兇嗎？

難道，沐熙南跟他做朋友，是看中了他那虛假的、溫柔的一面？

倘若他露出真面目，她就不會把他當朋友了，是嗎？

她就會厭惡他了。

是這樣嗎？

一定是這樣的。

不然……她怎么不說話了呢？

怎么不理他了呢？

時衍塵盯著沐熙南的后腦勺，她耳畔有風，帶動幾根發絲往后飄。

他想起剛才在倉庫里，手掌摩擦她頭發時的觸感。

她的頭發很軟，很細，摸起來像在摸小動物的毛。

或者說，摸她的時候，他想起了那只陪伴他很久的那只兔子。

兔子乖乖的，就這樣躺在他的懷里，不吵也不鬧。

沐熙南才不是那只不吵也不鬧的兔子，她只是有些尿急。

她想快點把時衍塵送回禮堂，然后自己去廁所方便一下。

眼前就是學生禮堂的臺階，沐熙南喘上幾口氣，道：“累死了，終于到了。”

她想把手撐在膝蓋上休息一會兒，卻發現還牽著少年的手。

時衍塵被她牽著走了一路嗎？

他怎么不知道提醒一下她呀！

沐熙南趕緊松開他的手，往臺階上邁了幾步，試圖拉開兩人的距離，證明自己不是故意牽手的。

“沐熙南。”

身后的少年突然叫住她。

語氣很奇怪，聽不出是何情緒。

她回頭看他，“嗯？”

臺階是很高的，沐熙南比時衍塵多上了三個臺階，視線比少年要高一些。

他看她時，眼眸微微上抬。

“你……生氣了嗎？”

沐熙南聽見少年這樣問她。

“……啊？”

時衍塵睫毛扇了扇，抿嘴，又微微張開。

“你生氣了嗎？”他重復一遍，這一次沒有任何停頓。

有時候位置的不同會決定人是處于強勢還是弱勢。

沐熙南總覺得這一刻的時衍塵，不再是她最初見到的那般，如同高嶺之花不可褻瀆。

他的眼神一點也不像墜入人間的溫柔仙子。

仙子是沒有祈求的，他們無憂無慮，永遠滿足。

而眼前的少年，目光中多了幾分本不屬于他的情緒。

只是當時的沐熙南并不知道那一刻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什么。

“我生什么氣呀？”沐熙南撓撓頭，腦中急轉，思索她做了什么才讓時衍塵誤會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是你剛剛讓我別撿手機的事嗎？”

時衍塵微怔，心想，她果然是生氣了。

“沒有生氣呀，你不是說手機有些臟讓我別碰嘛，我當時確實覺得你的語氣有一點讓我不舒服，可能是我個人不太喜歡別人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吧，但不至于生氣呀。”

沐熙南解釋完，往下走了一個臺階，視線與他平齊。

“所以你剛剛是問我這個嗎？”

時衍塵與她對視，“嗯。”

沐熙南頓了頓，后知后覺笑道：“我靠我也太聰明了哈哈哈！”

時衍塵見她笑成這樣，好像真的沒有生氣的樣子。

他低聲問道：“我剛剛的語氣很不好嗎？”

“嗯……還行吧，要不你再說一遍？我就是沒聽過你這么說話，就感覺你好兇哦，不過也可能是我被死老鼠嚇到了還沒緩過來，所以希望你可以輕聲細語跟我說話吧？不過這個要求是不是有點過分啊……我反正是這么覺得的。”

沐熙南說了一大段毫無邏輯可言的話，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不過她覺得自己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啊呀，快走吧，我想上廁所……”沐熙南膀胱都快炸啦。

時衍塵沒再問下去，邁步上去，跟她站在同一塊臺階上，兩人一起進了學生禮堂。

負責元旦晚會的老師金明一看見時衍塵過來，趕緊招呼他過去：“你可算回來了，你不在我都管不住這幫崽子。”

沐熙南則貓著步跑去了衛生間。

噓噓過后她感到人生都圓滿了。

剛從衛生間出來，就聽見拐角處有人高調議論：“你們看了元旦的節目單嗎？我去沐熙南真的要在元旦晚會上彈鋼琴？她什么時候學的啊？就她們家以前那個條件，哪里學的起啊？”

“就是就是，要不有人說她媽媽早就跟蔣維他爸勾搭上了呢！否則她怎么有機會接觸鋼琴這種東西啊？”

“難怪蔣維討厭她呢。”那人說完，又壓低聲音說，“我聽鄒曉月說，要找機會替蔣維教訓教訓沐熙南……”

沐熙南聽著沒意思，還以為能聽些勁爆的呢。

她搖了搖頭，打算轉身往舞臺那邊走。

往后退時，卻不小心踩到一個人的鞋。

沐熙南低頭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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