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明熙帝和端王爺一看到信，就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應該是楊東里。

此人雖是寒門出身，卻才華過人，曾任過翰林編修，又被明熙帝指來為大皇子講學……師徒關系融洽，后來大皇子學業有成之后，明熙帝便把楊東里放在了內閣。

這一次齊王爺招供，把他招了出來，但楊東里并不承認，錦衣衛也沒有找到證據，主要是他家還挺窮的，所以這會兒人還關著。

也不知是什么人，這么不死心，都這時候了，還暗中下手，想趁機取他的性命！

明熙帝掃視下方，冷笑了一聲。

此時，端王府。

盛明麟迅速安排完了又折回來，珠珠已經在荔枝的服侍下洗完了臉，把小辮子也梳了起來。

現在她時常編兩個超細的小辮子，辮子中間各系一朵圓蓬蓬的小花花，搖呀搖得，可愛的緊。

盛明麟瞧著可愛，忍不住低頭親了她一口，團子格格笑著躲了躲，小手手把他推開：“鍋鍋，別鬧啦，珠珠債想作業！”

盛明麟笑道：“哥哥今天沒有跟珠珠一起上課，不知道崔先生講了什么故事，珠珠可以講給哥哥聽一聽嗎？”

“可以呀！”團子于是開始給他講。

雖然小團子講得略微有點兒顛三倒四，但，大不敬涉及到的幾種，全都講到了，盛明麟聽得還有幾分驚奇，果然講故事這種教法，還是很適合小孩子的。

團子一邊講著，自己也想清楚了，奶聲奶氣地道：“珠珠覺得，介個皇帝有一減減笨笨！不如皇伯伯沖明！他應該早早就把大奸臣趕肘！一為大奸臣做惹很多壞事，要是債他做第一件壞事的時候，就把他趕肘，那以后的一百件壞事，他就不能做啦！”

這話沒錯，但方向不對。

盛明麟笑著點點頭，略一沉吟。

盛明麟從來不覺得小孩兒就該什么都不知道，一輩子天真懵懂絕不是幸福。

端王爺教孩子，有很好的一點就是，他其實很有耐心，碰到什么事，能解釋的全都會認真給珠珠解釋。

珠珠也許有很多事情似懂非懂，但她不會一無所知，很多觀念都是這樣不知不覺地建起來的。

所以，雖然盛明麟原本沒想讓小團子思考這么高深的問題，但既然已經遇上了，珠珠自己挺感興趣，他就笑著道：“珠珠，假如說，珠珠跟五個小孩子一起，要做一個斗栱的宮殿。”

斗栱跟榫卯差不多，榫卯是用榫條和卯塊來插的，而斗栱其實也是一種榫卯，只是更復雜些，分為斗、拱、昂、翹、升等等小部件，珠珠現在還玩不了，但她有這樣的玩具，也知道有多復雜。

盛明麟續道：“有壞人抓走了我，要求你們必須在兩個時辰之內插好，要是插不好，壞人就要把我揍一頓。”

團子眼兒睜大，看著他：“可系珠珠不會插斗栱呀！”

“沒關系的，”盛明麟道：“這是假設的，假設你們全都會插。你們六個人齊心合力，是可以在兩個時辰插完的，可現在，這幾個孩子里頭，有一個壞小孩，珠珠已經知道這是一個壞小孩了，這個壞小孩會偷偷地弄壞木頭，弄壞之后，宮殿就做不成了。但是呢，人越少你們做得越慢，兩個時辰有可能做不完，珠珠會怎么做呢？”

團子毫不猶豫地道：“找爹爹和舅舅救鍋鍋。”她還滿有道理：“珠珠為行么要聽壞人的話？珠珠不許壞人揍鍋鍋。”

盛明麟：“……”

他失笑著，抱住小團子拋了拋，轉了個圈圈。

他妹妹可真聰明，曉得從題目里跳出來。

但他還是道：“這就是一個作業，不能找爹爹舅舅，也不能找任何人，現在珠珠就要想盡一切辦法，在兩個時辰內完成斗栱宮殿。所以珠珠要怎么辦？怎么處理壞小孩？”

團子想了想：“要讓壞小孩肘。”

盛明麟道：“為什么呢？少一個小孩，你們有可能做得更慢呀！”

團子大眼兒眨了眨，邏輯清晰地道：“可系，壞小孩弄壞惹，就一定插不成了呀，壞小孩肘惹，才有可能插成。”

盛明麟笑道：“好吧，那現在壞小孩走了，他留下的這些工作，沒有人做，珠珠人手不夠，要怎么才能在兩個時辰之內，插好斗栱，救哥哥呢？”

團子呆呆地開始想。

盛明麟安靜地等著。

珠珠是一個想像力超豐富的孩子，盛明麟毫不懷疑，她這會兒腦子里已經有五個小孩在玩宮殿了。

然后珠珠忽然想到什么，大聲道：“那，那就用神仙數度做！”

盛明麟一時沒明白她想表達什么：“神仙速度？”

團子從凳子上爬下來，跑去自己的玩具堆里，一頭扎進去，找呀找，找呀找，終于找到一個榫卯小屋子，團子舉在手里，然后道：“爹爹教珠珠玩介個，珠珠不會玩，插不進，珠珠就介樣。”

她把小玩具放到地上，假裝踩了兩下，然后又撿起來道：“爹爹就說，不行噠珠珠，方法不對，使債大勁兒也沒用！爹爹教你。”

團子模仿著端王爺臭屁的樣子，兩只小手胡亂擰了擰轉了轉，然后一比：“看，只要方法對插好就很快。”

然后她整個團子開始奮力搖晃，小手手連同小腦袋都狂晃了一小陣兒，然后一比：“介就叫神仙速度！”

團子小腦袋歪歪，認真下結論：“就系，又系方法對，又系爹爹手！神仙數度！”

盛明麟笑著點頭。

雖然小奶團子太小了，表述不太準確，想法也稚嫩，可這其實就是一種回答了。

這代表了一種方向。

同樣的情形下，有人會選擇大家一起廢寢忘食，也就是說，窮盡人力；

有人會對工作做出統籌，先處理最要緊的再處理次要的，棄車保帥；

有人會選擇消極擺爛；有人會選擇盡人事聽天命；也有人會拉更多的人入局。

而珠珠的選擇是，改良方法。

把方法改良到極致，這樣就可以用最少的人，來做最多的事。

盛明麟笑著抱起妹妹，“珠珠，明天你就把這個答案告訴崔先生就可以。”

團子：“誒？”

盛明麟笑道：“我這個，其實跟崔先生出的題，是一樣的。大奸臣，就像混在大家里頭的壞孩子，但是你看朝堂上，事情有那么那么多，大奸臣不在，就少了一個人手，他的事情也需要有人去做……所以珠珠想的辦法是，用最好的方式方法，用最擅長的人，這樣一來，同樣的人手，可以做更多的事，那大奸臣耽誤的活兒，也就有人做了，不會耽誤事情。”

團子恍然摸頭頭。

原來珠珠是介樣想的嗎？

對噠，珠珠就系介樣想的沒錯！

兄妹倆正說著話，就見霍沉昭快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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