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利民扭了腰，不方便開車。

他本想打電話給京都的干休所，讓他們派一個司機來。被齊慧攔住了。

“我來開吧。”

“你會開車？”

這個年代會開車的人很少，一般都是男子。

齊慧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她不僅會開車，還會賺錢養家。

凡是男人會的，她基本都會。

奪過鑰匙，啟動汽車，熟練地握住方向盤。

她車技一般，路都是國路，偶爾還有高速，難不倒她。

方利民坐上了副駕駛，獨留方瑾年一個人在后排坐。

齊慧目視前方，車廂內放著港臺的流行音樂。

她心情不錯，不自覺地哼著曲調。

方利民時不時的側臉看她，突然有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方瑾年坐在后排看他們兩個全程無交流，心中焦急，一會兒拉著方利民說兩句，一會兒拉著齊慧說兩句。

他們兩個就是不說話。

他遞給方利民一個眼神，示意他多跟齊慧交流。

方瑾年在心中腹誹。多好的機會，不好好把握，還讓他一個幾歲的毛孩子去教他，怪不得他追不到奶奶！

方利民摸了摸鼻子，不是他不想和齊慧說話，而是他不敢輕易說。他怕一不小心提起她不好的回憶，惹了她生氣。

多說多錯，不說不錯，那不如不說。

齊慧一連開了好幾個小時，中途休息時，方利民搶過了方向盤，堅持他來開一陣。

方利民手握方向盤，似有似無地打開了話匣子：“最近兩年國家發展很快，道路越修越寬，汽車越跑越快。”

“是啊，想當年飯都吃不飽，如今不僅頓頓有魚還有肉，不敢想象未來的生活有多好。”

齊慧嘴角掛著淡笑，她是真的對最近的生活很滿意。

有了方瑾年，她的重心逐漸轉移到了家庭上，不再孤單，不再憂愁。

“我們要好好地活著，也過一過享福的日子。”

方利民動容，齊慧吃了那么多的苦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

方瑾年適時的插嘴：“爺爺奶奶，你們一定會長命百歲！我長大要賺好多好多的錢孝敬你們！”

他嘴甜，逗得兩位老人哈哈大笑。

方利民心中涌出一種莫名的情緒，20多年前，他本該有機會見證這樣的場景。

但由于他的一意孤行，他的家散了……

如今有機會彌補，他只怕自己做得不夠。

兩人換班，開了整整一天，距離省城只有100多公里。

天色大黑，二人不想貪黑前行，于是選擇住在了當地的招待所。

“明天就到省城了，時間還來得及，我們明天再走。”

齊慧正有此意，三人辦理了入住，依舊是同一間房。

這次的原因是方瑾年擔心方利民開了一天的車，腰不好，半夜難受，沒人帶他去醫院。

方利民越來越喜歡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家伙了。能看得出來他為他們兩個能拉近的關系絞盡了腦汁。

在齊慧勉強同意的時候，方瑾年沖著他眨了眨眼睛。

他回頭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心中早就把他夸了一千八百遍了。

也許是白天開車確實累到了，晚上的時候他的腰確實很痛。

想到昨天晚上齊慧細心地替他擦藥，他不禁又泛起一絲暖意。

鬼主意又冒了出來。

何不故技重施，博取她的同情。

他記得曾經有專家說過肢體的接觸是促進兩個人感情升溫的重要環節。

只要臉皮厚一點，沒什么大不了。

方利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特意用大了力氣。

齊慧被他吵得心煩，坐起身：“你能不能老實睡覺？大晚上的吵死了！”

他的眼睛里帶著無奈，房間昏暗，也能透過他的聲音，感受到他的可憐。

“我腰疼……”

“腰疼就去抹藥！”

“我夠不到……”

齊慧幾乎被他騙了一輩子，他一個眼神，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無非是想讓她幫他抹藥，她偏不讓他如意。

蒙上被子，強迫自己不再聽他翻身的聲音。

被她訓斥了一頓，方利民乖乖地躺在床上，一點聲音都不敢發。

房間安靜下來，齊慧的心忽然變得不平靜了。

她躺了一會兒，忍不住掀開被子，查看方利民的情況。

方利民沒有睡，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手掌放在后腰的位置，好像在強忍著疼痛。

齊慧又一次心軟了，他看起來像一只可憐蟲。

方利民聽到隔壁床的動靜，趕緊閉上眼睛，假裝自己睡著了。

來人的腳步越來越近，他能感受到齊慧的呼吸聲。

接著是她小聲的訓斥：“腰疼還要逞強開車！我就不應該管你就對了！”

她嘴上說著硬話，手里卻拿起了藥水，指揮著他：“翻過去，我給你擦藥。”

方利民按照她說的，一個字不敢辯駁。

感受著她的手指在身體上的溫熱，這股微熱直闖入他的心間。

自己當初一定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舍棄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美好生活。

齊慧擦了一會兒，聽著床上的人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才住了手。

這個她曾日思夜想過的男人，曾恨之入骨的男人，曾發誓再也不見他的男人。

兜兜轉轉，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原點。

任何事情都能隨著時間的流逝淡忘，但留下的傷疤永遠擺在那。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對方利民是什么樣的感情，一想到這件事情，她就覺得胸悶氣短，不如順其自然。

一把年紀了，為何還要為難自己！

她回到自己的床上，嘆息了一聲，緩緩入睡。

方利民睜開眼睛，嘴角的笑意都壓不下去，轉個身，對著他們二人的床鋪，能夠看到齊慧的身影，這才安心的睡下。

第二天一早，他照例去買早餐。

回來的時候，方瑾年和齊慧已經收拾妥當。

“爺爺，我們今天就到省城了嗎？”

“是。瑾年今天就可以看到爸爸媽媽了。”

方瑾年歡呼，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看到爸爸媽媽了，只能偶爾打電話。

他不自覺地加快了吃飯的腳步，甚至還催促他們兩個。

“爺爺奶奶，我們快點吃飯，快點起程吧！”

齊慧笑著答應，她也很期待和他們的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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