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陽表情瞬間扼住，眼球里好像被灌了水泥，凝固了視線

此時他感覺自己身后形成一片陰影，恬靜就站在那陰影之中，面部沒有光亮，身上散發著無法描述的冰冷感。

萊陽有點急了，沖老板喊道。

“你什么意思？下午明明我……你店里有監控嗎？調監控出來看看！”

老板把玩著手串，側目與他對視，不咸不淡道。

“我就說你下午抬頭張望什么呢？知道我店里沒監控是吧？”

說著，老板又瞥向恬靜：“姑娘，這人說話你可要小心哦，心術不正。”

“你特么的你……”

萊陽被徹底激怒，可他話還沒說完，恬靜卻轉身出門，萊陽只得狠狠瞪老板一眼，扭頭追出去。

這下，他算徹底搞懂了。

恬父在見自己之前，全都算計好了！

怪不得找這種小店，這唱片店老板肯定也和他沆瀣一氣，自己被耍的團團轉！

追出店門時一股涼風迎面襲來，使他打個冷顫。

恬靜就站在不遠處，微卷的長發在風中凌亂，單薄的身影被路燈拉的很長……

萊陽走上前才發現她握著手機，屏幕上顯示她叫車了。

“你，你不相信我？”萊陽問。

“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好嗎？”

她表情冰冷，一如初見模樣。

萊陽鼻頭酸了下，心好像被一張無形的手捏住，揪痛不已。

“我不想到此為止，也沒法到此為止，你爸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心里清楚啊！你不是叫他老頑童嗎？這是他的計謀你看不出來？你……”

“我不相信他會拿我當棋子。”

“怎么不會？在他那里利益高于一切，當年你媽媽的事你忘……”

“萊陽！”

自從和恬靜交往后，這是她第一次喊自己名字。

秋風將這道喊聲吹的稀碎，稀碎著，朝弄堂盡頭飄蕩去，飄出了街，被穿梭的車輪碾壓，被行人踐踏。

踐踏的不光是這道可有可無的聲音，還有那包含的信任感。

車在沉默中到了，也在沉默中離去；帶走了恬靜，也帶走了萊陽最后的倔強。

他望著車尾燈拐彎后消失，身子一下癱坐在地上。

強烈的眩暈感再次襲來，他掙扎著，雙手拍打著腦袋，眼睛用力睜大，嘴巴一開一合，強忍著不發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低血糖的癥狀才能稍微好轉，萊陽搖晃著起身，落寞的往弄堂外走。

夜半，弄堂的墻壁被燈映的暈黃，將他的身影也打在墻上，于是他不再是一個立體的人，而成了二維世界里一個沒有表情的生物。

走著走著，忽然一股淡淡的白玉蘭香鉆入鼻中，萊陽心悸動了下，抬頭卻發現是前方一家小院里種植了白玉蘭樹。

樹枝透出墻頭，但葉子卻秋夜中凋零，它的背后，是山一般陰暗深沉的蒼穹！

駐足望著它時，萊陽又想到去年的秋天，不知不覺，自己和恬靜已經認識一年了。

這一年內發生了許多的事，上海也走了許多的人。

來來往往，去去匆匆，轉瞬回眸，一切成空……

這夜，萊陽去24小時超市買了些生活用品，一套新的床單被罩，這些東西很輕，可拎回去卻很重，重到等他回家，天空都已魚肚白。

恬靜是次日下午一點的飛機，出發前只是發了句“照顧好自己”，再無其他。

等萊陽醒來看見消息時，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于是他也沒回。

時間如同心電圖的頻率，越是緊張跳的越快，眨眼兩天過去了。

這兩天萊陽強迫自己將重心放在工作上，學校這邊，通過侯俊的幫助，已經成功對接好了九家高校的表演社團。

這些社團的學生負責人都被帶來了劇場，由宋文、云麓以及李良鑫負責脫口秀基礎培訓。

他們剛接觸這行，單口喜劇可能會尬，但即興喜劇就好多了。

萊陽去過劇場一次，當時李良鑫在教大家玩“紙條互動”，這個表演節目，在千人場時自己和李點，袁聲大等人都合體表演過。

所以當看見大家玩的哈哈大笑時，萊陽不禁想到那些人，那些事。

這是一個黃昏，萊陽獨自來到公司，來的時候辦公室里，高云建還在和一幫人品茶聊天。

萊陽剛一進門，千櫻忽然從一旁竄出來，咋呼的喊了聲師傅。

“呀！你嚇死我了。”

萊陽后撤半步，仔細看了眼千櫻。

她打扮越來越成熟了，穿著高跟鞋，涂著粉色口紅，睫毛都刷的翹起來。

青春和性感在身上并存，膚色也越發紅潤……

正要說話時，高云建走了出來，給萊陽介紹屋子里的都是媒體朋友，讓他去打個招呼，開業到時候人家幫忙宣傳。

對于這種場面話，一直都不是萊陽專長，所以匆匆打聲招呼后，他又獨自退出來和千櫻聊天。

千櫻告訴萊陽，她已經辭職了，并且羞答答說，她和高云建同居了。

聽到這話，萊陽內心其實是震驚的。

腦中也瞬間想到了一個不好的詞：圈養的金絲雀。

可這種事，他沒法開口，沒法說。

畢竟高云建是否真心對千櫻，萊陽不知道，總不能因為人家有錢，就直接抹黑人家居心叵測吧。

更何況，他現在也還是自己的合伙人……

“師傅，你在想什么？”

“哦，沒什么，放空一下。”

萊陽話落，千櫻彎眼一笑：“得了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聲大姐，是不是？”

“啊？”

“師傅你說實話哦，開業那天聲大姐會不會突然出現，給我們一個驚喜？”

“……你想太多了吧，沒有的事，我都還沒給他們說呢。”

千櫻有點失落，哦了一聲，小聲嘀咕道。

“那你只要說了，她一定會出現的，一定會的……我也很想她。”

這話有點讓人傷神，萊陽走出公司大門，點燃一支煙緩心情。

吞吐間，他抬頭看向門頭的logo。

這家新公司名叫“幀時”，有珍惜時間的意思，是萊陽自己起的名。

可這會仔細盯著看時，萊陽卻忽然想到恬父那句話……

會不會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一無所有的離開上海，一切重新開始，這里的記憶，也永久塵封。

想到這時，萊陽又幻想到未來公司倒閉了，新入住的公司人員，踩在梯子上用鉗子把這logo一點點撕下來。

而自己好像還站在這里，看著那一幕，卻無能為力。

如果真有那一天，萊陽覺得自己會徹底崩潰，崩潰……

一支煙抽完了，萊陽調整了心情，給李點撥去電話。

本想說一下開業日期，可電話那頭接通后，李點的嗓音卻極其沙啞，就好像刀片劃過凹凸的墻壁一樣。

直覺告訴萊陽，出事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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