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錢，哪有錢啊，你小妹那個沒良心的，上回進城一趟，臨走連路費都不給我，白養她一場了……”

秦金蓮不肯借錢，也是在兩口子的意料之中，但心里依舊存了幾分期待。

“媽，這錢我們不白借，我們給你打欠條，算利息，一年之內保證連本帶利的還清。”

任憑兩口子磨破了嘴皮，秦金蓮也是咬死沒錢不肯借，臨走前，反倒是慫恿兩口子去城里找沈明珠。

秦金蓮不肯借錢給老大，沈建國當時沒說什么，等回了東屋這邊才不滿的數落。

“分家的時候，朝北兩口子你一分錢也沒給，現在他們做營生找你借點錢，你也不肯，你這個當媽的心眼偏到沒邊兒了！”

秦金蓮滿腹委屈，“你當我想這樣，你去外面看看，那些超生的，要么躲外面連家都不敢回，要么被罰得傾家蕩產，我除了指望老二媳婦的肚子，還能指望誰？難道指望明珠那死妮子嗎？你去讓她拿錢出來給老大家交罰款，你問問她肯嗎？”

秦金蓮開始抹淚，“我把錢捏在手里，還不是為了讓你早點抱上孫子，合著我為你們沈家打算還錯了？”

沈建國早不吃她這一套，“孫子孫子，你就知道孫子，孫女又咋的了？大不了，以后我給大丫招個上門女婿！”

“你說得容易……”

東屋和西屋挨得近，兩老口的吵架聲楊麗珍聽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早飯桌子上，楊麗珍剛扒了一口面片湯就捂著嘴跑去了外面。

“這是咋的了？”

沈建國和沈向南父子倆還懵著呢，秦金蓮卻放下筷子，又驚又喜的追了出去。

婆媳倆在院壩里嘀嘀咕咕半天，再進來時，秦金蓮滿臉堆笑，楊麗珍則一臉的羞澀。

“……麗珍八成是懷了！”

秦金蓮仗著過來人的經驗，分析得頭頭是道，沈建國和沈向南聽后自然也高興不已。

楊麗珍摸著肚子，問起金項鏈的事。

秦金蓮滿口答應，“放心吧，錢我都準備好了，明天就帶你去買。”

“謝謝媽。”

楊麗珍笑得格外甜蜜。

屋門外，準備過來再找秦金蓮說借錢的沈朝北和杜娟面面相覷，最終默不作聲的回去了。

回到北屋，兩口子盤腿坐在炕上，誰都不說話。

女兒大丫一個人在屋門外玩竹蜻蜓，玩得不亦樂乎。

“都是當媽的，咱媽的心咋就這么硬呢？大丫也是她親孫女，孫女就不是你們沈家的血脈嗎？”杜娟終是忍不住的抹起眼淚。

沈朝北啞口無言。

除了心寒，更多的是面對媳婦哭泣，自己卻無能為力的自責和慚愧。

“媽媽，不哭……”

大丫不知何時跑了進來，踩著炕沿邊的木凳努力往炕上爬。

杜娟彎腰將女兒抱到炕上。

順利坐到媽媽懷里的大丫伸出細嫩的小手，幫自家媽媽擦臉上的淚，像黑葡萄一樣的眼珠里也逐漸積聚起了晶瑩的淚花，小嘴巴扁扁的，仿佛下一秒也要跟著哭了。

“媽媽，不哭……”

怕把女兒逗哭的杜娟擦掉掉淚，努力笑道：“沒哭，是沙子進了眼睛里……”

“吹吹。”

說罷就嘟起小嘴巴要給杜娟吹眼睛。

杜娟也由著女兒吹，順手摸出一把已經斷了幾根梳齒的塑料小梳子，把女兒軟黃的頭發給刮得順溜。

沈朝北看著媳婦哄女兒，眼神透著柔和，嘴上繼續說著正事，“要不，我再去城里一趟，找明珠拿個主意？”

杜娟語氣淡淡的，“明珠幫的已經夠多了，我是沒臉再去找她了。”

沈朝北便嘆氣。

下午，杜娟吃過飯，拎上家里僅有的幾個雞蛋準備回娘家找法子。

杜娟前腳出門，后腳秦金蓮就站在院門口打望，嘴里嘀咕道：“這不還是有法子嘛，就知道惦記我手里頭的錢……”

一直到天快黑透了，杜娟才行色匆匆的回來。

“咋樣？借到錢了嗎？”

沈朝北一邊給她遞水，一邊問。

杜娟苦澀的搖頭，“我爸死后，我媽就靠著我大哥過活，大嫂把錢捏得緊，我大哥也沒法子，二哥三哥手頭也不寬裕。”

這年代，這樣的窮溝溝里，誰家的錢都是一分一厘勒緊褲腰帶才攢下來的，輕易不舍得用，誰肯借給一個嫁了出去的小姑子。

第二天，杜娟準備出門的時候，正好秦金蓮和楊麗珍也要出門。

年紀輕輕的楊麗珍，反倒是被秦金蓮這個婆婆像伺候太后一樣的扶著。

“老大家的，你這是要進城吶？”秦金蓮明知故問。

杜娟已然對秦金蓮這個婆婆有了心結，不再像以前那樣恭敬討好，淡淡應了一聲就率先抬腳走了。

杜娟的態度讓秦金蓮有些不舒坦，但轉念一想，她現在是跟老二一家過，以后也是老二兩口子給她養老，況且，老二媳婦很快就要給她生個大胖孫子了。

想到這些，她頓時將不舒坦拋到腦后，開心的領著楊麗珍去鎮上買金項鏈。

“明珠。”

看著站在門外，神色窘迫的杜娟，沈明珠倒也沒太意外。

許是對秦金蓮早已不抱期待，因此，在聽到秦金蓮寧愿給楊麗珍買金項鏈，也不肯借錢給沈朝北夫妻倆經營買賣時，沈明珠出奇的平靜。

秦金蓮不肯借錢，一是偏心，二是想用這種方式拿捏她。

她這回把錢借給了沈朝北兩口子，下回秦金蓮肯定就會以各種理由上門管她借錢。

她若不借，那可有得鬧了。

大哥大嫂借錢都借了，親娘上門不借？

“大嫂，這錢我不能借，不過你放心，我給你出個法子，保證讓你借到錢……”

聽了她的法子，杜娟感恩戴德的起身告辭。

沈明珠收了幾套裴子珩不穿了的舊衣服，又包了一些糖果和糕點，讓杜娟給大丫帶回去。

回到家，杜娟把沈明珠給的糖果和糕點分出一半，準備給秦金蓮送去。

雖然她心里對秦金蓮有不滿和抱怨，但兒媳婦該敬的孝道她也不會少，不會給人留下話柄。

下午的天氣不錯，秦金蓮坐在院壩里繡小肚兜。

楊麗珍坐在旁邊嗑瓜子，脖子上一根細細的金項鏈金光閃閃的很是惹眼，杜娟想看不見都難。

“媽，這是明珠給的東西，我留了一些給大丫吃，其他的給您和爸拿過來。”

秦金蓮掃了眼小桌上的東西，舉著針在頭上刮了刮，隨口問杜娟借到錢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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