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八十九章一切人心天意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八十九章一切人心天意←→:、、、、、、、、、、、、、、
罡風之中,黃臉老僧一路疾飛。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此行他走的是南域,沿著長河線溯游而上,繞過歷來黃河之會的舉辦地、極其壯觀的觀河臺,往云國方向而去。
行至某處,腰間小鐘忽地震顫起來。
“懸空寺殊行特事,諸方善主請行方便!”
佛音宏大,聲震遠穹。
但罡風驟停。
不,停下來的并非罡風,而是這整片空間。
狹小一方天地,如落囚籠。一切所知所見所覺,都陷入靜止。
竟有人不賣懸空寺的面子,強行攔路!
苦覺疾飛之勢立止,人在高穹,手捏大無畏印,頗見莊嚴,很有幾分佛門東圣地特事行走的高僧氣度。
但見他宏聲喝道:“只為過境,無意相擾,若有妨礙,我可繞行!不知何方高人攔路,還請行個方便!”
一番話說得圓潤有禮,既溫和,又肅穆。
然而高穹無聲。
“狗娘養的烏龜王八犢子臭草鞋!”見無人理會,苦覺一下子跳起腳來,破口大罵:“什么藏頭露尾的魑魅魍魎,也敢攔你佛爺的路!真真找死不成?”
他是個行動派,向來罵后面要跟著打。一氣呵成,絕不拖沓。
罵聲方歇,大無畏手印已平推而出,乍見威嚴!
伏外道之勇,鎮邪魔之異。大無畏手印撞開那靜止的罡風,撞動那被禁錮的空間,遵循那冥冥之中的聯系,撞向那真實的敵人。
幻里尋真!
然而在無邊高穹之上,現出一只半虛半實的大手,它無聲無息地出現,無聲無息地相迎,如此輕描淡寫,又如此恰到好處。
剛好接住那手印。
一個飄渺不定的聲音于此時響起:“大和尚,回頭是岸!”
隨即又產生浩大的回音——
“回頭是岸,回頭是岸……”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從每一個方向,都傳來這樣的回音。聲回不止,這是某種極其高明的音殺之法,立意在“驅逐”二字。
但糅合了諸多法門,并不完全屬于哪宗哪派,叫人根本瞧不出根底。
懸在苦覺腰間的小鐘,鼎鼎大名的我聞鐘,竟然也一時被壓制住,停止了顫鳴。
“是你!”
黃臉老僧卻一下子瞪圓了眼睛。
這一向憊賴隨行的老和尚,似是終于動了真格。
那張干枯皺褶的老臉,被一種憤怒所充塞。
他似乎認出了來者,雙掌一合,磅礴氣機騰然如天龍,大威大勇大殺力,震蕩八方。
“嗡!阿!咪!惹!吽!嘎!恰!羅!”
口誦一切佛心大無畏八字真言!
每一字,都有金剛之力,佛怒之火。字字誦出,霎時動搖天地。
苦覺雖然在超凡世界沒有什么大名聲,半點也不像他跟姜望吹噓的那種如雷貫耳,甚至就在懸空寺所屬佛地,也沒幾個善信聽說過他。
但他確實是懸空寺苦字輩僧人中,最強的那幾位之一。
不然也不能天天把降龍院首座、觀世院首座罵得狗血淋頭,跟方丈嬉皮笑臉。
此刻暴怒之下出手,威風八面。
真人吐真言,鎮降外魔,誅除邪惡。
整片空間的桎梏瞬間被打破,罡風重新呼嘯。
一切還歸常態,苦覺洞見真實。
因為賦予長相思劍器的八字咒已經消散,寄予厚望的弟子凈深危在旦夕。他不欲過多糾纏,哪怕憤恨滿心。真言破法之后,便欲脫離此地。
但一縷天風被接引,自虛無之處吹來,飄飄然,熏熏然,降臨現世。
天風者,天意也。
不可捉摸,不可觸碰,在虛無之地,有莫測之威。
但卻為人攫取!
這對手何等強大?
天風一縷,繞身一周,立即將苦覺圍在當場!
不容逃避,不許擺脫。
僅止于天風繞身,并無什么殺身之禍,但短時間內必然無法脫離。
那飄渺的聲音繼續:“迷途望知返,苦海盼回頭。”
字字如印,繞天風而流。
苦覺攥緊了拳頭,咬牙道:“凈鵝死的時候,也是來攔……”
他紅了眼睛,一拳砸至天風!
護體金光都破碎了,血肉也崩解開,露出森森指骨。
天風依舊繞動,好像天意那般,不可捉摸,無法更改。
高穹之上,只有這老和尚狂怒的聲音嘯動:“你到底是誰!?”
一切人心天意,乍苦得幸,都是人間。
在八百里清江水底,那廢棄已久的上古魔窟中,激烈的斗爭仍在繼續。
“早就該結束這一切。”
白骨骷髏與血傀真魔在方寸之間展開瘋狂的戰斗。
拳打肘擊,乍看來如凡俗武者一般,但舉手投足間,都是規則的碰撞。
在如此激烈的戰斗中,祂的聲音依然淡漠無波,好似永遠高踞神祇寶座,冷漠俯瞰蕓蕓眾生。
“不可能有人……躲得過無生劫。”祂說。
祂如此論定。
這不僅僅是一句強調,而是一種規則的重復。
無生劫的力量在強化,持續了數百年的局在收束。
后來的王長吉,當然也是絕佳的容器選擇,但莊承乾才是祂最初就選定的現世神軀。
數百年前的那一次降世,才是祂準備最完美、狀態最巔峰的一次,是祂寄予厚望的光榮時刻。
那一次被莊承乾假死逃脫,無生劫的劫爭之日,被拖延至如今。
如今這一局,是舊的延續,也是新的開始。
祂降臨的這部分力量還不足以壓制血傀真魔這樣的對手,可莊承乾也不可能逃得脫無生劫。
莊承乾在等待血傀真魔成型,祂又何嘗不是?
待祂再次侵占莊承乾的一切,完成降世,這尊莊承乾費盡心機煉制的血傀真魔,就是祂現世白骨神國的護道神將。
莊承乾總是要占盡好處,祂為神祇,也要全占全得!
“當然。”
對于白骨尊神的話語,‘莊承乾’面無表情:“不然當年的我何至于一死?”
彼時他所控制的身軀,正在往無生劫顯化的棋盤墜落,正墜向劫眼。
好像無可挽回地迎向結局,面對死期。
但他的聲音,竟也如此平淡!
他有與神祇相持的從容,有與神祇對弈的自信!
整個水底魔窟里,還在活躍的意識非止于這二者。
第一內府中。姜望盤膝而坐,五心朝天。
對于白骨尊神和莊承乾的爭斗,他完全不管不顧。也無力再插手。
無論最后的勝利者是白骨尊神還是莊承乾,他都是第一個要被消滅的存在。因為他的身體,已經被選中。
無論是作為姜望的身體被莊承乾選中,還是作為莊承乾的新身體被白骨尊神選中,結果都沒有什么差別。
他像一只螻蟻,只能等待兩位巨人搏斗的結果,而他唯一能期待的不同,就是會被哪位巨人踩死。
需要怎樣的勇氣、怎樣的堅強,才能面對如此絕望的境地?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都已經沒有任何辦法,沒有任何機會。
山窮水盡真無路,船到橋頭也未直!
但他沒有放棄。
沒有一絲一毫的放棄。
他竟然抓緊最后的時間,仍在修行。
肉身被占據了,他便修煉神魂。
求諸于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便求諸于內,讓自己盡可能地再強一點。
在任何時刻,任何形勢下,他總要做點什么。
螞蟻無法改變被巨人踩死的結局,但或許,可以試著咬巨人一口,試著還以盡可能的疼痛。
盡管那疼痛,或許微不足道,甚至不會被察覺。
但這是一個不屈生命的堅強抗爭。
生命不息,抗爭不止。
“我真的很欣賞你。你的才情、品格、意志,比你的修行天賦更寶貴。”
莊承乾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出現在第一內府之外:“如果你是我的子嗣,我肯定會把所有的事業都留給你。”
他的話語里,有一些遺憾。拋開一切不說,姜望畢竟是莊國的少年。倘若他當年未中無生劫,而是能夠繼續他的宏圖偉業,那么今時今日,未必不能好好培養這少年,未必不可期許他的未來。
看著自己創造的國家,天驕璀璨,又何嘗不是一種光榮呢?
“我父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藥材商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未能超凡,死于疾病。但我知道……”姜望睜開眼睛:“他絕不會看著我死!”
言下之意根本無需遮掩——
做我的父親,你怎么配?
“你所相信的那些人,只是還未被考驗過。”
莊承乾并不動怒,只淡淡說了一句,便輕握拳頭,那鎮封內府的青色手印就此消失。而他一步,踏進內府中!
幾乎是同時,姜望一躍而起,鼓劍撲殺!
雖則實力相差天地,仍要殊死相搏。
莊承乾一巴掌抓住那劍,再一巴掌,便已經捏住姜望神魂顯化的脖頸。
此時此刻,他半分的掩飾也不必,直接碾壓。
大手提起姜望的神魂,就像捉住一只羸弱小雞那般,躍出內府。
“之前在通天宮里。”
“你問我……為什么是你,對嗎?”
莊承乾的神魂,捏著姜望的神魂,躍出這具身體。
身體還在下墜。
而莊承乾的神魂躍在身體前,猛然加速,一把將姜望的神魂,按向那無生棋盤上,唯一幽黑的劫眼。
“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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