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八十八章誰曾見我五神通從此無心愛良夜第八十八章誰曾見我五神通←→:、、、、、、、、、、、、、、
進賢冠二人組說話間已經把環境篩查過一遍,確認沒有什么隱藏的陷阱,再不給姜望拖延的機會,一齊動手。
革蜚抬手之間,蟲潮鋪天蓋地。
那灰色小蟲有細長而尖銳的口器,翅膀連著細足,似于蝙蝠。但個體也只有成人一個指節大小。
連成一片,發出類似于鐵條刮擦石塊的刺耳聲響。
那聲音直似往人腦子里鉆。
彼此呼應著,叫人心慌,引人瘋狂。
心臟好像也要隨之裂開!
密密麻麻的灰色小蟲,在雜亂之中又遵循著某種秩序,齊聲共顫,馭音為殺。
這刺心之蠱,乃革氏秘傳,“五亂”之始,有諸般兇險,并不局限于某一感官。只是此時此刻,為與伍陵配合,再沒有比這“亂音殺心”更合適的了。
而伍陵身前,文氣長章漂浮漫卷,像是一張將臺,橫在其人身前。
他手執文氣狼毫,像是把握著令箭。
直身如槍,好像指揮著千軍萬馬。
河山皆眼,千軍待發。
文氣狼毫終于落下,故而“軍令”已發!
一個筆跡很急的“騎”字,迫不及待般從文氣長卷上躍出,化作一員黑甲騎士。勒馬已久,勢如奔雷,挺著丈二騎槍,躍馬前突!
接著又有一個鋒芒畢露的“刀”字,跳出文氣長卷,化為一員執刀甲兵,在空中疾踏幾步,追在黑甲騎士右側,以為護翼。身在前,刀在后,暗藏殺機。
再是一個筆畫沉穩的“弓”字,此字真個端如泰山,四平八穩。慢慢“走”將出來,在文氣長卷的上空,顯化為一名挽弓悍卒。
甫一定相,頃刻彎弓如滿月。
指一松。
一聲顫響,弓弦猶動,箭已疾出。卻更在那沖鋒的黑甲騎士之前,嘯破了空氣,直抵姜望眉心。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現世廣闊,有無窮道法神通。
無論是革蜚還是伍陵,他們的手段都可以說是在開拓姜望的眼界。
所謂馭蟲如軍,所謂兵儒合流。
然而姜望面無表情。
他早已證明了他的實力,在這山海境中,他可以平靜地面對任何人。
革蜚和伍陵不得不去想,如果說姜望早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埋伏,那么其人和斗昭的戰斗,會不會有所保留?有沒有可能,只是一場表演?
獵人和獵物的身份,真的還能那么篤定嗎?
月天奴就在摩呼羅迦的巨大左掌之上一旋身,散發黃銅光澤的臉,毫無表情地與革蜚二人對峙。
雙掌一合,就要動手。
姜望卻道:“月天奴,退下!”
月天奴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一則,面對革蜚伍陵,她雖然傷勢未復,實力不足三成,卻怎么說也都是一大助力。姜望難道狂妄到要自己應對?他的傷可也沒好!
二則,姜望怎么會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跟她說話,把她當成部下驅使?
須知以她的身份、地位、來歷,就算在虞國公府里,也沒有任何人敢對她不敬!
心念急轉間,機關摩呼羅迦已經托著她縱身而退。
她覺得,既然姜望不應該會這么說話,那么姜望必然有其理由。
她選擇配合。
而姜望本來盤坐在摩呼羅迦的頭頂,摩呼羅迦后退,他卻未動。
于是懸坐半空。
此時他面有疲色,衣上污穢未消,身上惡臭未散。
他那么虛弱地坐在那里,卻是輕輕一探手,便捉住了那迎面疾來的利箭,手中火線一燎,立焚為煙!
他的左手,就那么握在白色的煙氣里。
膝上橫劍。
長相思鞘中忽鳴。
只此一聲。
萬聲皆來朝。
耳仙敕曰,斬立決!
就在革蜚身前,那些灰色小蟲紛如雨落,頃刻死絕!
革蜚既驚且怒,又肉疼不已。
這些刺心蠱蟲雖然存量很多,單個而言不算太珍貴。可是這么成規模的大片死去,也足夠叫他錢囊干癟。
尤其是刺心蟲的真正殺傷還未來得及展開,死得也太突然,回收都來不及!
若是早知道姜望對聲音之道掌控至如此地步,他絕不會動用刺心蟲。
究其根底,姜望廣為人知的那門八音焚海,也是以火行為主,音殺為輔,并未見得這樣的聲音掌控能力。
現在當然說什么都晚了。
密密麻麻的蟲尸,是他應該為錯判所付出的代價。
此時此刻,伍陵筆下那黑甲騎兵和執刀甲兵也都已經撲至。
騎槍勢重,刀鋒爍芒。
姜望看也不看,只有鼻息一呼,一縷霜白之風飛出,分為兩縷,直接將那黑甲騎兵和執刀甲兵都吹碎。
令人警惕的并不是他能擊破這些手段,而是他表現得如此輕松寫意!
姜望拿起長劍,就這么在半空中站起身來。目視著革蜚伍陵,張口噴出一大團腥臭的黑血,在空中結成血網,撲向這二人。
腥風撲來,惡臭迎面。
革蜚隨手一招,一群尾部半透明的食腐蠅蟲蜂擁而出,額上觸須瘋狂搖動,瞬間將這些黑血吞吃干凈。但轉眼都變得干癟,紛紛身死墜落。
他難看的臉上有了更難看的臉色,肩膀上停歇的黑色蝴蝶翩躚欲起。
“我以禮相待,你們卻咄咄逼人!”
姜望并不掩飾自己的傷勢:“欺我傷重,想看我根底?天人五衰都沒能殺得了我,你們以為你們能?”
剛才竟然是五衰之氣?難怪食腐蠅蟲吞毒為生,卻也沒能扛住。
但更讓伍陵震動的是……
姜望居然生受天人五衰而未死!
心下震動,面上卻不見表情,伍陵只道:“試試倒也無妨。”
“你有什么手段,盡管用來。”革蜚亦是冷笑。已經損失了這么多蟲子,若是無功而返,他就太吃虧了!
革蜚和伍陵皆有戰意。
姜望卻戰意更烈,殺意更重。
“世人都知我為天府,誰曾見我五神通?!”
他反手一招,將左光殊身上的橘頌玉璧抓來,放在自己身上:“月天奴,帶光殊走。我無需幫忙。看過我這門神通的人……都得死。”
這句話太森冷。
月天奴似也是驚了一下,隨手給姜望加持了三門佛術。一為慈悲咒,恢復體力。一為回風咒,增幅速度。一為金剛咒,增強肉身防御。
而后操縱摩呼羅迦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以示自己絕不窺視。
身出名門、修為高深、背景不凡的月天奴,都對姜望言聽計從。
都不敢看這門神通。
已經足見分量了。
從姜望的口氣來看,這可是斗昭都未見過的恐怖神通!
伍陵卻依然面不改色,只提筆如刀,文氣狼毫一揮而就,卻是寫了一個“將”字。
一員身披重甲的武將提刀而出,懸立在伍陵身前。
將乃兵之膽。
他慨然道:“如能見你姜青羊的根底,伍某今日身死又何憾?”
如果是在初入山海境之時,伍陵連這樣的話也不會說。
但是在姜望跟斗昭一戰,且身受天人五衰都未死之后。
伍陵必須要承認,姜望若在全盛之時,他或許不是對手,他的確有被殺死的可能。
因為他絕對扛不住斗昭的天人五衰。
甚至于,在他和斗昭的歷次交手中,他從未走到見識天人五衰的那一步。
面對實力全開的斗昭敗而不死,放眼山海境,有幾人能做到?
至少伍陵想不出第二人。
姜望用實打實的戰績,驗證了他話語的分量。
伍陵有多忌憚斗昭,就必須給姜望以近似的尊重!
這個世界無垠廣闊,可有時候很狹窄。
廣闊時可以包容一切,狹窄時,只以強弱論英雄。
而此刻,姜望只是很平靜地問道:“你們知道,怎么在山海境里殺人嗎?”
無論是伍陵還是革蜚,都悚然一驚!
殺人誰都會。
但姜望此時這樣問,問的當然不這樣簡單。
他說的殺人,不是讓人出局離場,然后削去三成神魂本源。
他說的是越過山海境的規則,真正把一個人從現世抹去!
革蜚強笑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笑得并不自然:“難道你會?”
還是那句話,如果是初入山海境,他根本就對姜望嗤之以鼻。
但現在不同,現在這個姜望,是能與斗昭正面交鋒的人物,他能夠創造太多可能。
他的實力讓他的言語,變得很重!
姜望只平靜地說道:“你們見過項北和太寅么?”
“等你們離開山海境的時候,不妨看看太寅還在不在……”
他主動往前走:“如果你們還能離開的話。”
革蜚和伍陵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姜望太嚇人了!
他們這樣的人物,并不畏懼戰斗。
甚至于在必要的時候,他們也不會缺乏燃燒生命的勇氣。
但是在山海境里,這樣無聲無息、毫無波瀾地死去,難道值得?
他們手握玉璧,還有很多收獲的可能,難道為一塊新的玉璧,就能冒被抹去的風險?
這樣的死亡,比羽毛還輕。
他們無法懷疑姜望的話。
因為他們在之前設局的時候,本就考慮過很多的人選。可伍陵的山河盤里,的確很久沒有再見項北和太寅的痕跡!
因為姜望是面對斗昭全身而退的強者。
因為月天奴那樣的人物,也甘任他呼喝來去!
項北和太寅,很可能真的是被姜望殺死了,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以齊國和夏國的國怨,以左光殊和項北的矛盾,這實在是不難理解的事情。
不對……
伍陵心中剛剛生出不對的感覺。
姜望又道:“當然,我沒有抹殺項北,我畢竟還想活著離開楚國。項北也沒有資格,見全我五神通。”
他看著伍陵道:“基于同樣的理由,伍陵,我本也不該殺你。但在這樣的身體狀態下面對你,我實在沒辦法不動用我壓箱底的神通。可是動用了那神通,你又叫我怎能不殺你呢?”
他有些痛苦嘆道:“伍陵啊伍陵,你給我出了難題!”
革蜚只覺得喉嚨有些干澀。
姜望話里話外只討論伍陵,他當然知道是為什么。
因為自己完全可以被抹殺,因為以越國相對于齊國的弱勢,姓姜的不必有任何顧忌。就像那個已經被抹殺了的太寅一樣!
而讓伍陵更在意的是,就連斗昭也沒能見全姜望的五門神通,姜望到底有多強?
到底是什么樣的恐怖神通,需要如此隱藏?
到底是哪一門神通,見者必死?
見不見姜望的五神通?
這竟然是一個事關生死的問題!
革蜚和伍陵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凝重的情緒。
明明己方是設局者,是用靈感蟲制造伏擊機會的黃雀,為何在此刻,卻是姓姜的在咄咄逼人?
他們感到一種荒謬,卻不得不面對現實。
他們苦心籌謀,糾集人手,才敢設局斗昭。而姜望卻是真刀真槍與斗昭殺過一場。
這是強者應有的姿態!
“我答應了光殊,要幫他拿到他要的收獲,因此我會盡我所能。但我也不想和伍氏為敵,不想客死楚地。”姜望看著伍陵,很平緩地道:“所以我愿意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他并不故意語氣兇狠,反而是很溫和的,讓對面自己選擇生或死。
氣氛一時肅殺。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一生奮斗成泡影,曾經熱愛的、留戀的、執著的一切,轉瞬如煙。
誰能不遺憾,誰能不驚懼?
所以即使是伍陵和革蜚這種敢設局斗昭的人物,也不免在這樣的選擇之前猶疑!
斗昭橫推楚國無敵手,是切切實實一戰一戰殺出來的聲名。碾壓過所有對手,才成就最強之名。
除了鐘離炎還整天想著砍他,楚境年輕一輩沒有不服的!
就連鐘離炎這樣的人,不也自認在現有道路上沒有戰勝斗昭的可能,只好去修武道、參與新路的開拓嗎?
他們敢設局斗昭,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里是山海境,他們不會真的被殺死。
最差不過損失三成神魂本源。代價雖然很昂貴,以他們的家底,也勉強能負擔。
但現在,姜望提出了更差的選項。
如何抉擇?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
“我相信你。”
最后伍陵這樣說:“我相信余北斗的推崇肯定有其道理。”
“我相信在黃河之會奪魁是獨耀星河。”
“我相信能夠硬接斗昭的天人五衰,你的實力已經在我之上。”
“我相信你這樣的絕世天驕,的確有可能找到越過山海境規則的辦法。”
“我相信你可能真的抹殺了太寅。”
他握著文氣狼毫,很堅定地說道:“但是我也不相信。”
“我不相信我伍陵是一個廢物。我不相信我這么多年所下的苦功,脆弱得完全經不起風雨。我不相信已經被斗昭重傷的你,還能憑一門隱藏的神通就翻盤,將我擊敗殺死。”
他在文氣長卷上一筆揮就,是一個‘兵’字。
提刀挎弓的士卒魚貫而出,一個接一個,列隊在那重甲的將軍身后。
頭頂文氣升騰,照見華光千里。
伍陵目光堅毅,慨聲道:“如果我真有那么弱,那我的確該死,不應再浪費伍氏的資源,占據大楚的名位。便請你姜青羊,將我抹殺在這里,為楚除害!”
那不斷奔出的文氣士卒合重甲將軍演成軍陣,俄而咆哮如龍!
“說得好!”革蜚亦直視姜望,目光堅定起來:“我險被奪志!今當與伍兄共生死,便以此軀,一見大齊英豪!”
他肩膀上的黑色蝴蝶翩躚飛起,蝶翅顫動間,竟顯五色流光,恍如迷夢。
而姜望獰然一笑,劍氣沖霄,足尖踏落,青云顯現……
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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