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八十四章你們不要害怕從此無心愛良夜第八十四章你們不要害怕←→:、、、、、、、、、、、、、、
破碎的時光終究要恢復,逆流的長河最后仍要向前奔如果說世界上真有永恒的真理,“時間向前”,定是其中一個。
神霄世界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完整世界,它必須擁有它的時空秩序。
行念禪師在先前的謀局里,制造時間迷途,將神霄之地與妖界的時間推離。這本身即是利用了神霄之地的世界規則,換而言之,脫離妖界的時間、建立自己的時間秩序,正是神霄之地所求。沒有行念禪師,它也會向這個方向推進。行念禪師之落子,正是順應此“天時”。
而局勢演講至現在,飛光的毀滅,將神霄之地的時空秩序破碎又重塑。
這無疑是具備革命性意義的,這個世界因此向前飛躍了。參與神霄局的一眾年輕妖怪,正是在這時空秩序破碎的過程里,瞥見了當年神霄王留下的真言石碑。
至于現在,則是在時空秩序重塑的過程里,回歸此岸。這個過程本是無風無浪。
窺視歷史真相的風險,因為真言石碑而抹去,回歸已經恢復秩序的“現在”,更不應該有什么問題。但在那無盡飛逝的流光中,有這樣一個聲音響起。它虛弱、老邁、痛苦。如此說道“后生,慢些行!”無盡飛逝的流光在這一刻彷佛已經靜止。其中一縷流光跳出了時間的長河,叫觀者看到它的本貌,那是染著金輝的白羽,飄落在神山上。
真言石碑前的對話已經被掐斷,彼時的心情好像也留在了那里。
仍然是在神山上,在不老泉前。鹿七郎以手按劍劍未出,羊愈合掌誦經未有聲。蛛蘭若手上已無琴,只拉著斷弦一根咕咕咕,咕咕咕。
不老泉在恒定而枯寂地鼓著泡泡。“我們回來了嗎?”柴阿四在心中問他最信任的古神。古神沒有說話,古神也需要觀察。但隨著視線的挪動,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再問。山頂不知盡處,山上是險道蜿蜒。山泉汩汩而流,山外是白云青天。神山上的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化。
除了不老泉旁邊,那先前被蛛蘭若摔碎了弦琴的青石上坐著的那個身影。那是一個有著枯藁長發、披著灰白羽衣,衰弱得好像要被微風吹走的身影。蛛蘭若本來站在那旁邊,此時腳步一動,并不回頭看一眼,就已經遠遠離開,落在了猿夢極旁邊。眾妖經行的深林,在神山的半山腰。
出得深林,不老泉停在山道蜿蜒的環彎里。原本或有意或無意,眾妖都是圍繞著不老泉分散站開的。蛛蘭若從一開始就在不老泉邊,離泉水最近。
猿夢極是無欲則剛,柴阿四是擔心古神對付天妖太辛苦、為古神而低調,故二者很是默契地同不老泉保持了距離,反而靠近藏著小路的深林。
換做平時,蛛蘭若這般走近來,猿夢極早高興得滿臉生褶。但在這一刻不僅自己往旁邊挪,還拉了正擠出笑臉的柴阿四一把。
并不在意這些小妖間的暗涌,那獨坐泉邊青石的身影,慢慢地說道:“貧道鶴華亭,見過諸位小友了體陋貌殘,羞于顯丑,便不與諸位見禮,還請見諒則個。”
半山腰的此處,一時都很安靜。那從流光中飛出一羽的景象,那從無盡飛逝的流光中響起的聲音,的確帶來了太多的震撼。鹿七郎看向蛛蘭若,傳音問道:“你說的那個將不老泉搬來神霄之地,想借此世布局、要再續神話的存在他叫什么名字?”
蛛蘭若沒有說話。但答桉已不言自喻。
鶴華亭,鶴華亭。在遠古時代末期,將不老泉從現世搬走的大妖,正是名為鶴慶嵩的強大存在。很多年以后,鶴慶嵩身死,不老泉亦斷流。又輾轉換了許多地方,經了許多手。鶴慶嵩的后代血裔鶴華亭,奪回了已然死寂的不老泉,于神霄之地布局,但最終失敗按說已經死了不知多少年,怎會現在還在這里?
又為何會與他們對話?或許此刻大家仍未回歸,還在時間的旅途里!這個獨坐青石、背對眾妖的身影,如是道:“這位小友,你對我有什么好奇,為什么不直接問我?”竟是聽到了鹿七郎的傳音,同時也承認了鹿七郎的猜測。
鹿七郎雖驚不亂極有風度地一拱手:“若真是鶴華亭前輩當面,何妨轉身一見?”
細劍在腰玉冠束發,他的聲音清朗:“您說您是過去的存在,卻吝嗇顯露真顏。叫我等一眾小妖之心,難免惶惶。
“你等……”鶴華亭道:“真要看我?”“前輩若肯賞面,自是要看。”熊三思暗啞地道:“想來見您一面,還不至于會少些什么。”
“南無光王如來!”羊愈合掌誦念佛號,表示認可。
“南無妖師如來!”鼠加藍趕緊以更大的聲音,跟上補一句。
來此神霄局,雖是各有所求且彼此競爭。但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極其詭異的鶴華亭,在場眾妖多少有些危險的感受,不免同仇敵汽起來。
在這樣的氣氛里,諂笑著的柴阿四就有些突兀了。他巴巴地道:“能見先賢真面,晚輩幸何如之?”無論如何,鶴華亭也擔不起“先賢”二字。便是他的先祖鶴慶嵩,要夠得上這樣稱謂,也是非常勉強。但他卻笑了起來。
笑聲忽然頓住,取而代之的,是艱難的、拉風箱一樣的聲音。只是輕輕地笑了兩聲,卻像是費了很大的勁,他好像喘不上氣,低頭撐住膝蓋,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在場的妖怪雖然年輕,但都謹慎,沒誰想趁機做點什么。
好一陣之后,鶴華亭才把氣喘勻稱了。他贏弱地說道:“我努力那么久,就是想后生晚輩提及我,能有這樣的稱謂啊。對于身前身后名的追逐,古今概莫能外。聽者的確可以從這個聲音里,讀到他的渴求。他大概曾經真有這樣的想象,有一個宏大的目標……但他最后成為了一個失敗者。
然后他開始轉身。有偉大古神隨身,柴阿四其實是現場最不緊張的一個,還有閑情套近乎,笑嘻嘻地道:“那您看看,這可不就叫心有靈”鶴華亭徹底轉了過來。柴阿四’靈,不下去了。這是如何一副模樣?他說自己“體陋貌殘,羞于顯丑”,實在還有些謙虛。
毫無光澤的頭發,像枯草一樣堆在頭頂。皺紋深深,簡直能夠夾死蒼蠅。眼晴好像陷到后腦勺去了,只有兩點幽幽的光,還描述著這個活物。他的身上、臉上好像全沒有血肉了,只有皺皮貼著瘦骨。那本該十分珍貴的羽衣,像是搭在一個竹架子上。分明所有的生機都該消泯了,卻還在那里做類似于‘用竹簽刺指甲肉,的、瞧著就疼痛的掙扎。
他靜默地看著在場的所有生靈,有一種無聲的恐怖。柴阿四駭然不已,趕緊向偉大古神尋求安全感:“這老小子什么底細?”偉大古神只道:“不要輕舉妄動。”神霄世界的世界真義,是“無限可能”,它構成了這個世界的基礎規則,也是這個世界之所以吸引這么多強者布局的重要原因。
就如山海境的世界真義,是“幻想成真”。完全可以這么說,在這個神霄世界里,一定存在著這樣一種可能姜望能夠帶著知聞鐘,安然回家。但這種可能在哪里,不知道。這種可能如何實現,不知道。
無限可能,不等于心想事成。
一切都有可能,但可能你什么都做不到。
正所謂,“便有天地同力,仍需英雄自求。”可能性需要自己去尋找,更需要自己去把握。姜望還沒有想清楚,應該如何撬動回家的路。就被混亂的時光帶到真言石碑前。
還沒有消化好那段“世上本無人”的歷史就又被鶴華亭截留在這里。
他哪知道這是個什么鬼東西,底細如何?鶴華亭又開口了,用他如游絲般的聲氣道:“既見真顏,如何不拜我?”氣氛瞬間凝肅了。
羊愈、鼠加藍各敬如來,鹿七郎蛛蘭若各有驕傲,蛇沽余自有其路,就連豬大力也心懷理想,犬熙華緊跟著羊愈,猿夢極只想回家在場這些年輕妖族,誰會拜他?
這樣一個枯皮瘦骨怪物!唯是柴阿四哈哈一笑,毫無扭捏地拜了一拜:“后生小子,見過前輩老祖!”鶴華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慢吞吞地道:“你很好。”柴阿四很是老實地笑了:“達者為先,長者為尊嘛。您哪樣都占了,我拜您應當應分!”
鶴華亭慢吞吞地移動目光,那幽幽的眼神,似是將看到的一切都拆卸了,如此費力地說道:“我是在元熹三九二二年,停在這里,你們是從哪一年過來?”他這話無疑明確了,在場這些妖族,都是被他帶到了過去的某一段時光片段里。準確地說,現在就是在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世界。
年輕的妖族們面面相覷。最后還是鹿七郎道:“元熹大帝已經故去很久,妖族早不用此年號。”
“元熹”是當初那位新界第三代妖皇的年號,他故去之后,歷史也以“元熹大帝”、“元熹妖皇”來記錄他。
鏡中世界的姜望皺起眉頭。因為今年,正好是道歷三九二二年。
雖則說元熹三九二二和道歷完全不相干,但兩個時間如此巧合他現在對神霄世界里的一切巧合,都存有深深的懷疑。
不老泉邊的鶴華亭,咧嘴笑了。這一笑比不笑的時候更恐怖。他嘴里的牙全掉了,只有坑坑洼洼如瘡的牙床!
他這樣艱難說道:“你們不用害怕。現在沒有任何存在,能夠影響到我們。”
怎么能不害怕!?
這話分明是說,神霄世界之外的支援,根本無法抵達此地!
在經歷了神霄世界的遁出時空、行念禪師的天外無邪,以及這一刻,時光混亂后,鶴華亭將他們截留在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世界。
他大概的確可以說,摩云城外的執棋者,那些注視此地良久的強者,再不能干涉這一局了!
現在,對這群年輕的妖族來說,他們最需要了解的問題是……鶴華亭將他們截留在這個時間片段里,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在元熹妖皇執掌太古皇城的年代,就能夠奪回不老泉、并且布局神霄之地的存在,當年至少也是天妖層次。
那么就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
在經歷了當年的失敗后,在此刻的這種狀態下,鶴華亭他究竟可以發揮多少實力?
“后生。”鶴華亭看向柴阿四,輕輕地笑了:“你最乖了,過來……來老祖跟前。我與你說說話。”
柴阿四愣在那里,腳下像是釘了釘子,一動不動。咽下口水的聲音,是那么清楚。“怎么辦?”他在心中問偉大古神。偉大古神也很想問怎么辦。讓你耍嘴皮子,讓你去阿諛奉承!這下好了,奉回老家了!就不能像豬大力一樣,老實本分一點,讓那幾個妖王去試試水,給我多一點觀察這個鶴華亭的時間嗎?“不去。”偉大古神最后如是指點,言簡意賅。
不管怎樣,拖得一會是一會。“要不然……還是算了吧?”柴阿四看著那陰森森的鶴華亭,商量式地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摩云城還有個媳婦在等我。”
“有個媳婦?”鶴華亭呵呵地笑了笑:“有個媳婦在等你那是了不起。不想陪我這個糟老頭子,也是情有可原。讓我想想他似乎真的經過了思考,目光略轉了轉,這回落在熊三思身上,衰弱地說道:“你剛才說,見我一面,還不至于會少些什么。““我的確這樣說過。”熊三思道。這像是兩個瀕死病患的對話,因為聲音都是如此痛苦。鶴華亭緩慢地、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那我現在告訴你,看到我,要少些什么。
“少虛情,少矯飾,少妄言。”
柴阿四縮了縮脖子,虛情、矯飾、妄言,他全占了。
但見鶴華亭側對不老泉水,伸出枯瘦的手指,遙指水面,輕輕一劃:“此地,不許言假。言假者當撈水中月溺水而死。”
不老泉咕咕咕、咕咕咕,似乎沸騰起來。一道豎直的水紋,從不老泉這頭,延伸到那頭,剖開水面,均分了這眼泉。將其分為東西兩半,若言真,東邊起波瀾,若言假,西邊起波瀾。這道水紋,彷佛也分割了這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世界。
冥冥中有一種法則生成了。在場所有神霄世界的參與者,都感受到了規束。束于言論,規于本心。
鶴華亭幽幽地瞧著熊三思:“我現在問你問題,你需以真言應。”這句話彷佛金言玉律,鋼刀架頸,出口之后,不容質疑。鏡中世界的姜望,這時候隱約有幾分明悟了。對于面前這些多年以后的妖族晚輩,鶴華亭毫無疑問是不懷好意的。但現在的鶴華亭太過虛弱。無論是想要殺戮,還是要做別的什么,只能憑借他曾經立于絕巔的眼界,以及對“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世界”的經營……以復雜的“游戲規則”來撬動他的布置,從而完成目的。
如此只用一分力,可以撬動百分力。但“言以真言”,算是什么恐怖手段?
姜望正思忖著,便聽得鶴華亭慢吞吞地問道“你從哪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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