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二十章六道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二十章六道←→:、、、、、、、、、、、、、、
與衍道真君強大的力量相比,錦繡所搭建的聯系,纖弱得好似一根頭發絲。
而以發絲為吊橋,山峰滑行其上,的確隨時都有崩斷的危險。
即便是謝哀,要一邊維系通道、一邊降臨力量,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而不似麂性空、玄南公他們那般輕描淡寫。
若非三生蘭因花的重要意義,她斷不會如此!
此刻她在崩碎的空間中,破碎地看著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最后并沒有開口。
一整片空間,像是四四方方的琉璃。其間五光十色,都是規則的碎影。
謝哀生得易碎的姿容,也的確碎掉了。把雪還給天空,把寒冷還給冬季。
把現世之人,推回現世。
而柴握著的那柄銹鐵劍上,正托著那朵三生蘭因花。一劍殺人摘花,擊退了衍道真君而花未傷!
「柴'平舉銹鐵劍,微微側頭,看向無數顆冰晶細粒猶在飄灑的云海。玄南公所操縱的、正在飛來的九尊神像,全都驟停于半空。
他無心,也無力與柴相爭!「大祖!」
在這個時候,蛛弦拖著傷疲之身,從云海里飛上來,瞧著柴道:「我家蛛蘭若之死,您是否有個交代?」
柴當然是顧念妖族的,不是那種絕對冷酷的性格。
不然先前靈熙華攔路,他就不只是一劍抽飛——大約這也是蛛弦敢開口質詢的原因。
對于這樣的問題,「柴只是橫劍于前,伸手將那朵如夢似幻的三生蘭因花摘下,而后才道:「你要什么交代?」
先前險些被虎太歲碾死,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她還敢往柴身前站。不得不說,真妖的勇氣的確非同一般。
蛛弦哀傷地說道:「蘭若是我蛛家的天驕,是光彩奪目的'上原明珠',深受我家老祖喜愛,也是我的心頭至珍。她今于此不幸,這蘭因絮果的殘痕,我本欲收集,好叫老祖有個念想.....」
'柴'并不看她,只看著手里的這朵三生蘭因花,慢慢地說道:「當年贏允年與我爭奪此花,各分其半。我搶到了半朵現在,和整朵未來。今時今日種種,皆為補完此花」
「蘭因絮果?」他扭過頭來:「跟你們有什么關系?你以為這傳說中的傳說,神話中的神話,有那么好誕生?是我扔在命運長河里,落在有緣之身。你家那個蛛蘭若,有幸陪它走一段路罷了。」
蘭因絮果的神通,竟是來自于三生蘭因花!這真是難以意想,真是傳說手段!
蛛弦此刻手中無劍,氣息甚衰,只慘聲道:「我家蘭若,心性城府天資,皆是上上之選!即便沒有蘭因絮果,她也能成為一個實至名歸的天榜妖王,成為眾所仰望的強者,成為接過我蛛家旗幟的領袖,成為我妖族的棟梁!大祖您洞見過去未來,不應當看不到這一點。」
她并不敢直接指責,說蛛弦的死與柴有關。但話里話外,意思已是很明顯。
柴應該為蛛蘭若的死負責,柴應當對蛛家做出補償!
蛛家養育蛛蘭若這么多年,不應該僅僅只是養了一只栽花的盆,且在花開之時就碎掉!
柴表情玩味:「你以為是我讓她死她才死在這里?」「你錯了。」
「你,或者說在背后跟你講述這一切的蛛懿,未免太小瞧我柴!」「我柴一生行事,何須踏小輩為階?」
「蛛蘭若是生是死,都不會影響三生蘭因花開放。她的神通花,始終會跟這朵花開在一起,因為二者本為一體。」
話說到這里,「柴」忽然長劍一掃,這一劍毫不鋒利,就如灑掃庭院一般自然寫意。
但山腰那處早先考驗一眾年輕妖族的密林
,立時齊刷刷地倒下,留下一排排整齊的樹樁。
「我這一劍伐林,莫不是棟梁之材!真能撐起華屋者,能有幾何?如今毀于一旦,時也命也!」
'柴」道:「蛛蘭若的確當得起天驕之名,但她遇上了比她更天驕的對手,折鋒于此,這也是她的命!」
蛛弦咬了咬牙:「可是,若無蘭因絮果.....」
「沒有可是。」柴不怎么耐煩地看向她:「這蘭因絮果何來,你家老祖真不知情嗎?回去對蛛懿說,她已經從中學到了不少東西。不要貪得無厭!」蛛弦一時默然。
柴的視線從蛛弦身上移開,落到遠處。
姜望和護法神將一逃一追,已經出了神山范圍,不在靈熙華等妖王的視野中。但當然逃不脫柴的注視。
他看到玄南公所控制的護法神將,已然憑借超出不止一籌的世界理解,截住了姜望。以神臨境的體魄,斬殺了姜望不知多少回。
他看到不老玉珠的青色,已經只剩十分之一,且還在迅速地褪去。這時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很平靜地問了一句:「剛才那個人是誰?」
維持那座神王身的眾神像里,玄南公附于其一,開口道:「是人族雪國新晉真君,號為冬皇,名為謝哀。據說是兩千年前凜冬仙宮傳人霜仙君許秋辭轉世。」
這份情報說出來,玄南公自己也是怔了一下。謝哀既然是新晉真君,又怎么認得柴?
即便是許秋辭.....兩千年前成名、也在兩千年前身死的霜仙君許秋辭,怎么認得三千多年前就已經坐死關的柴?
時間線對不上!
須知就連自己這封神臺的當代執掌者,也未能第一時間認出柴來。
且這個謝哀,還認識三生蘭因花,更對此有先于麂性空的準備。若非柴大祖出手,只怕真叫她摘花而去。
疑點重重!
聽罷玄南公的情報,柴呵了一聲,才道:「世上不存在轉世這樣的事情。進入源海連意識也要歸于'一。所謂三生,是過去現在未來。前世今生來世,不過是謊言。我做不到轉世,不可能有人做得到。要么許秋辭從未真正死去,要么謝哀不是許秋辭。這個人有很大的問題,太古皇城要密切關注。」
柴是三千多年前就已經卸任閉關的存在,久不聞音訊,也早已不在太古皇城掌權。
而玄南公是貨真價實的天妖,太古皇城絕對的高層,甚至因為執掌封神臺,算得上是妖皇嫡系。
此刻他分念千萬,一邊維持了神王身的穩定,一邊在聯系太古皇城封神臺、試圖敕封神祗,不浪費這尊神王身,但因為封神臺這條路已經用過,一時還沒有恰當的法子穿透天外無邪,正在頻繁地嘗試各種可能。
在為此二事的情況下。
他還與柴溝通,提供情報,思考關于人族冬皇的種種。還能分念護法神將,以同境體魄,將那個人族天驕殺得狼狽不堪...
天妖之強,并無虛字。
但柴的隨口吩咐是如此自然,他的下意識低頭表示聽命行事,也很有些順理成章。
把控了全場的「柴,這時候才有閑心來觀察他所控制的這具身體——本來錘煉得慘不忍睹,在他掌控之后,因為道則的自然演化,已經迅速地接近此境完美。
「來吧!」柴阿四在心里大喊。
轟隆隆隆!
一念而覺天地變。
神魂的世界演化為神霄世界。
神山、山道、山臺、天妖法壇.....一應皆在,唯獨不見了那些可以搬山填海的強者。
柴阿四分不清這里是真是假,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只看到對面站
著一個頭戴冠冕的威儀男子,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并問道:「來什么?」
高高在上的強者,自有高高在上的姿態。
但站在山腳下的小妖,也有仰望天空的勇氣。
柴阿四手中握住了一柄銹鐵劍,認真地道:「要奪舍或者什么,你盡管放馬過來!我雖不是你的對手,也不會讓你好過!」
柴之名他當然如雷貫耳。
爺爺在的時候,也常在酒后吹噓,說自家是柴的后代,有大祖的血脈。
崇敬歸崇敬,仰望歸仰望。
當這種傳說中的存在有一天忽然出現,且一出現就控制了自己的身體.....
任誰也難以心平氣和。由懼故生怨。
「哈哈哈哈!」在這神魂的世界里,柴仰天大笑:「奪舍?哪里學來的這詞語!你的古神教的你?」
錯信一個人族,奉其為偉大古神,虔誠供奉并且親近依賴.....此事柴阿四本已決定一輩子藏在心中。
但柴......柴是什么都知道的。
「是啊!」柴阿四索性恨聲道:「我無父無母,爺爺死得慘,無血親、無良友、無佳鄰,從小到大,吃飯穿衣做工求活,皆是自己。除了古神,確實沒誰教我!」
柴當然聽得到他的情緒,也沒有在意他的無禮,更不跟他講什么大道理或者解釋什么,只道了聲:「老祖我天生多情,血脈遍天下,本也不在乎什么血裔。但既然我們有同行這一段的緣分,便要送你點什么。」
他的雙手空空如也,但探指往天空一摘,便摘下一縷扭曲的光線來。柴阿四在這縷光線上感受到了危險,但并不知道是什么。且他也不怎么相信柴。
在他還非常容易相信的時候,他把最大的信賴,給了那個來歷不明的古神。
柴拈著這縷光線,悠然道:「這是真妖犬應陽在這具身體里留下的印記。他先死了.....可惜。」
手指一拈,這光線便消失無蹤。
柴阿四當然想得明白,犬應陽為什么會在他身上留下印記。緘默未語。柴笑了笑,曲指一勾——
從云海深處,一只黑色的羽鶴沖天而起!
但同時也有四條鎖鏈,與之齊飛,鎖住它的雙足與翅根!
「這位是我的前輩了。」柴輕聲道:「天妖鶴華亭.....他還算知羞!」聲音落下時,四條鎖鏈各自拉扯。
黑色羽鶴當場被撕裂,頓作黑煙散去。
在神霄世界過去的那段時間片段里,鶴華亭曾在柴阿四身上埋下了手段,但最后不知為什么并沒有動用。
所以得到了柴一句「知羞」的評價。
柴阿四的確沒有想到,自己身上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竟然有這么多隱患存在。他不由得看向柴。
柴搖了搖頭:「你那個古神倒是真的走了,什么后手也沒布下。」柴阿四一時怔然。
柴卻也并不理會他的心情,只自顧道:「我已在求最后的圓滿,我已送了你完全的自由。但在離開之前,還是再留點什么給你,免你怨怪老祖!」
「留點什么呢?貴也不好,懷璧其罪。賤也不好,辱我聲名。」
「有了!」這位聲名赫赫的犬族大祖忽而放聲一笑,隨手一揮,兩本書籍便落在柴阿四身前:「便叫它們實至名歸!」
話音如意散,犬族大祖柴的身形,也在這個神魂世界里消失了。
只有最后一句話在此世回響:「往后的路你自己走,無論成敗起落,當無怨尤。」
空空蕩蕩的此世,柴阿四握著他的兩本秘籍。書封上分別寫著——《天絕地陷秘劍術》
、《百劫千難無敵金身》。
神魂世界里的漫長對話,在外幾乎不影響時間。
柴'仍然控制著柴阿四的身體,左手三生蘭因花,右手銹鐵劍,剛剛喝退了蛛弦,給了玄南公命令。
一切因果已然了結,三生蘭因花也已圓滿。
這場跋涉三千多年的路,他終能比贏允年先一步走到終點。但這最后一步,他卻并沒有立即邁出去。
此刻,被他一劍削平的那片密林,樹樁齊刷刷地對著天空,仿佛一種古老的祭禮。
在那些樹干枝葉都被削去之后,整片林子的布局才如此清晰地顯現在視野里。
所有的樹樁,排列成奇異的圖案,是八卦嵌在九宮中。
每一個樹樁上,都慢悠悠地鼓起氣泡來,這氣泡越來越大、越來越薄。其間光影不定,波紋往復,是命運之泡影!
在樹樁的盡頭,仍是神霄密室壓縮成的墻壁一樣的大門,緊閉內外。門后是廣闊的神霄世界,門前亦是。
此神霄之門也!
是這個世界絕對的中心,也是世界規則所誕生的出入口。
自此門往不老泉搬走后所留下的涸池延伸,仍然是一塊刻寫著「客自遠方來」的巨石,巨石之后有六個路口。
這時候清晰可見,這六條小路在探入林間之后,是彼此交錯,互相糾纏。
六道本為一道。
來去皆無束,此因是彼果。
彼時一眾年輕的妖族天驕,還在其中各自掙扎,互相斗爭,完全不知所有的隊伍都行在一處,根本未察覺自己正與誰擦肩.....何似于命運!
'柴」削林為喻,當然不僅僅是為了讓蛛弦聽得清楚。
更是為了讓自己看得清楚。
早在三千多年前,他就已經走到天妖的盡頭。
他是無限接近于超脫,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就偉大的存在。
他什么都不缺少。
這三千多年的時間,只是讓這最后一步瓜熟蒂落。
他早就來過神霄,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應該早已沒有秘密....但竟還有秘密存在!
如他這般的強者,當然知曉,輪回只是構想,轉世皆為虛妄。
可這里竟有仿如佛傳六道的輪廓。
是誰,在這里把握輪回?
所求何為?
遠方被護法神將殺得左支右絀的姜望處,忽然響起了鐘聲!
似在此處,似在彼端。
仿佛六道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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