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二十八章一死永逸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二十八章一死永逸←→:、、、、、、、、、、、、、、
為了抹掉出手的痕跡,卞城王其實已經刻意壓制了力量,讓自己成為情緒的引導者,而非操縱者。他只是丟進去一個情緒的火星,而在焦灼不斷蔓延的情緒熱鍋里,迸發出烈火燎原般的暴亂。
不然以他今時今日的力量,一個照面就能讓這些人因妒而瘋,因怒而狂。
暴亂的情緒在發生之后,就已經有了自我泛濫的能力。
在卞城王不動聲色的引導下,便如野火燒枯草,混亂已然無法遏制!
那艘代表赤梧水軍的戰船上,將校也憤怒起來,雯時拔刀在手,怒吼連聲:「站定!站定!亂關者殺無赦!!」
戰船上的士卒隨軍令而動,齊齊撥刀架弩,以生死威脅架住這些沖昏了頭腦的人。
「情況不太對……」伍敏君保持了冷靜,高聲疾呼:「大家都冷靜下來,請相信朝廷!咱們現在面對的都不是什么大問題,損失可以償補,逾期可以改期,所有的問題,都能妥善解決!」
「敏君說得對!」秦廠土天聲附和:「大家都冷靜一下,聽聽敏君怎么說!」
蕭麟征瞧得眼皮直跳,妒火中燒,但又沒有理由對他們發火。畢竟還記得自己已的身份,從樓船上飛撲而下,如蒼鷹搏免,一把擒住一個已經情緒失控、大喊的漢子,捏住他的脖頸將其高舉:「我看誰還敢借機鬧事!」
但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被他掐住脖頸的漢子,眸中閃過綠芒,身體驟然僵直,而后像個破布袋一樣垂落下來。
按照秦廣王的習慣,這人應該已經死透,念及卞城王在場,才只是深度昏迷。但在這樣的局勢下,這人是死是活都沒區別了。
「殺人了!」有人尖聲高喊。
恐懼的情緒瞬間炸開。
嗖嗖嗖!
戰船上有水軍士萃過于緊張,在驚嚇中下意識地扣動了警弓。這一下引發了劇烈的連鎖反應,其他士卒都本能地隨之放弩,整艘戰船雯時飛箭如蝗,排空湖道,嚇傻了一干人等,引來尖聲連連!
卞城王抬腳就將樂呵呵等尸體的仵官王端飛,傳音命令一一「救人,露餡就殺了你。」
仵官王猛地竄到空中,雙手大張,以身迎箭,狠狼狠瞪著那一船水軍,用難聽的聲音憤怒大喊:「你們,很壞!憑什么殺人?!」
滿天箭雨因他而移位,紛紛落進湖水中。
但他的勇敢和善良,鼓舞了不少人。
「這些當兵的瘋了,要殺絕我們!先繳他們的械!」
「赤梧水軍已經被道賊控制!兄弟們,不搏就是死,隨我沖啊!」
聲聞仙態下什么樣的聲音都不難復刻,混亂之中誰也不知道是誰在高喊,只是情緒愈發洶涌!
就連戰船上的那個將校,也聽到了自家兄弟緊張的聲音一一「頭兒,這里彈壓不住了,趕緊傳訊水關,調更多兄弟來!」
他一聽也有道理,抬手一支響箭,便射向了高空!
此時的崇鸞湖,亂成一團。
本來有序退場的船只,又全部掉頭回來,擁擠著沖向赤梧水關,這處唯一的水軍戰船被撞得東倒西,根本無法掌控局勢。
伍敏君就勢便要往高處飛,想要承擔起責任,鎮壓動亂。
但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她抬頭便瞧見,令她心臟亂跳的那張傻臉
秦廣王的聲音溫柔而有力:「敏君,你們的身份很敏感,不方便參與這種場合。
你先帶著大家先去水關那里避一避,這里交給我處理。」
「這怎么可以?」以其名門之后的身份,在這種動亂的場合里,一旦沒有處理好,的確容易被人做文章,但伍敏君還是很有擔當:「我輩修業學道,為避事
避責?」
秦廣王對她一笑:「聽話。」
手上稍一用力將她按回樓船,而自己卻撥身而起,將一個個落水的撈起,替這個擋箭,替那個攔刀,同時不停地勸導:「別打了,別打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談呢?」
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做得越多,局面反而越發亂了。
伍敏君完全被這個笑容擊潰,一時立在甲板,不知今夕何夕。那嘈雜的聲響,混亂的人群,仿佛已在天外。而她的心事輕飄飄,如在云上。
旁邊有個女學員語帶敬佩:「黑山學子,真乃吾輩楷模!」
她看了一眼靜靜站在船頭的卞城王,在心里道,除了這個嚇傻了的蕭麟征不得不承認,那個叫張望的家伙說得很對。他們聽竹學社的這些學員,個個非富即貴,前程遠大,也身份敏感。崇鸞湖局勢亂成這樣,他們的確不適合再參與。一個不小心跟暴亂沾上了邊,回到家族可得脫一層皮。
雖然心里不是很喜歡這個愛出風頭的家伙,還是吩時樓船先往水關方向去,避開此處是非。
樓船穿梭于湖面,不多時,迎面便來了幾艘并行的戰船,船上甲士林立,軍械森冷。
為首將領正要呵斥,蕭麟征也懶得再廢話,直接飛身過去,掏出一塊身份鐵牌給他:「認得嗎?「遍照諸方,鏡映現世」,我已秘密入職鏡世臺,不便牽扯這里的局勢,要先水關暫避。此外,我是裴鴻九的表弟,那個是伍將臣堂妹,那個是承天府主家的人……你們自己已把事情處理好,不要給我們意麻煩,懂我意思嗎?」
將領抹著冷汗道:「我懂,我懂!」
戰船立即給這艘滿載了年輕道學生的樓船放行。
樓船上一直沒聲的黑山學子張承乾忽道:「我兩個學長還在那里!」
蕭麟征繼續說自已的話:「這場來得蹊,我懷疑那些商船里有邪魔外道
有個說要去龍門書院參加考試的,尤其可疑。你們一定要仔細篩查。必要的時候,我會跟我勇勇匯報。」
此人是裴鴻九的表弟,那他的勇剪……那是殺災統帥裴星河啊!
赤梧水軍的這員將領肅然起敬,當場解了一塊腰牌蕭麟征:「你們將來都是國家棟梁,是不宜在此摻和,且先去水關休養。在下馬寶華,這里的事情交給我。」
蕭麟征接過腰牌,拍了拍他的胳膊,表示自己記住這名字了。
這時候伍敏君又強調道:「那邊有兩個黑山學社的學子,在幫忙鎮壓局勢,你們不要誤傷。」
「對。」蕭麟征只得道:「有兩個黑山學社的,跟我們一起來的,我安排他們在那里鎮壓局勢。將軍還請注意些,不要誤傷了好人。」
「不愧是名門出身,您真是算無遺策,考慮周到啊!」馬寶華敬佩得不得了:「
未將先去彈壓局勢,回頭再與您請教!」
五艘戰船當即奔赴事發水域早已得到通知的秦廣王和仵官王,幾乎同時飛離混亂人群,喜迎王師。
秦廣王滿臉遺憾:「張望無能,無法妥善調解局勢,接下來有勞將軍了!」
馬寶華看了他們一眼,便擺擺手道:「辛苦了。你們先去歇,這里交給我。」
立于湖道上空,著署戰船氣勢涵涵地開過去,仵官王不由得感慨道:「真是恪盡職守的景國人啊!」
于赤梧水關之前掀起暴亂,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必然會吸引鏡世臺的注意,也必然會留下被追蹤的可能。但他們根本不可能在這里等三天,也根本經不起查,在卞城王出手之前,他甚至都做好了強行沖關的準備。以他堂堂仵官王的實力聯手另外兩個閻羅,沖破赤梧水關想必不難。這又不是什么天下雄關,頂天一個神臨守
在這里,能夠擋得住誰?
逃出景國,才算天地廣闊,有足夠的余地來周旋。屆時不管鏡世臺怎么追殺,不管其他閻羅下場如何,他了這么多戶體,總不至于死得太慘但沒想到的是,卞城王與秦廣王如此默契,蕭麟征和伍敏君他們又那么配合。竟然就這么混過去了。
只是這種只存在于卞城王和秦廣王之間的默契,署實讓他這顆借來的心也不太好受。明明我仵官王才是組織元老,怎么你倆就跟我這么見外呢?
這么不待見一個可以隨時幫你們收戶的好朋友嗎?
秦廣王卻沒有那么多情緒,風度翩翩地自往赤梧水關去。
他走得如此輕描淡寫,但非得有人細究才發現,他走過之后,黑山三學子所有的痕跡都「想不開」,紛紛「自毀」。
這種對術的運用,已近于道。
冒險進入景國的這次刺殺,從游缺洞真那一刻開始,性質就已經不同。逃離景國不再是最大的考驗,如何面對那個神秘的客戶,如何面對游缺的追索,才是接下來的重點。
但此刻他更好奇的是,若他和卞城王的判斷沒有錯誤,游缺打算怎么走?難道真能一死永逸?
游缺沒有走。
位于泰平城的游家老宅里,停著滿滿當當的棺材,游缺的尸體,躺在其中一口。
雖然說曾經輝煌一時的奉天名門,已經用滿門死絕的凄慘下場,正式宣告游氏先祖的余澤已斬盡。
但也不至于短了游缺的一口棺材。
在關京城討生活的幾個游家人,匆匆趕回老家,尋求安慰、乞求憐憫、請求補償、討要公道……以及安排后事。前幾件事是那么的重要,以至于最后這件事要一拖再拖,靈樞便停在院中,一停再停。
反正也不會有人再進住,游家現在還能做主的,是游世讓的三個哥哥,游世雄、游世杰、游世英,當然,既不雄,又不杰,也不英。
等到家勢也越來越跟不上,最小的那個出生,就只好「讓」了。
泰平城的件作早已驗過戶。能夠代表應關樓民的樓君蘭,也親自來看過,著重看了游欽維和游缺。鏡世臺的人來了,天京城里也來了一個老于刑名的當世真人,所有的調查結果都一致。
游缺的確是死了。包括游欽維在內的游家其他人,也都死得很徹底兇手未見得一定出自地獄無門,但的確是同一個人游家滿門,都死于同一縷劍氣之下——都與洞穿游缺要害的那一劍完全吻合。
卞城王之名,自此為世人知。
夜已深了。
停若密密麻麻的棺材的游家老宅,愈發陰森,游家兄弟雇來看戶體的老頭,還在房里睡得正香,一個裁署狗皮帽的男子,十分自來熟地往院里走。他臉上有一塊黑色的面甲,只露出一雙還有些熱情的眼睛。
一百三十七口棺材,鋪了好幾個院子。
此人來回了找了好久才在其中一口相對質量好些的棺材前停下——畢竟是游家三兄弟的親叔交,活著的時候再怎么疏遠,死了多少能得到一點優待。
篤篤。
狗皮帽屈起手指,很有禮貌地敲了敲棺材板:「你好,在嗎?」
不多時,棺材板推開了,面無血色的游缺坐了起來。
他淡淡地看了狗皮帽一眼:「褚戌?」
「款!」壓低的聲音也掩不住狗皮帽的熱情:「本來應該吳已來,因為他更憎惡一真道。但是他太憎惡了……所以是我來接您。」
游缺不太有所謂地點了點頭,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并食指中指,點在了自己的眉心。平靜地道:「這具身體死了好幾天,我需要一點時間填壽。」
「您忙您的。」褚戌就在棺
材旁邊坐了下來,很是愜意地沐浴月光。
但他不是個閑得住的,又忍不住感慨道:「真想不到啊,您也是咱們組織里的人。黃河魁首,那是何等樣榮譽!上次咱們也接觸了一個黃河魁首,嗨呀,狂得不得了。」
「說到黃河魁首,那都是各個國家的寶貝呀。像那姜望,都已經封侯了,軍功在年輕人這輩里,可稱當世第一……為什么你們的前途都這么好,卻都待不住呢?
這個問題我可以問嗎?」
「可能他也是個有理想的人吧。」游缺淡淡地道。
褚戌愣了一下,才道:「趙子說姜望離開齊國,是因為他有在齊國的位置上不能做的事情。」
「在那個位置上,不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游缺得語氣平靜極了:「國家體制就是會這樣,會磨掉每一個人的自我。你的偶爾任性,些許棱角,都要在最高意志的容許下,才能夠存在。而他們會以‘成熟,來宣告你的死去。」
儲成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道:「說起來,您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離開景國,風險是不是太大了?」
游缺淡聲道:「做出那等大事,終還是被捕獲痕跡,引起了一真道的懷疑。我不死是不行了。」
「喉。」褚戌嘆道:「這幾天我都提心吊膽的,生怕您的假死被看破。我聽說那皇帝老兒,還派了個真人來看您。」
我的藏壽之法,洞真以下根本看不破。有機會看破的真人,也不會超過十個,游缺平靜的聲音里蘊含著極強的自信:「那十個人里,不包括桑仙壽。」
桑仙壽即是前來觀察過游缺尸體的那位真人。乃是刑獄高手常年同死人打交道。
是中央關牢里的恐怖角色,若非景關子授意,絕不會輕易出動「要是洞真之上的人過來呢?」褚戌問。
游缺是誰?離群索居二十四年的廢物。游家是什么?僅剩舊日榮光能夠緬懷的破落戶。
游缺的死,游家的滅,引來真人觀察已是極限,那還多虧了關子念幾分舊情。至于洞真以上……
「誰來看我,誰就是一真道的人。」游缺幽幽地道:「我怕暴露,他們不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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