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九十八章箭在弦上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九十八章箭在弦上←→:、、、、、、、、、、、、、、
心里推敲著自己的計劃,莊高羨隨口道:「國相最近倒是總把傅抱松帶在身邊。黎劍秋呢?」
杜如晦認真地道:「傅抱松是耿介直臣,我把他帶在身邊,讓他早些理解朝政運轉,以及一些必要的政治手段。黎劍秋是忠國之臣,我就讓他獨當一面,讓他處理相府庶務,希望他早些成長。這兩個都是大益于國的好苗子,我不敢輕忽。」
莊高羨嘆道:「杜師因材施教,真是良師!至今思董阿!有他在,您能省多少心力,這會說不定也錄名玉冊了。」
「國家興盛,豈一洞真能贖?」杜如晦的聲音里,有些難掩的疲憊:「只要陛下能夠人盡其用,國家可以欣欣向榮,我哪怕現在死了,也有顏面去見仁皇帝。」
「老師莫有此言!」莊高羨今日才發現,杜如晦那一頭烏發,已經間或白了好些根。
神臨本是青春不老,但他勞心太過,難免神傷。
沒了杜如晦,傅抱松、黎劍秋他們,可挑不起大梁。
莊高羨寬聲道:「咱們君臣風雨多少年,沒有跨不過的坎。朕在此與老師保證,必在有生之年,讓莊國屹立西境,威服四方。以前是國勢累你,以后會有國勢助你。」
好一個雄心壯志!
杜如晦看著眼前的莊高羨,仿佛又看到當年那個牙牙學語的孩子。
仁皇帝拉著他的手,說——
「以后就拜托杜先生了。」
世間寬仁者,莫有過于莊明啟。
這位莊國的第二代國主,一生律己寬人,以德服眾。正是在他的治理下,莊國才得以休養生息,使民間藏富。才在莊太祖意外身亡后,保住了莊國社稷。乃至于,提供了今日躍升的資糧。
「傅抱松、黎劍秋都堪用。咱們的大莊第一天驕呢?」
莊高羨的聲音把杜如晦從回憶中拉扯出來。就像是抽掉了陳舊衣裳露出的線。
他略略反應了一下,才道:「且先用著,在他神臨之前,我自會幫君上處理妥當。」
「莊國還是人才貧瘠啊。」莊高羨嘆道:「除了林正仁之外,龍宮宴竟去不得人。」
「當初楓林城的事情,我本已開始布局,要找個恰當時機,委婉告知祝唯我真相。他性子太傲,過于自我,若是輕率言之,絕對不能夠接受……」杜如晦的眼神里有一些冷意:「董阿戰死的那個時候,林正仁與祝唯我見過面。對林正仁越來越了解之后,我很懷疑當初就是他跟祝唯我說了什么。」
祝唯我鋒芒太盛,是莊國真正傾國之力培養的天驕,也是莊高羨、杜如晦一致信重的良材。
可惜,尚未成長為國家棟梁,就已經棄國而去。不僅沒有帶給國家足夠的回報,反而成了國家的心腹大患。
聽得杜如晦對當年的事追朔,才知道林正仁還有這一段。莊高羨愣了一下,但并沒有動怒,反而輕笑一聲:「這個林正仁,這么不簡單嗎?朕這會倒覺得,不等他神臨就把他宰殺,有些可惜了。」
杜如晦肅容道:「陛下不可有此念,須知養虎易為患。此人乃鬼虎,女干毒狠惡,但有松懈,必食人命。」
莊高羨笑了笑:「當然,朕只是隨口一言,此人生死,全由杜師做主,不必言與朕。」
他又道:「說到鬼虎,杜師如何看待杜野虎?」
杜如晦道:「一柄好刀。」
許是國門終于能夠開放,自己不用再被那兩個討厭的禿驢盯著,處處施展不開,莊高羨的心情也輕松了許多。饒有興致地問道:「為何獨獨是杜野虎,先生不評價其人,只評價其用?」
杜如晦道:「陛下既然難以放心他的出身,那他的品質也就不重要了。」
羨又道:「黎劍秋也是出身楓林城,國相又不是此說。」
杜如晦當然知道,以莊高羨的性格,他是平等地不信任每一個人。黎劍秋和杜野虎,無論各自性格如何,平時表現如何,在他這里都沒有區別。因其楓林城的出身,永遠不可能走進他的認可名單,減輕他的懷疑。這一點在祝唯我叛國之后,尤為深刻。
但他還是盡可能地道:「因為董阿已經把他教得很好了。黎劍秋理解董阿,也愿意成為董阿。在這一點上,我倒是不如這個故去的副相。」
他始終心心念念,沒能留住祝唯我。也不知道后來補救的所謂楓林城真相,杜野虎是不是真的相信了。
董阿是怎么說服黎劍秋的呢?
他常常會回想,也常常會遺憾。遺憾當初沒有保護好他所認可的未來國相。
政柄交替,無人能替啊。
傅抱松、黎劍秋這些,還不知要多少時間來成長。
莊高羨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還是想聽聽老師怎么看杜野虎這個人。」
這一次杜如晦想了一陣,才道:「若無楓林城之事,杜野虎是忠肝鐵膽,一等勐將。」
莊高羨澹聲道:「但此事已有。」
杜如晦想了更長的時間,才道:「我仍然說不準。伏殺姜望,殺段離,在戰場上拼死……杜野虎已經一次次用生死證明了立場。但我還是沒有辦法對他完全信任。按理說杜野虎不是一個藏得住心思的人,脾氣暴躁,個性剛烈,喜怒哀樂都在臉上。但越是如此之人,他心底最深處的想法,就越難被洞見。我不確定在他的內心深處,藏著什么。」
莊高羨平靜地道:「既然杜師都拿不準,那就找個機會讓他壯烈。朕予他厚葬,褒獎他功勛……軍中現在可有人能替代他?」
「完全可以替代他的人沒有。他能夠得到軍隊的信服,不僅僅是他為將的才能,更是他一次次身先士卒的經歷。后來者哪怕才能勝過他,沒有那些戰爭經歷,也終是有所欠缺。」杜如晦說道:「陌國轉投過來的那個單君維,軍略倒是勝之,但是……」
「但是」之后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得不得軍心倒是其次。
楓林城出身的杜野虎不值得信任,難道陌國轉投的將領就值得信任嗎?
莊高羨擺了擺手:「那就先留著他。軍中有皇甫端明,朝中有老師,就算有異心,諒也翻不起什么浪來。」
他又道:「朕馬上將出發去參與太虛會盟,便調杜野虎來守護朕的宮殿吧。」
太虛山門的入口,位于無盡流沙之中。
他要出這樣的遠門,自不能讓他無法完全信任的杜野虎掌握兵權,且是九江玄甲這種莊國唯二強軍。
讓杜野虎守皇宮,表示的是皇帝對他的信任,以皇族安危系之。
但在實際上,則是暫時地解除了他的兵權。
畢竟杜野虎不可能帶著九江玄甲來守皇宮。
兵權固則國家穩。
至于后宮妃嬪乃至于太子的安危……沒那么重要。
妃嬪沒了可以再納,太子沒了可以再生。
唯獨那張龍椅,才是最需要把握、最不可替代的。
杜如晦緘默一陣,道:「陛下心意已決嗎?」
「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莊高羨也有些無奈:「這次或許就是最后的機會了。等他洞真,你我難道要放棄這一切,去玉京山修道嗎?」
杜如晦沒有言語。
莊高羨又冷笑道:「沒了莊國,玉京山那群老東西肯不肯讓我們去受庇,且是兩說!」
他現在的處境其實非常尷尬。
雖然勾搭上了
一真道,有了一條極粗的大腿。
但一真道遮遮掩掩的現狀,絕無可能給他太多支持。
迄今為止一真道給予的最大支持,是抹掉了他在妖界活動的痕跡,讓他得以在妖界把姜望送入絕境,并且全身而退。
但姜望奇跡般的自妖界歸來,他冒險賣身換來的這份支持,也就毫無意義。
妖界之行反倒讓姜望塑了人族英雄的金身!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他從來沒有放棄抹殺姜望的努力。但姜望仗著名望加身、玉衡懸照,縮在星月原閉門不出的烏龜戰術,實在難以處理。
還有懸空寺苦覺和須彌山照懷兩個瘟神光頭,一東一南,堵住了國門,捆住了他的手腳,令他滿腹謀略,無從施展。
在不能離開國境,時時刻刻被兩個真人盯著的日子里,他針對姜望其實有兩個計劃。
一個是利用林正仁釣魚。
結果姜望神秘失蹤,灑下許多餌料,奈何水中已無魚。等林正仁一無所獲,出使歸來,計劃就已經失敗了。
他的第二個計劃,是想辦法讓姜望知道一真道的存在,甚至于知道一些一真道的秘密。從而讓一真道產生將其抹去的考量。行此借刀殺人之計!
這是從一真道對他的威脅中得來的靈感。
不過這個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因為他需要了解在林正仁出使那段時間,姜望消失的原因是什么。是有意避讓他的釣鉤,還是機緣巧合。
若不弄清楚這一點,什么計劃也成功不了。
至于讓宋清約去拜訪龍君,則完全與姜望無關。
他當然不可能讓龍君在龍宮宴上對姜望怎么樣,龍君不僅不會答應,他若是能夠提出如此愚蠢的請求,龍君還能正反給他幾巴掌。
那一行只是為之后侵吞瀾河做準備,為國勢做籌謀。在任何時候,壯大莊國,壯大自身實力,方為對敵之根本。
他一直很清醒,不遺余力打壓敵人的同時,也從未放松過強大自己。
不過這世道風云突變,太虛派一夜之間傾覆,他作為莊國之主,有了參與太虛會盟的資格。
他也就看到了機會,不必再忍耐!
他的激動當然不是因為太虛會盟。
雖則那是天下各方勢力宰割太虛利益的關鍵盟會……但在一個準入門檻為洞真的會盟里,他一個真人能頂什么用?也就是站在那里,表示自己也代表一個國家,也有資格分一杯羹。
但分到的究竟是殘羹冷炙,還是熱湯剩飯,就都只能等著看。
此外就是無條件支持景國,向偉大的道宗國貢獻自己的忠誠。
除開這些,莊高羨想不到自己去參與太虛會盟還能做些什么。與盟者都是些老女干巨猾的老東西,好處是撿不著的,搶就更不必說了,他現今在那種場合,還沒有開搶的資格。
但除開太虛會盟之外,他大有可為!
都無須其它,能夠趕走那兩個討厭和尚,自由走出國門。他早先設想的許多方案,就都有機會實現了!
他馬上就能夠走出國境,斜貫現世與盟,而姜望正在參與龍宮宴。
在太虛勝景列席分肉之后,差不多龍宮宴也該結束,他現在只需要思考,如何撇清自己的干系,如何在姜望離開龍宮回到星月原的路上,給姜望一個不得不死的理由!
關于這一點,他還需要跟杜如晦好生商量。
這一次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
因為姜望距離洞真已經很近,且除了這次龍宮宴之外,在洞真之前,幾乎沒可能再離開星月原。
就像他和杜如晦所說的那樣。
這或許是最后的機會。
天賜的機會!
在莊國引戈城和陌國鏑城之間的荒野。
莊國天子和須彌山照懷禪師再一次相遇了。
此刻的莊高羨,再不復那中年員外郎的打扮。而是身著天子冕服,威儀自生,顯貴人間。倒是與穿著異常富貴的照懷禪師有些相襯。
也愈發襯得問訊趕來的苦覺老僧可憐。
「干嘛呢干嘛呢!」苦覺老遠就開始嚷嚷:「人家須彌山的和尚就坐在這里曬太陽,招誰惹誰了?你要是非得蠻橫不講理,我可得路見不平了啊!」
照懷禪師也是個妙人,還對苦覺行了一禮:「你人還怪好嘞!」
面對兩位佛門真人,莊高羨從容不迫:「兩位在我家門口,坐了已有數月。難道還沒有坐夠嗎?」
鑒于大環境如此,
「這里風水好。」苦覺一本正經地道:「我打算在這里建一座寺廟,傳揚我三寶山道統,你覺得是否可行?」
連塊磚頭都沒有,在這里說建廟!
莊高羨依然溫和:「我很好奇的,兩位怎么說也都是當世真人,難道都沒有什么事情要做嗎?于宗門沒有責任要承擔?」
「老衲是請了假的。」照懷禪師說著,看了苦覺一眼:「他可能確實是閑。」
苦覺橫了他一眼:「死禿子,別逼佛爺在這么討厭的人面前罵你!」
很難描述他到底在罵誰。
莊高羨定定地看著這兩個和尚:「兩位執拗在我家門前做客的熱情,朕是牢牢記住了。」
「那你要記一輩子哦。」照懷禪師說。
苦覺立馬跟進:「你這一輩子會很短,下一輩子記得接上。」
莊高羨冷聲一笑,輕輕一撣大袖,搖動著他冠冕上的旒珠,瀟灑地往國境外走。
「朕現在即要出發,代表莊國參與太虛會盟。你們要是有種,不妨繼續跟著。」
苦覺和照懷對視一眼,仿佛在互問有沒有種。
雖然出家人有沒有種好像都不影響……但他們還是同時轉身,跟上了莊高羨!
但腳步一抬便又止。
一個披甲的身影從虛空之中走出來,長槊一橫,攔住兩人。
「且住吧,兩位高僧!」
此人身長手長,五官生得病瘦,膚色略微蒼白。但殺意透甲而出,止不住的如活物般嘶吼。
正是中央大景帝國,蕩邪軍統帥匡命!
←→新書推薦:、、、、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