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日晷靜立在虛空,時間緩緩地撥動針影。
“已經等了兩刻鐘。”劇匱輕咳一聲:“看來今天就只有咱們三個了。”
真是豈有此理,姜真君第一次召開太虛會議,其他人就這么的不給面子。本真君難道會口口聲聲說真君,非要你們這些不是真君的真人,禮敬我這個新晉的真君嗎?
姜望挑起仙人之余光,瞥了一眼鐘玄的會議紀要,只見上面寫著——
“余者事不至。”
“鐘先生。”姜望慢條斯理地問道:“不知余者……都有什么事呢?”
“個個語焉不詳。”鐘玄將刀筆一擱,沒好氣地道:“要不然姜真君親自去問問?”
姜望又被噎了一下。
都說絕巔與天齊,這也沒感覺到地位的提升啊。
說是真君乃真人之君,奈何同僚盡反骨!
當下抬手畫圓,輕輕一推——
流光飛轉,頃成一鏡。天道之力,蕩漾其中。
漾光之后,是一尊燦爛的身影,正在鏡中縱橫。刀光所過,魔顱滾滾,黑霧彌天。
“斗閣員!”姜望熱情地問道:“你在忙什么?”
已經不眠不休許多天的斗昭,斜眼一瞥空中的天法鏡圓,只覺鏡中姜真君的大臉十分礙眼,隨手將天驍從魔物的軀殼里拔出來,只道了聲:“放。”
姜望不以為忤,探頭往斗昭身后看了看:“咦,重玄閣員呢,怎不見他?”
“你該去問他。”斗昭不耐煩地道。
“聯系不上啊,他的太虛勾玉也關閉了。”姜望憂心忡忡:“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也許是怕被閑雜人等騷擾吧!”斗昭隨手抹掉刀身的魔穢,淡淡地道:“你還有別的事情嗎?沒事斷了。”
“斗兄為何如此冷漠啊?”姜望嘆息:“想不到我千辛萬苦晉為真君,換來的卻是疏遠——”
嘩啦!
天法鏡圓被斬碎了。
姜望回過頭來,鐘玄似老僧坐禪,劇匱如石雕崖刻。
“哈。”姜真君不動聲色地道:“看來大家確實是很忙。”
劇匱這樣的人,就算聽到再好笑的笑話也不會笑,此時也只是硬邦邦地道:“那么,姜閣員今天要求召開會議,到底所為何事,可以開始了嗎?”
九椅環立,中間一柱天光。
姜望置身于此,兩側都無人。孤影孑然,如在天井中。
玩笑歸玩笑,真到議事的時候,他卻很嚴肅。
定定地坐在那里,靜了片刻,他才慢慢開口:“感謝兩位閣員與會,令我不至于有獨斷之名,專行之憾。”
開口第一句,他就表達了誓為此事的決心——
哪怕劇匱和鐘玄今日也如其他人般不來,哪怕整個太虛閣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這里,他也要推動今天的提案。不惜背上獨斷專行的名聲!
劇匱和鐘玄都肅然。
姜望道:“今日姜某坐在這里,心中委實有感——我曾壽蟪蛄,而今春秋度。我曾如井中蛙,已見天之大。”
曾經那個在屋頂上牽著妹妹仰望星空,壯志豪言也不過是帶著妹妹到處飛行的少年,如今拿月摘星也不在話下。
他坐在那里,五官在天光外,但并不晦隱。就像他一路走來的軌跡,那么深刻而清晰。
“姜望五歲知世有超凡,從此春秋練劍,寒暑不輟。十四歲考進莊國楓林城城道院外門,歷生死而累道勛,十七歲方才吞丹入道——這一路走來,頗多坎坷,不必言盡。唯知求道艱難,人生漫漫,夜長不知天盡處,路遠不知竟何年!”
環閣而立的九張大椅,并沒有主次之分,但他此刻坐在那里,儼然是絕對的中心。而他這樣說道:“世有高門,公侯累代。世有大宗,顯赫綿延。世有貧家子,代代躬身為牛,耕種二畝薄田,血汗相滴,不能歲豐。”
鐘玄本來在書簡上隨手刻劃,順著姜望十七歲入道的言語:“……十九歲黃河摘魁,二十歲神臨,二十三洞真,二十有九,已證絕巔。大道如青天,抬頭即見。”
但聽到姜望這段話說完,又默默地將這些話抹掉了。
十二年入道,十二年成道。
這便是坐在這里的姜真君。
歷盡生死劫,窮極所有燃一秋。
這也是坐在這里的姜真君。
怎能輕佻地說……抬頭即見呢?
今日坐在這里的姜望,是昔日種種經歷的交匯。
他說高門,說大宗,說貧家,語氣里并沒有怨憤。
他得到過父母毫無保留的愛,這一生已算得上幸運。
他只是平靜描述他的所聽所見。他所看到的,正照映著他所擁有的,他所感受的,也折射著他所追求的。
那個偏遠小鎮里走出來的少年,現在坐在太虛閣里,慢慢地說道:“我曾見平庸之少子,復仇無路,自壯無門,不得已委于人魔,滿手血腥;我曾見理想之青年,碰壁于現實,把過往的執拗,作血淚咽吞;我曾見真相之火,撲滅于長夜;我曾見正義之光,撞碎于鐵壁;多少人殺死過去的自己,以此宣告長成!我也曾,幾次彷徨,幾次動搖,但凡有一步行差踏錯,今日已葬在深淵……漫漫絕巔路,求道不易!”
千言萬語,最后只是“求道不易”這四字。
劇匱像個鐵鑄的模子,定在那里,眼里卻有波動。
世人只知他劇匱是規天宮出身的真人,是如今太虛閣里列座的九人,是監察太虛幻境的法家代表,執掌天下矚目的五刑塔。卻不知他當年是怎樣挪動著血淋淋的雙腳,跋涉千山萬水,一步步走上天刑崖。
世人現在都知他學問深厚,博知古今法條。不知他甘為苦役,免費為書吏謄卷,方得片語經典,能于寒窗苦讀。
這世道就是這樣不公平的。有人錦衣玉食不知貴,經典充棟懶一顧。有人寒窗苦讀,有人苦役而后能苦讀!
曾經有多少次,他也想要放棄,想著就這樣吧,就這樣下陷在泥淖。
污泥綿又軟,富貴在其中。
敗絮填金玉,如此能好眠。
他是走了很遠的路,才成為今天的劇真人。他見慣了不公,所以如鐵一般剛正。
總是嚴格地對待一切,并不是真的沒有情緒,而是明白,愈親愈隱,愈縱愈孽——鐵面是他最大的溫情。
求道不易!
知者略同。
鐘玄移動刀筆,刻下姜望所說的每一個字,不再有一句省筆。
姜望只是端正地坐在那里,繼續說道:“我這一路走來,雖風雨泥濘,卻也常得蔭庇。雖道路曲折,而有星月照明。漫漫長旅,幸得良師益友,每每點撥于窮時。得百家之助,有諸方之教,蒙賢達不棄,長者不吝,遂有今日之道成。”
他雙手扶膝,其聲甚懇:“吾輩志于萬里,天下襄行,今登絕頂,也愿益于天下!”
劇匱和鐘玄都看著他。
而他說道:“我欲在太虛幻境里,建一座專于修行之天宮,定名‘朝聞道’。天下有志于求道者,皆可入此修行。我一路至此全部自有之修行,全部無償開放于此宮。需者自取,用者自用。”
當世第一天驕,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真君,無償向世人開放他所有的修行!
這會是什么樣的吸引力?
只怕是最抗拒太虛幻境的那些人,都要蜂擁而至了。再怎么頑固守舊,姜望這一面人道旗幟就高揚在那里,誰能看不見?
那是清晰可見的傳奇長旅,從超凡伊始一直走到絕巔。但凡有些追求的,誰不心向往之?
就連劇匱和鐘玄自己,都必須要承認自己的意動!
鐘玄更是意識到,從公開星路之法,到《太虛玄章》,再到今天的“朝聞道天宮”,姜望在入閣之后的行事,分明有其一以貫之的脈絡,隨著實力的提升、地位的拔高、影響力的擴大,而一步步堅實地往前。
《太虛玄章》尚只開放到外樓之章,已經動搖了固有的階層鴻溝,叫許多貴族高呼“世風不正”。名為“姜望”的這個人的成道之路,一旦放開,勢必叫六合皆驚!
且姜望的成道路,并非專益于貧家子,而是廣益于天下人。
放眼整個現世,能說完全不需要“姜望”這個人的修行經驗的,已是寥寥無幾了。他畢竟“道與天齊”!
現世又有幾個絕巔之家呢?
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是沒有先賢愿意公開自己的所學,一視同仁,廣播于天下。但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局限于一隅。百家爭鳴,當然繁榮了人族,但其最核心的部分,最后也只是成就了百家大宗。
非諸圣不愿,時運難能耳。
在當初那個時代,只有理想中的“大成至圣”,才能夠做到那等事情。
而時光荏苒,洪流涌動,歷史的車輪,滾到了如今。
歷史上從來不曾出現有太虛幻境這般影響力的“講臺”,更沒有太虛道主這般絕對無私、絕對公正的超脫力量護持,而今天要站到“講臺”上去的姜望,已經影響力空前!
如“朝聞道天宮”這樣的地方,豈是一般人可建?
譬如齊國之稷下學宮,牧國之厄耳德彌,秦國之阿房宮,是霸國重器!一代代人才,自此而出。
是天下強國有異于其他的關鍵之一。
今天李一、斗昭、重玄遵、黃舍利、蒼瞑、秦至臻,統統不來參會,當然不是真的故意不給姜望面子,或者怕姜望炫耀威凌……而是一種態度的彰明。
他們不會在明面上支持,也不會在明面上反對。
他們不代表他們自己,在這種時候,只代表各自國家的意志。
鐘玄有理由相信,在今天之前,姜望已經與六大霸國有過溝通——用古往今來最年輕的人族真君之名義。
今日的姜望身無所系,又是天道深海獨游者,在登臨絕巔的那一刻,劍壓諸天萬界,不許異族成道,實在是顯盡了人族的威風——若能如此延續到神霄戰爭開啟,他什么都不必再做,已是神霄第一功,人族第一功臣!
他完全有資格來做這樣的溝通。
而諸霸國,也罕見地緘默了!
縱觀道歷四千年,幾曾見得諸霸國在切身利益前緘聲?
太虛幻境的鋪開、《太虛玄章》的鋪墊,只是其一。所謂天下大勢,神霄在即,人道洪流,滾滾向前,亦只是其一。能夠促成此事,“姜望”這個名字,才是當下的關鍵。
在以力證道被斬斷之后,又燃盡一秋,完成“諸相成我,萬界歸真”的壯舉,很多人都已經相信,絕巔并不是他的終點。超脫已經是他能夠眺望的風景!
站在現世的絕頂高處,姜望可以放聲!
“你放開你一路走到絕巔的修行路,一任天下琢磨,就不怕……”鐘玄忍不住問道:“不怕被人超越,現世第一天驕的名頭不保么?”
“卜廉為人皇師,指天而引前路,毋漢公是萬世師,開萬法之源流,先賢累代,萬世革新。《史刀鑿海》叫我知史明智,《五刑通論》叫我明法見威,《石門兵略》叫我知將膽,《有邪》令我見刑名,百家經典,大開民智。蕭恕若不開星路,我難后來居其上;李一若不斬破洞真局限,我未見得二十三歲能得真。”
姜望認真地道:“姜望走到今天,一路創造修行歷史,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若先賢都做如此想,怕人超越,敝帚自珍,則人族不必有新天,今日何能成今日?”
當初剛剛拿到太虛幻境,他就為杜野虎推演功法。第一次論道得功,他就分給艱難求存的三山城。
敝帚自珍不是他的習慣,過河拆橋不是他的道路。站在高處踹落后來者,更不是他的風格。
他愿意千帆競渡、百舸爭流,愿意燦爛在群星閃耀時,哪怕他自己并不是那顆明月。
皓月之輝,絕不在晦隱群星。
蕭恕相信他有改變世界的勇氣,他卻只能予彼時的蕭恕以沉默,他卻只能走得如此緩慢。
因為他已經見過太多所謂“正義”而導致的災禍。
因為已經有太多的蕭恕倒下了!
左光烈的焰花,將作為火行道術的基礎,在朝聞道天宮里被人記住。
蕭恕的星路,更是在這之前,就已經被人們記住。
因為姜望會在這里,一再地強調。
“此即先賢之志也,姜閣員能為此言,近道矣!”鐘玄感慨過了,又道:“但我想,大約姜閣員也是本心驕傲,自負驕名。根本不懼怕任何對手,不在乎任何競爭者,不覺得自己有被超越的可能。而你確確實實,如今是沒有爭議的現世第一天驕。”
姜望反問道:“世上有天生的第一,有命中注定的無敵嗎?姜望這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有什么必不可被超越的理由嗎?”
他看著這位較真的史學大家,笑了起來:“沒有永恒的碑刻,沒有不可戰勝的存在。記錄是用來打破的,歷史是用來超越的。三十歲算得上年輕,但也能生出朽老味。若有一天我也固步不前,我也應該歸于歷史的陳跡!”
他雖然在笑,但言語實在是昂揚,眼神實在是認真:“若有新人換舊人,若真的出現有機會超越我、并且以我為目標的人,我愿盡我所能去幫助他。因為我也想知道,更強的存在是什么樣子,我也想看看,自己到底還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夠好。我向所有人學習,向我的朋友,向我的敵人。我竭盡全力走出的每一步,正是為了超越過往的自己。如果有人能來幫我,我樂見其成!”
這就是洞真境舉世無敵、古今都無敵的姜望!
這就是一秋成道的姜望!
一直到今天這樣的時刻,看到眼前這樣的姜望,先前其人在絕巔路上所創造的傳奇,才有了真切的實感。
若非是這樣的人,怎做得到那樣的事?
鐘玄一時不能言,只在心中長嘆一聲——可稱宗師矣!
能夠親眼目睹一位宗師的成長,實在是史家之幸。
僅僅是見證姜望所牽動的歷史,就已經是多么豐厚的史學資糧。
太虛閣里的這一柱天光,仿佛將時空貫穿了。
閣內坐著的三個人,各有各的姿態。
劇匱定坐于彼,仿佛已經佇立了很多年,仍將這樣佇立下去。他緩緩開口:“姜閣員,不知這座‘朝聞道天宮’,是誰來坐鎮?”
對于劇匱這樣的人來說,這是最關鍵的問題。
如果朝聞道天宮最后變成姜望的道場,成為其人籠結勢力的地方,那么太虛幻境能不能提供這樣一個“講臺”,仍需商榷。而他劇匱將會毫不猶豫地投出反對票。
姜望看著這位劇真人的眼睛,坦然地坐在那里,呈現一種開放的姿態。
他認真地陳述道:“朝聞道天宮依托太虛幻境而存在,自然受太虛閣監管,由太虛道主監察。我也將常駐法相在其中,為天下有志者釋疑解惑。但有求道之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鐘玄在旁邊幾乎要撫掌而贊,忍不住道:“姜閣員還有這等準備,老夫都想入宮求道了!”
修行路上,達者為師。如今屹立在超凡絕巔的姜望,絕對有資格闡述他的道。僅僅是站上絕巔這件事,就已經證明了他所行之路的正確,遑論他是以那樣輝煌的姿態登頂呢?
而他也絕對有實力,指點絕巔之下的任何人。
有一尊絕巔存在指點修行,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而不得的事情?
就連鐘玄這般出身名門的儒道真人,有時候回勤苦書院求知,也不是總能見到院長他們。
姜望只是微微一笑:“大家坐而論道,有何不可?”
劇匱沉吟半晌,最后道:“我相信姜閣員特地提前召開太虛會議,做出這樣的提案,是已經想好了所有因果牽系,并且一刻也不愿再等待。但是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姜望對他致意:“劇閣員請問。”
劇匱將手上卷宗都齊整地收攏,放進膝上的書箱里,一絲不茍地做完這些。才抬起眼睛,看著姜望道:“這座朝聞道天宮,有什么準入條件呢?我知道姜閣員福澤天下的心意,但你正要放開的,是一柄曠古神鋒。在你之前,還從來沒有人能在三十歲之前證道絕巔。所有人都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所有人都想成為你,乃至超越你。而我要說的是——使天下人皆持神鋒,未見得是件好事。為禍者愈能以此為禍,行惡者而能行惡愈重。甚至可以說,天下大亂,只在旦夕之間!”
這并不是危言聳聽。
普通人行惡,最多血濺五步。神臨強者為惡,動輒滅國。洞真修士為惡,已經翻掌夷平一方小世界!
如果朝聞道天宮教出一堆人魔來,于天下自是有害而無益。
姜望當然也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看著劇匱道:“這正是我有求于您的地方。我希望您能幫忙制定朝聞道天宮的規章制度、準入門檻,以法家之精神,持絕對公正之條例,做萬中取一之選擇。這選擇絕不涉及家世,也不在于任何人情。其人之過往,即是天宮之考卷。”
“我們不可能杜絕所有的壞人來求道,或者說,今日之求道者,未見得他日仍能持善念。無論道儒釋、兵法墨,何能例外?”
“我只是希望,至少在進入朝聞道天宮的那一刻,那是一個盡量清白、盡可能不傷害這個世界的人。這世道雖然泥沙俱下,有勞您以法為篩,淘沙見金。”
鐘玄刻刀不止,靜而無聲。
姜望把朝聞道天宮的一應法規條例,全部開放出來,讓劇匱來制定,這幾乎是完全放棄他對于朝聞道天宮的權利。
只授業,不擁有。
只傳道,不營結。
這完全證明了姜望在這件事情上的公心,這在事實上也更利于朝聞道天宮的推行。
劇匱定定地看了姜望一眼,板正地道:“我沒有別的問題了。我將全力支持這件事情的完成。”
以劇匱慣來的性情,話說到這里,本該已經結束,他向來是不會多說一句的。但他看著此刻的姜望,終是有些復雜的情緒,又忍不住道:“姜真君,當初余先生走上天刑崖的時候,我不曾想過,咱們會有今天的交集。驚聞你證道絕巔時,我亦不曾想到,這就是你在證道絕巔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姜望定坐在那里,深深地呼吸一次,仿佛吐出一口抑了很久的濁氣:“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只是今天才能這樣做。”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懸在他腰間的長相思,鏗然而響!
他輕輕仰頭,迎接天光,自信而又燦爛地笑了:“我的道理,在我劍下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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