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七月丁巳(25),延和殿便殿聽政。
三省與樞密院聯合上奏:天子讀書之經筵天下之重,臣等伏見經筵官長久爭執,乞下都堂,以定經筵之制。
從之。
于是,右相韓絳上經筵日表,請將經筵按季節年月,分為春夏經筵和秋冬經筵。
春夏經筵,起于每年春二月,止于五月,秋冬經筵起于每年八月,止于冬至之前十日。
這就是充分考慮了趙煦的個人時間安排,同時也考慮季節因素和趙煦的身體發育情況,做的精心安排。
換而言之……
在北宋的趙煦,從現在開始,和現代的學生一樣。
可以有寒暑假了。
而且,他的寒暑假比現代的學生都要長一個月。
作為天子,趙煦自然拒絕了這個提議。
要求縮短假期,努力和現代學生看齊,暑假兩個月就好,寒假一個半月就差不多。
群臣聽了,都為趙煦求學求知之心而慶賀。
兩宮也都很開心,便頒布詔書,確定每年經筵,春夏則自二月至夏六月初一,秋冬經筵,自八月初一至冬至日。
經筵逢單日于集英殿舉行,雙日則休課。
遇節慶、圣節、歷代先帝忌日、生辰,并放經筵。
并命執政兼侍讀呂公著、彰德軍節度使兼侍讀張方平督促經筵官,務必在八月初一至前,選定天子讀書書目。
這就是兩宮也受不了,經筵官們拖拖拉拉了。
直接讓執政和元老下場去敲打。
奏完經筵官的事情,就是一堆人事安排。
挑幾個重點說一下。
寶文閣待制吳雍為戶部侍郎;起居郎、集英殿侍講范百祿為中書舍人;直龍圖閣、中書舍人、侍講蔡卞,改任禮部侍郎并罷侍講;龍圖閣直學士知慶州范純粹,權環慶路經略使;朝散大夫劉攽,重新啟用,知襄州;原環慶路經略使、新知延州趙卨,改任涇原路經略安撫使,知渭州,升為龍圖閣學士。
所以,新的熙河蘭會路經略安撫使人選,其實已經呼之欲出——涇原路的盧秉。
盧秉為什么能勝出?
因為他有三個優勢。
第一:他曾任職的涇原路和熙河路接壤,對熙河情況最為熟悉。
第二:他比趙卨年輕三歲!
趙卨都六十四了,盧秉六十一,別看只差了三歲,但在兩宮眼中,卻是天差地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因素——盧秉曾經在正面戰場上,圍殺了西賊大將仁多零丁!
論戰績是比趙卨高的。
這很關鍵!
因為現在高家、向家都有個寶貝在熙河。
兩宮當然會選更猛的人去熙河路,給她們的寶貝侄子/弟弟保駕護航。
不過,盧秉的任命,不會立刻下達,他還需要過都堂這一關。
宰執們不反對他才可以正式出任。
而趙煦,對此保持了沉默。
因為無論是盧秉,還是趙卨,誰去熙河路都一樣。
他們的能力、資歷都差不多。
相對來說,盧秉可能更好一點——他屬于新黨干將。
可趙卨也不差!
再一個,就是趙煦明白,屬于盧秉、趙卨的時代,即將落幕了。
這兩個老臣,還能再打幾年?
培養他們的繼任者,才是關鍵!
熙河路,以后可以交給游師雄。
但涇原路、秦鳳路、永興軍,卻都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替代人選。
所以,趙煦在前些天已經通過他的手段,讓兩宮下詔,將一個人從成都調去了秦鳳路,以直龍圖閣知秦州,權秦鳳路經略使。
此人的名字叫章楶。
趙煦上上輩子,攻略靈夏的頭號大將。
也是大宋最頂尖的防守大師!
一手防守反擊和彈性進攻,打的西賊欲仙欲死,哭爹喊娘。
而章楶是章惇的堂兄!
所以,為什么章惇在趙煦這里是滿分的原因就在這里了。
他們兄弟,一文一武,都是趙煦的左膀右臂,國家大事根本離不開!
趙煦將章楶調去秦鳳路,就是為了給明年可能發生的大戰做準備。
讓他當救火隊隊長,同時也是讓他將秦鳳路的邊軍好好操練操練。
剩下的涇原路和永興軍,就還得慢慢安排了。
從年輕官員里,選一批人,送去沿邊鍛煉。
練出來的就是人才,沒有練出來的,也沒有辦法。
退朝后,兩宮先帶著趙煦,到崇政殿,接見了來朝的高麗僧官釋義天。
這個和尚是來東土大宋求取真經的!
別笑!
當今天下,大宋是第一等的佛教強國!
無論是西夏、遼國還是高麗、日本、交趾、大理……
只要你信佛崇佛,想求取真經,就只能來大宋!
為什么?
因為大宋用了一百多年時間,譯經無數。
好多佛經都只有大宋這里能找到,有些佛經,甚至在印度那邊都已經失傳了!
通過佛教為紐帶,大宋總是能找到一些可以在奇妙的地方幫助大宋的人。
譬如這次來的這個釋義天,就是一個這樣的大宋友人。
他是高麗王族出身,乃是高麗國的華嚴宗高僧!一身佛法修為,哪怕在大宋也受到敬重,至于在高麗國內——簡直是活佛在世!
在元豐時他就已經來朝,求取真經,并和大宋諸僧辯法,得到了認可。
他回國后,利用自己的身份,悄悄的幫大宋聯系了女真。
趙煦上上輩子的時候,也同樣是靠著這個大和尚和女真人聯系。
不過,現在,趙煦已經不需要這條渠道了。
他有信心依靠大宋自己的力量,來統一天下!
但對釋義天,趙煦依然很敬重。
當殿賜給釋義天紫袍,還準許他進入傳法院學習佛經。
這讓釋義天很感動,于是,當殿念了聲佛號,問道:“陛下隆恩,小僧無以為報,未知陛下可有托付?”
“大師回國后,弘法傳法,使佛法慈悲,普照高麗,就是對朕最大的報答!”
釋義天,看著那個端坐在御座上,滿臉慈悲的大宋少年天子。
當即就合十而拜:“阿彌陀佛!陛下身懷慈悲,必為佛祖保佑,福壽無雙……”
趙煦在現代早就學會和僧人打交道,知道他們喜歡什么?
便跟著合十道:“善哉!善哉!”
“大師回國后,弘法五年,五年后可再來大宋,屆時朕將給大師準備佛經一萬卷,以為弘法、傳法之用……”
五年后,活字印刷應該已經成熟了!
正是大量印刷佛經,半送半賣去高麗、日本、交趾等地的大好時機!
釋義天聞言,連忙再拜謝恩,直呼:“陛下崇佛弘法如此,佛祖必然保佑陛下!”
他感覺,這個宋朝皇帝小小年紀,就已經儼然有著佛心禪意,實在難得!
兩宮對趙煦的表現也很滿意。
卻殊不知,趙煦是看上了佛教的特殊影響。
想學后來的元朝皇帝、滿清皇帝,給自己多加一個佛教頭銜。
比如文殊菩薩、轉輪王什么的。
釋義天的來朝,只是一個小插曲。
將這個高麗高僧送走,兩宮便傳召了宰執大臣,以及在京的遙郡、正任武臣。
然后再次在崇政殿,接受西夏使者的陛見。
這一次,嵬名謨鐸就不敢再有任何妄動了。
他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的到了崇政殿前,也不敢學黨項人從西域學到的背手撫胸禮了。
規規矩矩的用著正統的中原禮儀,躬身再拜:“奉夏國王太后、夏國王之命,外臣謨鐸,再拜大宋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圣、皇帝陛下……”
于是,鄭重的捧出國書,呈遞在手中。
通見司的內臣,接過國書,恭敬的送到殿上。
趙煦懶得看,因為他能猜到,西賊的國書內容,無非是說些軟話、好話,就想把便宜占干凈!
占了便宜也就算了!
關鍵西賊,從來不認自己簽的和約。
他們簽下的條約,跟廢紙一樣,只要他們認為需要,隨時都會撕毀!
就像趙煦上上輩子,元祐時代,司馬光對他們還不夠好嗎?
結果,和約墨跡未干,西賊就聯合青唐吐蕃入寇熙河蘭會路!
司馬光被啪啪啪打臉!
于是,趙煦直接送入帷幕中。
太皇太后先接了國書,看完國書內容,神色就凝重了起來。
旋即她怒聲道:“夏國是想開戰嗎?”
國書上,西賊話是說得很好聽的,又是說過去都是誤會,我們也都知道錯了,請大宋施恩。
又是說,愿意交換俘虜的大宋軍民表示誠意。
還說,只要大宋愿意,兩國從此可以罷兵講和,子子孫孫,世世代代不起刀兵。
這些,太皇太后都很喜歡。
但是……
話鋒一轉,西賊就提出了他們的條件。
慶歷和議的歲賜請求恢復……
這個沒有問題。
請求重開邊境榷市……
這也沒有問題。
請求大宋將熙寧以來占領的‘我國故土賜還鄙國’。
這就要商榷了。
得看看是什么地方?
然后,太皇太后就看到了排在第一的熙河路……
她的血壓瞬間升高!
還談什么?
這種條件,她怎么敢答應?
官家可就坐在那里看著呢!
向太后看著太皇太后的神色,接過了國書,然后……
向太后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漲紅!
“他們怎么敢,怎么敢提出這種要求的?”
“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向太后的手都在發抖。
這種條件,她怎么敢答應?
別說答應,就是討論都不可以!
先帝將祖宗基業,交到六哥手上,六哥年幼,讓她和保慈宮娘娘輔佐……
祖宗之土,尺寸皆是王土!
這可是六哥自己說過的話!
西賊現在居然想要大宋割地?!
而且開口就是熙河路以及一大堆的邊境寨堡……
這場戰爭,大宋敗了嗎?
就算戰敗,也不需要割這么多的土地吧?
他們把本宮和六哥看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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