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拍攝的蘑菇屋,秦風沿著那晚跟王安若在夜空下散步的田間小路一直走到了大路的路口。
羊腸小道跟大馬路有一段高低差,秦風抬腳邁上去,迎面而來的風不知是晚風還是那車水馬龍的喧囂。
他站定之后,鼻孔長長出氣,現在若是來支煙的話大概會很愜意,可惜秦風并不會抽煙。
他在等王安若。
晚上要去見王老爺子,秦風本想既然王安若回酒店去收拾東西了,那分頭去就是,自己打個車,又不是第一天上門的女婿,還得讓女友領著。
但王安若只簡單說了句“你自己去找是找不到的,知道在哪也進不去。”
聰明的秦風立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想想也是,王老爺子不遠千里從姑蘇來首都可不是度假的。
就算自己是赫赫有名的作家,但在首都這種藏龍臥虎的城市,有些地方也不能涉足。
等了大約二十幾分鐘,那輛熟悉的路虎攬勝出現在視野中的瞬間秦風就認了出來。
車輛緩緩靠停,王安若搖下車窗來,戴著墨鏡,撩撥一頭秀發。
“這位帥哥坐順風車嗎?”她笑著摘掉墨鏡,露出連眸中都滿含笑意的眼睛打趣道:“去哪捎你一程呀?”
秦風兩只手插進褲兜里,捏著口袋翻出來,聳了聳肩:“可以肉償。”
王安若白了他一眼,嘟囔著,“好啊!把你賣酒吧去當男模!”
秦風笑著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熟練地調整座椅。
這輛車的副駕駛有且只會有兩個人坐,他和柳姨。
所以每次坐進副駕駛之后覺得不舒服,秦風閉著眼睛都知道該怎么調。
舒舒服服地窩在女友的副駕駛里,或許這就是屬于成年人的幸福時刻。
秦風弄好一切,歪頭看她:“你要是舍得,反正我沒什么損失,還每天花天酒地的……屬于是下崗工人再就業了。”
嘿,你還真別說。
秦風想了想,自己去酒吧當男模那就是科班出身的專業人士啊!
但也只是想想,現在他只在乎王安若,其他女人都是過眼云煙了。
不過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或是冷眼吃醋的表情了。
快快快,露出點羞憤的表情。
但王安若卻挑了挑眉,一臉得逞的樣子,仿佛樂子人在看樂子一樣。
她遺憾地沖著秦風嘆了口氣,然后拿出手機放在耳邊。
“喂,爺爺啊,對,我已經接到秦風了……剛才的你都聽見啦?”
秦風猛然倒吸一口冷氣,感覺整個人渾身上下血管里流淌的血都涼了!
壞了,這是真涼了!
王安若的纖纖玉手十分淡定地將手機熄屏,然后放在了擋風玻璃旁。
秦風猛然伸手將手機拿到嘴邊,額頭上都冒出了細汗:“那個……老爺子,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跟安若開個玩笑,您千萬別當真,我不是那樣的人……”
“哈哈哈。”
王安若沒有忍住笑意,見他這般緊張,用手輕掩嘴角咯咯作笑。
那笑聲仿佛是風吹屋檐上的風鈴一般動聽。
秦風微怔,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看向手里熄屏的手機,手指微微顫抖解鎖——王安若的鎖屏密碼他是知道的,她一點也不擔心秦風會看她的手機,亦如秦風在她這里也沒有秘密。
只不過倆人非必要不會去碰對方的手機,信任和隱私從來不是沖突的反義詞。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一個的APP圖標,哪里有通話界面?
不放心的他又點開最近的通話記錄,發現最近的一通電話是將近一小時之前打給柳姨的,他這才松了口氣。
放松的同時,也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王安若還在咯咯輕笑,笑得可開心了,就算是自己的歌曲獲了獎都沒有這么開心……甚至可能自己事業有成、能再紅火一把,她也不會笑得花枝亂顫。
秦風搖了搖頭,無奈道:“什么時候學這么壞了?”
“談了戀愛自然而然就會了。”王安若說的理直氣壯,笑過之后,眼睛都還是瞇成月牙的。
她發動汽車,準備載著秦風去爺爺的住處。
秦風一伸手將副駕駛的擋光片翻下來,背面是一面小鏡子,可以用于整理儀容。
他看著自己的頭發,左右輕輕轉動角度,然后隨口問道:“頭發會不會太長了些?要不要找個地方先理個發?”
“你上綜藝都沒有考慮過理發,去見我爺爺反倒這么重視?”王安若打趣道。
秦風嘆了口氣回答:“現在誰我都不擔心,連王叔那邊都快改口叫爸了,就沖著你爺爺跟你大伯犯愁。”
王安若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覺得這樣就挺帥的,理個發不一定更帥,但有可能……
“不行,你不準隨便理發。”
秦風一愣:“為什么?”
“你難道不知道,談了戀愛之后,男生的頭發就會變成共有財產?”
王安若嘟著嘴搖頭:“都說男人換發型等于換頭,我可不能冒著你一丑就丑一個月的風險讓你在外地找個不熟悉的托尼老師理發。”
都說男人只要長得帥,怎么理發都一樣,但事實是有幾個發型踩雷了誠如秦風這么帥的臉,那也得翻車。
秦風想了想也是,去沒去過的理發店理發就等于是開盲盒,太冒險了些。
于是他又想到了別的事:“那起碼找個地方買些東西,空著手去想什么話。”
秦風已經腦海里腦補出來了,本來王安若的爺爺就對自己沒什么好感,自己空著手進去往那一站。
喂,老登,鬼火停你門口丟不了吧?
嗯……
起碼得讓老登……不是,得讓老爺子覺得自己是個有禮貌的鬼火少年。
王安若也想了想,點頭道:“這倒沒問題,待會進了市區,我在煙酒店門口停一下。”
能開在首都市區里的煙酒店就不可能賣假貨,誰知道來買你煙和酒的人是誰,他又要送給誰?
所以王安若隨便找了家煙酒店,在路邊停車,放秦風下去。
“我爸的抽煙就是跟我爺爺學的,他平時抽旱煙比較多,你問問有沒有煙絲,沒有的話買些好煙起碼不至于空著手。”
王安若宛如古代大宅院里那精通人情世故的少奶奶似的,叮囑著秦風,一邊說著一邊從挎包里拿出錢包,摸出張銀行卡來。
“你去刷卡吧,聽他們說掃碼支付,如果查起記錄來,是能找到你的支付寶和微信的。好歹你現在也是個公眾人物,熱度有這么高,謹慎些沒壞處的。”
秦風開了車門,半邊身子都探出去了,聽聞王安若的話,卻沒去接那張銀行卡。
“你去跟我一起去?”秦風笑著問道:“我知道你想當以后家里管錢的,但這不妨礙跟我一塊去買東西。”
王安若臉色微微一紅,小心思被察覺了。
剛才這一幕,多像妻子給丈夫零用錢,讓他放心去花?
“我才不去管你的錢呢。”王安若紅著臉哼了一聲,小心思被發現了就傲嬌嘴硬:“搞得我好像干涉你的自由,多小心眼似的……我哪有那么財迷。”
秦風卻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她確實不是個小財迷,但對于小醋王不小心眼這件事,值得商榷。
正因為王安若不會干涉秦風的財務,所以才在這種時候小小的過一把管錢的癮,又間接把責任扛了起來——
秦風去見自己爺爺,帶的禮物錢自己這個女友是有義務承擔的!
就算是男友有錢,在這種小事上體現一個女孩子的擔當,才是王安若的魅力所在。
女孩子就沒有責任了嗎?又不是男孩子花錢就理所應當。
她一邊哼聲,身體已經很誠實地開了車門下了車,然后輕輕挽住了秦風的手臂。
兩人逛個煙酒店,也跟走戛納紅毯似的優雅端莊,又是那么的絕配。
好似老天爺造出這一男一女,就注定他們要墜入無悔的愛河,結為夫婦。
老板很久沒有見過出手這么闊綽的顧客了,送禮什么的買條中華就符合規矩。
秦風則直接買了兩條店里最貴的煙,還要了兩瓶最貴的酒……光煙就花了六萬。
“送您火機,買煙都得給火,這是我們店里最好的防風火機,您收好。”
秦風看了眼老板遞過來的做工精良的打火機,入手微沉,全金屬材質,說不定那些泛著黃光的邊邊角角還是純金的。
不過以王老爺子那種身份,這樣的打火機也拿不出手,他看著稀奇收下了,等回去送王叔肯定是好的。
有了東西心里就有了底氣,到了地方以后,秦風下車腰桿都挺直了不少。
這處偏僻的宅邸非常隱蔽,自從進莊園前十分鐘過了個路口的安檢,就已經沒有什么車了。
期初秦風還沒怎么在意,畢竟首都這地方很特殊,像是故宮附近,天壇的地鐵口等,都會見到站崗的年輕士兵。
可開著開著就不對勁了,因為秦風敏銳地發現,還能跑在馬路上的車幾乎都掛著軍牌。
除了王安若的這輛魯B的路虎攬勝。
七拐八拐,進了個老舊氣息撲面而來的軍區大院,秦風見到了王老爺子在首都的常駐處——
王安若參加過三輪戰爭的曾祖父生前住過的院子,承載了王老爺子的童年。
王老爺子是在這出生的,長成青年后參軍才回了老王家的祖籍姑蘇,所以不論是姑蘇的祖宅還是首都這處父親的房產,都是王老爺子這輩子魂牽夢繞的故土。
“您好,請出示證件。”有表情冷酷的士兵上來詢問盤查。
秦風很配合,王安若也沒有說什么,懂事的女孩處處懂事。
過了安檢,確認無誤,王安若這才跟宣誓主權似的主動挽著秦風的手,進了大門。
她如此強硬地表明態度,卻又恰到好處地用挽手臂的方式來襯托秦風,他才是主角。
“爺爺,我回來啦!”
“喲,乖孫女回來啦?”
王安若的喊聲里滿是晚輩的撒嬌,王老爺子的回應也襯托以慈祥和柔聲,跟他平日的鐵血形象完全不符,甚至有種夾子的感覺。
這只有切身體會過隔輩親的晚輩才能代入。
“回來的可是時候了呢,快來嘗嘗爺爺做的桂花糕,剛出爐,趁熱來一口!”
老爺子高高興興兩只手端著盤子從廚房里出來,滿心的歡喜,可見他對見到寶貝孫女的期盼。
那盤子里正裝著他做了一整天的桂花糕。
只有寥寥五六塊,還冒著熱氣,剛從蒸鍋上拿下來,蜂蜜剛撒上去也就半分鐘。
倒不是說做這一塊多費時間,而是他幾十年沒親自下過廚了,為了跟秦風比個高低,非得讓寶貝孫女嘗嘗自己的手藝。
在廚子的幫助下,愣是做了一天,光是和粘米粉和糯米粉,就弄得他現在手指甲里都是白的。
結果原本開開心心的王老爺子,一出客廳一抬頭,迎面見到的卻是秦風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笑容。
“老爺子好。”
“哼!”
王老爺子就跟變臉似的,刷的一下臉色就變了。
剛準備開口罵哪個混蛋讓你來的,便想起來是自己,又悻悻咽了回去。
決定給秦風下馬威的老爺子干脆不理他,轉頭看向王安若,又是滿臉春光地笑容,討好似地小心翼翼將盤子遞到她眼前。
“安若,嘗嘗爺爺做的,是不是比某些不三不四的人做的好吃多了?”
王安若聞言沒憋出悶笑一聲,用余光甜甜去看了秦風一眼,好似在說你看你,桂花糕的事把我爺爺都逼成什么樣了?
“好,我嘗嘗爺爺的手藝,肯定很……”
王安若捏起一塊來送進嘴里,輕輕一抿,夸獎的話到了嘴邊活生生止住了。
“怎么樣?”王老爺子臉上帶著期待。
王安若扯了個滿足的笑容,用力點頭:“嗯,可好吃了呢!”
“跟外人做的比,是不是還是爺爺的好吃?”
“那……那是當然。”王安若咽了咽口水,在王老爺子希冀的目光中,將剩下半塊吃掉,然后連忙擺了擺手:“剩下的待會再吃,也讓秦風嘗嘗……對了,秦風今天給爺爺你帶了禮物呢!”
秦風有些愣神,他剛才在想王老爺子是怎么知道桂花糕的事的。
如果他再想久一點點,就能明白有什么顏色的麻袋在等著自己了,可惜,被王安若給打斷了思緒。
回過神來,他將手里拎的煙酒遞給王老爺子。
“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呵,還知道登門做客帶點東西,這個文人的身份起碼配得上。”
嘴上說著陰陽怪氣的話,但伸手不打笑臉人,王老爺子心里還是有一點點態度上的轉變的。
“行了,東西我收下,放那邊桌上去吧。”王老爺子一仰頭:“都買了些什么?”
“買了些煙酒。”
“呵呵,安若給你出的主意吧?”王老爺子冷笑一聲,巧妙地弄到自己孫女頭上,不愿意承認自己肯收秦風的好處。
但實際上還是收了的,讓秦風不得不感慨這王家不愧是都姓王,多多少少有點嘴硬。
王老爺子瞥了眼秦風放在桌上的塑料袋,半條煙露在外面。
“哼,這種煙,老子都多少年不抽了……罷了,看在是我孫女給我選的份上,有空勉強抽兩口。”
他一邊說著一邊摸索身上,自言自語:“多少年不抽這種煙,也沒個火機……火柴讓我放哪去了?”
秦風聞言一愣,老爺子身上還真沒火機啊?
那送的防風打火機不就派上用場了?
“我這里有老板送的打火機,老爺子您要是不嫌棄,用這個吧。”
秦風摸出那個打火機。
王老爺子在內心深處是排斥秦風的,所以下意識就脫口而出去質疑。
不愧是偷摸高強度沖浪的老年人,連精神狀態都跟當代年輕人如出一轍。
遇到事,先質疑再相信。
“什么破打火機,能好用?”王老爺子有些鄙夷:“別連我火柴都趕不上。”
秦風搖了搖頭:“店家說是防風的,我看質量也挺好的,不信您看。”
秦風打開蓋子,手指在打火石上一滾,啪!
一聲脆響,只聽打雷不見下雨。
沒火!
秦風愣住了,不信邪地又試了幾次,都是只聽見打火石的響聲而看不見火苗,只能看見火花。
老爺子也是一愣,緊接著更嗤之以鼻了:“什么破打火機,都沒火,也好意思拿出來?”
嗨呀,可讓我逮到機會攻擊你啦,臭小子!
我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攻擊性有待降低!
克不等他沖著秦風開始輸出,王安若則見狀輕笑一聲,湊到秦風身邊。
她這一步邁的很大,一點不擔心跟秦風撞上,反而倆人貼的很近,肩靠著肩,臉都湊了上去。
這一幕看的老爺子眼睛瞪得老大。
怎么事,怎么事!
在我眼皮子底下,干什么呢!
這還是自己孫女貼過去,不好發作,要是秦風這么干,早就喊一聲條來,李管家就握著藤條和麻袋從二樓跳下來了。
只見王安若湊到秦風身邊,貼著身,柳腰瑩瑩很是風情,小腹靠在秦風背上,彼此感受著溫度,玉手繞著秦風的胸膛傳過去,握著了他的手。
“一看你就不抽煙,真誠實,不跟我爸似的。”
“我看我爸抽煙久了,都學會怎么用火機了呢。”王安若一邊嘟囔著,一邊將臉頰靠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
她好生囑咐著,就跟教小孩子畫畫的老師:“打火機都有調節火焰大小的地方,這個火機是新的,估計是老板調到了最小,最小就直接沒氣了……你看!”
王安若握著秦風的手再次滑動打火石,火苗“噗”的一聲竄出來。
她轉頭看向秦風,倆人鼻尖都快撞上了。
在秦風的視角里,渾身閃光的王安若溫柔一笑,說道“這火不就有了?”
王老爺子牙都要咬碎了。
這無名的一股火哪是燒在打火機上啊?
看著自己寶貝孫女在自己眼前十分自然地跟臭小子貼貼,手把手教他怎么用打火機……
嘿,老登你看,這不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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