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個正常的狠人，此時就會把辛悅留下，因為不管他真的是王家的人還是假的是，他的口供將來都有用。

比口供更有用的，就是辛悅這個人證活著。

林葉不是個正常狠人，確切的說他都不是個正常人。

這大堂里還剩下幾十個小內侍，一個個的已經嚇得癱軟在地，別說站起來，還能正常呼吸都沒有。

像辛悅這樣的人，還曾聽聞過大將軍林葉是個冷酷無情的。

他們這些地位低下的尋常小太監，大部分時候都接觸不到什么高層次的秘密。

就算有些時候接觸到了，他們也不會太在意，因為和他們距離太遠，沒有交集。

看吧，人生就是這樣處處都是驚喜。

你以為你和大將軍沒交集，大將軍主動找你建立交集，你覺得大將軍和你不是一路人，哪想到他還能親手送你一程。

“還有誰愿意跟我說些什么？”

林葉問了一句。

這些內侍沒有一個敢回應的，他們現在都不是茫然，也不算是木然，差不多可以算是靈魂都飛出十萬八千里外的空殼了。

所以林葉問了這一句后，他們沒有人回應也實屬正常。

林葉倒是沒什么時間浪費在這些人身上，見無人說話，林葉隨即擺了擺手。

龐大海心領神會，回身吩咐道：“這些人一個都沒用，全都掛起來。”

這話一出口，反應快的內侍立刻就把自己的魂魄從十萬八千里外硬生生拽了回來。

“大將軍我有話說。”

一個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小內侍爬跪著往前來，聽的出來嗓音很沙啞，也很急切。

他到了林葉不遠處就開始磕頭，一邊磕頭一邊說道：“我知道一些秘密，愿意向大將軍稟明。”

林葉道：“說吧。”

那小內侍說道：“那辛悅曾經不止一次和我說過，讓我去后宮其他院里，和內侍們都串通好，再想方設法的在貴人們面前說古公公的壞話......”

林葉打斷他道：“已經死了的人，我沒興趣再聽關于他的這些細碎的齷齪事。”

他問：“有別的嗎？”

那小內侍楞了一下后，搖頭：“沒有......”

林葉道：“龐大海，那就掛上去吧。”

龐大海一伸手把那小內侍拎了起來，此時親兵們已經在房梁上綁好了不少繩索，那小太監被拎起來的時候，第二次嚇尿了。

“宮里很多貴人都被收買了！”

那小內侍在即將被掛在繩索上之前，嘶吼出來一聲。

“噢？”

林葉回頭看向他，擺了擺手指，龐大海隨即把人又給放了下來。

“你說很多貴人都被收買了，具體是誰，又是被誰收買，被收買之后，貴人們做了些什么不該做的事？”

那小內侍道：“有人想讓宮里的貴人們勾引監國親王殿下，造出宮中丑聞，如此一來，就能讓殿下謝罪下臺。”

林葉想了想，這一招確實很歹毒。

那些貴人們再怎么不受天子待見，那也是天子的女人。

親王若真的與這些貴人們不干不凈，這丑聞，能在史冊上寫滿滿一篇，能在野史上寫厚厚一本，林葉要是專門干這個以此為生的，他能寫厚厚的上中下三本。

林葉問道：“你有實據嗎？”

那小內侍點頭道：“是一位貴人院里的內侍親口對我說的，他說看見有人進宮來了，與那位貴人密議。”

“還說，他當時本來是躲在竹林后邊偷懶，那位貴人和來的人以為院子里沒人，所以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林葉道：“人在這呢嗎？”

那內侍連連搖頭：“沒在。”

林葉回頭看向那群嚇破了膽子的內侍說道：“你們學學他，如果能用什么重要的事來換自己一條命，盡快想，一個時辰之內想不出來怎么換命的，就掛上去。”

說完他似乎對那小內侍的話都沒什么多大興趣了，徑直走了。

龐大海轉身面對那群內侍說道：“大將軍給了你們一條活路，暫定一個時辰，誰說的事比較重要，那就能活。”

這一下，算是打開了一條口子。

林葉緩步回到后院，一進門就看到古秀今站在院子里看花。

七月份的天氣已經很熱了，可古秀今身上還披著一件大氅。

當初在孤竹的時候，他為陛下引出來真正的殺手，就是那位有盛名的冬泊國師巨先生葉菩提，古秀今也因此而身負重傷。

自此之后，他身子骨一直都不好。

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天子離開歌陵之后，居然都有人敢欺負。

聽到腳步聲，古秀今回頭看向林葉，笑了笑后問道：“忙完了？”

林葉點頭：“差不多。”

古秀今沒再說話，又去看那院子里正開的艷的花兒。

林葉也不說話，走到古秀今身邊陪著他站著。

就這樣，兩個人站了足足有兩刻之久，古秀今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氣，似乎是在感受那花香。

他聲音很輕的問：“其實，大將軍把宮里那些人叫過來，和查殿下下落一點關系都沒有，對不對？”

林葉笑而不答。

古秀今道：“大將軍只是想給我出氣。”

林葉依然笑而不答。

古秀今道：“我......很開心。”

林葉笑的更歡暢了些。

古秀今道：“他們為了活命，會說出許多宮里見不得光的事。”

林葉道：“見不得光就不見，不管是是事還是人。”

古秀今微微一怔。

片刻后，他問：“大將軍說的，不僅僅是外邊那些人吧，其他的......畢竟是貴人們，是陛下的......”

林葉語氣平靜的問道：“我現在怕什么？”

古秀今又一怔。

林葉道：“我總得讓自己名聲變得更臭一些，不然的話，我的對手們怎么找機會。”

他看向古秀今：“你猜，陛下安排今日之局面，是不是已算準了我什么都干得出來。”

古秀今沒回答，但他有答案。

林葉負手而立，抬頭看著天空，聲音略顯低沉的說道：“既然這個惡人是我來當，那索性就當的徹底些，若不干出點出格的事，誰還能把謀反的帽子給我按瓷實了？”

古秀今道：“大將軍，三思。”

林葉道：“何止三思，百思都有了。”

古秀今：“可如此一來，大將軍再想把名聲變回來，難如登天。”

林葉道：“陛下也不需要我把名聲變回來，陛下只需要我在合適的時候名聲變壞就足夠了。”

他說：“不過，我一個人被人罵，那多不好玩。”

古秀今第三次愣了愣，因為他從林葉這句話里聽出來，有倒霉蛋要被大將軍他拉進一個坑里了，這倒霉蛋還能是誰。

是須彌翩若。

半個時辰之后，須彌翩若就出現在府衙大堂里。

一進門，他就看到這大堂里掛著幾十個人，在那搖搖晃晃的，看著讓人覺得頭皮都發麻。

他抬起手指了指：“這是怎么了？”

龐大海俯身回答道：“回須彌大人，這些宮里的內侍，造謠出來不少宮里的丑聞，該死。”

須彌翩若微微一停頓，然后點頭道：“既是造謠，那確實該死。”

他穿過這掛滿了尸體的大堂，穿過走廊，沒多久到了后院。

此時，古秀今和林葉正在下棋。

見須彌翩若來了，古秀今起身見禮，須彌翩若一見到古秀今，就知道那些家伙可不是死于什么造謠了。

倒也......活該。

他當然也聽說了古秀今在宮里被架空，被排擠，甚至被欺負的事。

可他和林葉不一樣，他只是個大理寺卿，就算是還有次輔身份，他也不能去過問宮里的事。

后宮的事都是陛下的家里事，身為臣子，不敢也不能多言，更不能隨便伸手去管。

林葉就能，因為林葉是個瘋子啊，須彌翩若甚至覺得，就算是在瘋子這一類人之中，林葉也是出類拔萃的那個。

“好久不見了古公公。”

須彌翩若笑著打了聲招呼。

他剛要在林葉旁邊坐下來，林葉抬起手指了指另外一邊。

院子里還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是一沓口供。

林葉道：“你坐那邊。”

須彌翩若：“那邊我聞著不對勁，不想去。”

林葉道：“你不去，那就會更不對勁。”

須彌翩若看向古秀今：“古公公，大將軍他是不是又沒安好心？”

古秀今笑了笑后說道：“大將軍對自己人，怎么可能沒安好心。”

須彌翩若道：“大將軍沒安好心的時候，哪里還有自己人。”

話是這么說，他還是走到了那張桌子旁邊，隨手拿起來一張口供看了看，只看兩眼，他啪的一聲就把那張紙拍桌子上了。

“我什么都沒看到，這里我也沒來過。”

說完他快步就往外走，下一息就要跑起來了。

這可都是真的宮里的丑聞，這些事他是真不想也真不敢看。

“不需要你動手干什么。”

林葉道：“雖然我想干什么也不需要你幫忙，不過有個人證終究要好些。”

須彌翩若：“你坑人能不能不可著我一個人坑，你去坑寧未末啊，他比我官大，他比我狡猾，他比我還不要臉呢。”

林葉：“所以他不好坑。”

須彌翩若：“我湊......”

林葉道：“你幫我個忙，這些東西就可以不看。”

須彌翩若道：“哪個不要臉的剛才還說不需要我幫忙做什么？”

林葉道：“看了就不需要，不看就需要。”

須彌翩若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不去看那些口供，一眼都不想再看。

他問：“大將軍是想讓我幫什么忙？”

林葉道：“想個辦法，讓我一會兒點到名字的貴人們會走出臻元宮的大門。”

須彌翩若：“我日你......”

林葉看著他，就那么看著他，須彌翩若就把先人兩個字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須彌翩若道：“你真打算坑死我？”

林葉道：“如果我找寧未末辦這件事，他必然會想出一萬個法子來周旋，最終他什么都不干，還要擺出來一副他已盡力的模樣，看著惡心。”

須彌翩若：“我也可以，我也惡心，你放我走行不行？”

林葉搖頭：“不行。”

須彌翩若急切道：“那些都是貴人，什么身份你心里沒點數？這事要是干了，就沒有人在乎對錯，只有人要把你按死在千古罪人這個名聲上！”

林葉笑了。

笑的須彌翩若心里發慌。

林葉笑夠了之后問須彌翩若：“你說，這個罪名，在我不久之后的所有罪名中，能排進前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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