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楚山寇第一百三十八章郎君何事憂煩第一卷楚山寇第一百三十八章郎君何事憂煩←→:最新網址:mayiwxw
,將軍好兇猛
“可是鄭先生?”
聽著沙啞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鄭恢轉過頭,見徐武富短短半日不見,竟然陡生幾分蒼老之感來,眼睛里都是血絲。
徐武富平時以文士自居,這一刻在黑色喪服外卻系以長刀。
“鄭恢見過徐郎君。”徐恢揖首道。
“你此時過來作甚?”徐武富禁不住怨恨道。
他得知董成赴任唐州,幕僚有人名鄭恢,便特意遣徐恒借往信陽押貨之際,喬裝趕往泌陽城拜訪鄭恢。
然而鄭恢拒之不理。
徐武富萬萬沒有想到董成、鄭恢昨日會徑直到淮源城來,以致激怒徐武江、徐懷等人反而先對他們下毒手。
“我此時不該來?”鄭恢問道。
徐武富牙齒咬得嘎嘣響,好一會兒才說道:“請鄭先生過去說話!”
鄭恢與徐武富在小雪中穿過月門,走到側院廂房里,屋里皆是湯藥味,徐武磧臉色蒼白的平躺榻上,看到鄭恢過來,嘶啞叫道:“不殺徐懷,誰都沒有寧日!”
“你可有礙?”鄭恢問道。
徐武磧睜大眼睛盯住頭頂的羅帳,久久不回鄭恢的話。
徐武富在旁嘆息的搖搖頭,說道:“胸骨傷重,可能要三五個月才能愈合……”
鄭恢暗感可惜,徐武磧年逾四旬,筋骨已經過了巔峰期,受這么重的傷,三五個月養好骨傷,拳腳氣力也有可能會退步一截。
徐武富沒有問題,即便徐武磧曾是靖勝軍一員,他現在也不再覺得會有什么問題。
徐氏內部都割裂到這地步,徐武磧真要念及舊誼,實難想象他會一直留在徐武富的身邊,而不是幫徐武江、徐武坤以及莽虎徐懷等人徹底奪取徐氏族兵的控制權。
那樣的話,徐武富還有什么籌碼跟徐武江他們斗?他自己也不至于今日受此重創,還叫徐懷將唾沫啐臉上羞辱啊。
如此想來,鄭恢暗感還是他以前太敏感,卻是相爺身邊就有不少人說這世間絕大部分人都蠅營狗茍,何需防備那幾個余孽能翻出什么浪花呢?
想想也是啊,這年頭說見到鬼的地方可多了,但真正的忠義之士,誰見到過幾個?
一定要說有,王稟這個硬骨頭勉強能算半個,真是又臭又硬,害他們在桐柏山折騰都快有一年了。
鄭恢坐到燈下,窺眼見徐武富著其幼子徐忱持刀守在院中,問道:“徐武江今日有鼓動嘩變之意,但他唆使莽虎殺貴公子,我卻是大吃一驚,徐郎君是否有什么蛛絲馬跡沒有收拾干凈?”
徐武富這時候與徐武江他們已成死仇,鄭恢當然不怕夜訪之事落入徐武江等人眼中,但他這時候還是好奇徐武江他們為何選徐恒、徐武磧下死手。
當然,他也猜到一些原因,但他對徐氏宗族內部的情況,到底遠不如徐武富熟悉,何況還涉及到靖勝軍余孽的事,不容他不多嘴問幾句。
徐武富不相信他與鄭恢暗通消息之時已被徐武江察覺。
黃橋寨一役,徐氏子弟二十多條人命,鄉營三百多人戰場,徐武江他們真要早察覺到這事
,近兩個月他多次與徐武江、徐武坤、徐心庵、徐四虎等人碰上面,他們不可能不露一點聲色。
徐武江或許叫人難以揣測,但徐武坤、徐心庵以及徐四虎等人有多少城府,他都是清楚的,這幾人心里很難藏住這么大的事情。
而除此之外,徐武富也相信徐武江有其他、充足的對他們下毒手的理由,這一刻愀心的恨道:
“他們在前街設鑄鋒堂以售刀盾弓箭矛朝廷所許的五兵,看著像似一家小小的五兵作坊,但實際上已踞獅駝嶺、金砂溝、歇馬山自成一體——他們會出惡手,我并不意外,只是沒有想他們下手會這么快!鄭先生你看這院中的冷清,也應該知道他們得逞了!”
在徐武富看來,除了歇馬山自成一系,徐武江想要進一步控制整個徐氏,必然要將他父子倆踏在腳下蹂躪外,他也認定董成、鄭恢突然到淮源來行打草驚蛇之計,是催促徐武江不得不以暴烈的手段與這邊撕破臉、痛下毒手的關鍵誘因。
徐武江他們的目的就是迫使之前大部分居中觀望的徐氏族人,在這一刻都不得不選邊站,以此增強對抗董成、鄭恢等人迫害的底氣。
這也是徐武富心里怨恨董成、鄭恢突然跑來淮源打草驚蛇的緣由,完全不信任他們,還令他們毫無防備。
徐武富沒有將話說太透,但鄭恢也能看得出他臉上的怨氣,他沒有辦法為自己辯解,直接進入主題說道:
“我們除了希望能更名正言順一些外,也想過即便徐武江他們能一直隱忍下去,不叫我們抓住把柄,我們也可以在招撫賊軍之后先解散鄉營,再去收拾他們——現在看來,按部就班是不行的,依徐郎君所見,我們要如何才能先誅除徐懷這頭莽虎?”
莽虎徐懷的武勇以及他在淮源軍民心目中的聲望,都差點叫徐武江利用激起兵變,這有些超乎鄭恢之前的預料。
相比較這些,一直在暗中裝神弄鬼的夜叉狐,有時候威脅反而沒那么大。
“我也不是說一定要替恒兒報仇,實在是此子現在不找機會除掉,一旦叫他們逃入深山老林,鄭先生你們有多少條人命填進去,能圍殺這廝,”徐武富聲音這一刻冰冷到極點,說道,“巡檢司諸多人里,最容易收賣的是唐天德,只要他配合我們,關鍵之時將唐盤、唐青兩子調開,便容易下手了……”
“調走唐盤、唐青只會打草驚蛇,而唐天德或許怕唐氏再有第二個徐武江,應更樂意看到唐盤、唐青意外橫死;鄧珪更是墻頭草——徐武江自以為用那莽貨震懾他人,卻不知如此猖獗更惹忌恨!”徐武磧躺榻上不能動彈,這時候卻也是聲色嘶啞的說道。
“……”鄭恢回頭看了一眼,回想起徐懷拳殺徐恒之時鄧珪的反應,禁不住暗暗點頭,覺得徐武磧的判斷有些道理……
巡視過黃橋諸寨的防務,董成決意將駐在遷來黃橋,與將卒共甘苦,鄧珪也只能聽從。
忙碌一天,鄧珪精疲力盡回到住所,心緒還是禁不住的煩躁,回想午時巡檢司內外軍民鼓噪的情形,心里雖然理解徐武江他們困獸猶斗的心境,卻猶是氣得想將身前長案踹翻。
他就想當個太平官,
怎么就這么難?
叩門聲響,鄧珪精疲力盡的問道:“誰啊?”
“徐都將過來求見。”伺候他的老卒在外面說道。
“不見!”鄧珪氣道,想將徐武江拒之門外,但過了一會聽,聽老卒走下臺階,他又覺得不好,打開門扉,說道,“讓徐武江進來吧……”
徐武江即便是過來裝腔作勢給徐懷那莽貨求情,但徐武江好歹是鄉營都將,他還沒有將淮源鄉營、巡檢司武卒的指揮權交出去,自己實沒有必要連私下與徐武江說幾話都要避嫌。
“鄧郎君為何事憂煩?”徐武江對案坐下來,拿著燒沸的鐵壺,幫他與鄧珪都沏上茶,一點都沒有生疏的意思。
“知我心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鄧珪盯著徐武江看了片晌,掉書袋說道,“徐都將,你說我為何事憂煩?”
“董成、鄭恢等賊,完全可以先收編賊軍、解散鄉營之后,再對我等下毒手,卻偏偏跑到淮源來打草驚蛇,說到底他們還是畏天下悠悠之口,想著將我們再次逼得逃軍,以便名正言順清剿我等,”徐武江說道,“這叫我不禁擔憂鄧郎君的命運——畢竟以鄧郎君的品性,斷不可能跟他們同流合污,那對他們諸多惡行了如指掌的鄧郎君,會不會就是他們下一個要鏟除的目標?”
“你少動那些挑拔離間的心思,便像你說,只要某些人還畏懼天下悠悠之口,我怕什么?”鄧珪氣惱道,就想將徐武江直接趕走,省得看在眼底心煩意亂。
“鄧郎君真要不畏,為何卻在董成赴任之后,叫夫人攜兩個公子從泌陽城住回娘家去?”徐武江問道。
當世對官吏頗為優渥,家眷可隨之赴任,但鄧珪一心想兩子能走仕途,淮源卻沒好的書館、名師,便將家小安置在泌陽城。
之前不管局勢多詭譎,泌陽城還是置于風波之外。
理塘寨一役后,陳實等人喪命沙場,雖然泌陽城有經略安撫使顧潘親率禁軍駐守,安全不需擔憂,但那時鄧珪便想到陳實死后,州縣那么多空缺官位,蔡系只需要再塞一人進來,便能輕易做成招撫事,而風波卻不會因此而止。
他為防萬一,提前安排家小離開泌陽城。
見鄧珪沒有作聲,徐武江說道:“黃橋寨一戰,蔡系至少有六名私兵死在我們的刀弓之下,這些私兵或許在蔡鋌眼里無足輕重,但他們的親故倘若想對同樣無足輕重的鄧郎君尋仇,鄧郎君能置身事外?鄧郎君可以責怪武江口出狂言,但武江實是為鄧郎君著想啊。退一萬步講,我們真要被蔡府狗賊逼得鋌而走險,鄧郎君就愿意為他們驅使著與我們為敵?”
“怎么,你們今日就要劫監逃軍嗎?”鄧珪手按住長案,眼瞳炯炯有神的相住徐武江。
“不,我們想要徹底剪除蔡黨在唐州的羽翼,留董成一人,再大的能耐也翻不出水花來,但我們要做成這事,需要鄧郎君玉成。”徐武江說道。
“我能做什么?”鄧珪說道。
“鄧郎君只需事事依從他們便成!”徐武江說道。
鄧珪震驚的盯住徐武江,他以為徐懷當眾打殺徐恒,是徐武江他們要激起嘩變,卻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是用徐懷為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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