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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今日會在淅川暫歇,明天再動身溯淅水而往西峽。知縣余漣在縣衙擺下宴席,董公與我等一同前往,荊紫、西峽之要啊,席間當可暢談!”
徐懷的行程很緊,淅川縣雖然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地,但經過淅縣還是要將知縣陳漣等官員召到跟前了解情況,史軫這就直接邀請董成父子一并前往縣衙飲宴。
“恭敬不如從命。”董成允道。
“董公,請!”徐懷站起來,伸手請董成先行。
董成一家棲居宅院實在狹小,堂屋又低又矮,也只有徐武磧、史軫、韓圭以及充當貼身待衛的牛二、史琥等人陪同進屋子里,其他一干人等都在院中等候,包括淅川知縣余漣等人在內。
此時徐懷與董成從低矮的堂室走出來,徐武磧、史軫、韓圭等人跟隨其后,余漣等人看到這一幕,都是微微一怔。
朝廷不會允許京荊徹底的藩鎮化,像南陽府、襄陽府、荊州通判、諸縣參軍以及諸縣知縣、縣丞等官職,基本上都還保持原任,接下來的調任以及升轉考也都由吏部管轄。
因為有人在暗中刻意傳播消息,這個層次的官員也大體知道建繼帝駕崩前后徐懷攜密詔誘捕鄭懷忠、鄭聰父子以及紹隆帝登基之后京襄路為何拖延近一年才最終設立的種種內幕。
也因此也很了解他們留任京襄路是何等的尷尬,是何等的左右為難。
余漣等人但凡有門路的,都千計百般請托調出京襄路,但同時也是膽顫心驚,小心翼翼的應付當前的差遣,生怕稍有錯漏,夾在制司與朝廷之間里外不是人。
當然,寧慈離開南陽府之前也特地將留任南陽的諸曹諸縣官員都喊到跟前,吩咐他們作為朝廷的臣子,要盯住著制司的動靜,但凡看到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都應該上表參奏。
眼前這一幕,絕對算得上能在密奏之中大書特書的“風吹草動”。
蔡鋌一系與靖勝軍、桐柏山舊事,余漣也是早就耳熟能詳了:
建繼帝于襄陽登基之后,更是昭告天下蔡府遣私吏謀害王稟,在桐柏山攪起匪亂的血腥內幕。
在楚山眾人的不懈怒力,官兵也重新站穩腳步,蔡府密謀破滅,董成作為蔡系一員出知唐州,一個作用就是幫著蔡府收尾,掩蓋桐柏山匪亂的諸多黑幕。
建繼帝于襄陽登基即位之后,董成也是因此被削職為民。
徐懷這次視察荊紫等寨軍務,借道淅川前往西峽,途中突然提出要見一見遷居淅川的董成,余漣等淅川縣官員還以為此時身居高位的徐懷要找董成新仇舊恨一起清算。
然而此時看到徐懷與董成從狹窄低矮的屋舍里走出滿面春風,要一同前往縣衙把酒言歡,余漣等人都是微微一怔:
這是什么意思?
徐懷不是要找董成清算前仇舊恨,而是要將他招攬麾下?
余漣也是稍稍一愣,便振作精神在前路引領,往縣衙而去。
韓圭落在后面,招呼還在發愣的劉武恭道:“以后董公這邊要多安排些人手,莫叫人打擾到董公的清靜……”
“使君這是要招攬董大人做事?”劉武恭壓低聲音問道。
“是董公子要入制司任吏。”韓圭笑道。
董成早年奉蔡鋌為座師,在蔡鋌的安排來到唐州,這些都不假,但董成到底是正而八經的進士出身,以崇文閣侍制出知唐州,本人還是想著有一番作為,并無意卷入蔡府所掀起的血腥密謀之中。
董成到唐州之后,盡可能快的結束桐柏山匪亂,即便這是出自蔡鋌的授意,但之后董成就致力治理地方,無意再搞什么小動作去打壓桐柏山眾人——徐武磧當初假意投附到董成身邊效力,對這些再是清楚不過。
從這點來說,董成與楚山并無什么深仇大恨。
而徐懷意欲招攬董成,董成學富五車,入仕以來多在地方任事是一方面,更為重要的徐懷要千金買董成這塊馬骨。
因為新政大力清理、剝奪各地私占田地,同時又大力推動減租限佃,嚴重壓制了鄉族士紳的利益,致使鄉族士紳視楚山如仇寇,但不可否認士紳群體里也存有一部分開明之士也認識到此次亡國滅族之危,非傾盡全力難以挽回,不可否認士紳群體里也存在義之所在、不計個人得失之人。
雖說大越早期承前朝之制頒布一部《大越律》,但行文簡略,并不能覆蓋繁復的朝堂及地方事務,大越所奉行的律制,主要由《大越律》與立朝以來所頒布的一系列典章誥令組成,極其繁冗復雜。
這使得絕大多數的地方官員都必須借助半生沉溺于吏事、甚至世襲吏職、熟悉種種典章誥令的經承、書辦等文吏的協助,才能較好的處理諸部院及地方事務。
這也決定了胥吏在地方治理中不可替代的作用。
設立京襄制置司,徐懷與朝廷約定主要的州縣官職都將由中樞委任、升轉,但不涉及州縣書辦、經承等吏員。
制司成立選吏司,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將州縣的吏職掌握在手里。
無論是希望更好的掌控地方,提高地方治理的水平,還是進一步提升武吏軍將及匠師隊伍的層次,選吏司都需要盡可能從地方篩選、招募更多具體一定文化水平的青年。
然而制司與鄉族士紳群體的關系相當的惡劣,這令一部分讀書人即便心存大義、不計個人得失,卻有種種顧忌,而難邁出投效制司的第一步。
招攬董成的一個用意,還是要為這事打開缺口。
無論是董成以往的身份,還是制司也希望將聲勢搞得更大一些,這次只會招募董成其子董異入制司為吏,徐懷正式舉薦董成出山任事還需要一段時間作為緩沖。
不過,除了地方上的鄉族士紳仇視制司外,敵軍也有斥候奸細滲透進來活動,董成及其家人的侍衛工作現在就得重視起來。
韓圭與劉武恭留下來交辦一些事,徐懷便邀董成先行前往他們今日落榻的驛館——隨著諸多將吏以及侍衛兵馬離開,院子頓時空了出來。
董成與其子董異并沒有交待一聲就出門了,董妻還不清楚發生什么事情,與二女驚惶不安的躲在廂房里也不敢出來詢問站在院子里韓圭、劉武恭。
留守巷道里的侍衛軍吏,這時候像抓小雞似的揪住一名中年人走過來,問劉武恭,
“此人鬼鬼祟祟躲在隔壁院子里往這里探頭張望,劉縣尉可認得?”
“……”劉武恭到淅川赴任才半個月,除了縣衙及縣尉司的官員、衙役,縣城里還真認不得幾人。
劉武恭瞅那人衣衫破舊,臉龐黑瘦,身量也不高,總之其貌不揚得很,被侍衛抓住后卻沒見多少驚謊,眼神卻游離閃爍朝院子里東張西望,不像是純看熱鬧的鄰人,便要將人先抓到縣獄關押起來再行審問。
董妻這時候驚慌走出來,告饒說道:“陳松澤乃妾身兄長,定是關切使君到來,絕無歹意,還請二位郎君手下留情……”
人是制司侍衛抓的,對縣里各色人物熟悉的縣尉衙役、胥吏都沒有資格靠近院子。
劉武恭這才知道鬧了一大烏龍,連忙讓人給陳松澤松綁,說道:
“原來是陳松澤陳郎君啊,多有得罪!”
韓圭這才認真打量陳松澤起來。
他知道陳松澤早年在淅川縣衙任吏,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但董成被削職為民之后,陳松澤受牽連被逐出縣衙,之后又與人爭訟,陷身牢獄之中,最后幾乎是傾家蕩產才得以脫身。
陳松澤除了是董成的妻兄外,制司這段時間將州縣涉及私鹽、通匪以及土地爭訟等事的卷宗都調過來,發現陳松澤確實有牽涉到幾樁走販私鹽的舊案之中,并非淅川縣有人蓄意栽贓誣陷。
韓圭卻是第一次見到陳松澤其人,拱手說道:
“使君與董大人乃是故舊,這次特地將董異辟入制司任吏,也早聞陳松澤郎君之名,待要叫人去請陳松澤郎君去飲宴呢……”←→新書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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