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內，空氣中煙霧繚繞、烏煙瘴氣的，地板和墻壁看起來也臟得很。

內置LEd燈具的面板燈光并不刺眼，光束主要都集中在綠色的撲克桌上，其他的地方則比較昏暗，遠遠看去，給人以一種壓抑的感覺。

但這絲毫不影響圍在桌旁的人的熱情。

蘇望雙手抓著桌邊，身體前傾到最大角度，他盯著荷官手中的牌，眼睛瞪得似乎要凸出來。

他的喊聲被淹沒在周圍此起彼伏的吶喊中。

“大！大！大！大！”

隨著荷官將手中的撲克牌翻過來，他懊惱地一拳錘在賭桌邊緣，“哎呀！我剛剛本來是想壓小的！”

一旁挽著蘇望的美女聽了他說的話，頭偏向一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賭狗都這么想問題的。

但轉過頭來，美女卻換上了一副諂媚的表情。

“望哥這輸了是攢運氣呢，說不定下一把咱們能贏把大的呢！”

蘇望聞言點了點頭，“我也這么想的，哪兒能把把都輸呢！來來來！再來再來！”

不知過了多久，蘇望才從地下室走出來。

他一邊走，一邊不滿地嘟囔著，“怎么能輸一個晚上呢？真晦氣！明天來之前，得先燒個高香才行啊！”

他一手插著口袋，一手扶著后脖，按摩著因為埋了太久而有些酸痛的脖子。正準備走到路邊去招個的士，突然，后方伸出了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操！誰啊！”

他不耐煩地回過頭，看清楚來人的臉以后卻嚇了一跳，聲音都顫了顫，“吳……吳哥……嘿嘿……”

吳哥見蘇望一見到他，瞬間慫成孫子的模樣，不禁冷笑一聲。

他身后的幾個小混混也笑得不懷好意的。

吳哥斜斜地打量著蘇望，不善地開口道，“小蘇啊，你怎么這么悠閑地在街邊亂晃呢？你是不是忘了點什么東西啊……”

他盯著蘇望，語氣中的恫嚇濃厚了幾分，“今天，好像是你還錢的日子啊。”

蘇望忙不迭地陪著笑，“吳哥啊，我記得……我當然記得！本來我籌的錢啊，還差一點點，我想著去玩兒兩把，湊夠了把錢一起給您的，沒成想，今天運氣不好，沒賺回來……”

吳哥冷哼一聲，“然后你不會把所有要還給老子的錢，都輸了個精光吧？”

蘇望戰戰兢兢地往后縮了半步。

是的。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要不，您再給我寬限兩天，我的家底兒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爸那么大一家公司呢不是，肯定不會沒錢還給您的啊！今天真的是因為運氣不好……”

還有那個女的，一直在旁邊拱火。現在想來，那肯定是個托兒！

“少來！”

吳哥一巴掌削到蘇望的腦門兒上，“你這條賭狗，嘴里就沒句踏實話！你要么現在就找你老子要錢！要么，我就直接幫你去找他要！”

“哎別別別呀吳哥！我不能讓我媽知道我在外面賭錢啊！”

蘇望腿一軟，慌亂地撲通一聲就跪去了吳哥面前，“求求您，您就再寬限我兩天吧，我一定把錢還上！”

“你放屁！”

這邊，兩伙人正僵持不下時，一輛法拉利緩緩從一旁開過，又倒車退回來，停在一群人旁邊。

車門打開，一個帶著大墨鏡的美女從駕駛座的那一側下來，她一身薄貂配小吊帶，走路風中帶媚，來人正是溫晚。

她本來是打聽到了蘇望經常光顧的賭場，來找蘇望的，沒成想，直接就讓她看到了這一幕。

她走到一群人身前，低頭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蘇望。

“不是，小老妹兒，你這，什么情況。”

站在一旁的吳哥愣了一下，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夜色濃厚，他看不清溫晚的長相，只知道是一個從豪車上下來的，很有氣勢的美女。

溫晚環視了一圈，大概也清楚了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蘇望這條賭狗被人上門催債呢，不過，這正好，這條賭狗和催債的這幫社會渣滓都在，對于她而言，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她看著那群混混中為首的吳哥，開口道。

“他一無藥可救的賭狗，你們指望這樣嚇唬他，他就能把錢吐出來？”

蘇望和吳哥一群人都沒反應過來，一時間都安靜地看著溫晚。

溫晚環抱著雙臂，語氣驕縱。

“你們是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很有錢的明星妹妹嗎？你們去找他妹啊，他欠了多少，直接跟她說，她這段時間正當紅，他哥哥是賭狗這種事情，她肯定馬上就會選擇花錢擺平，秒到賬的，你們甚至還能多要一點兒。”

“啊？”

吳哥一臉困惑地看著溫晚。

溫晚聳肩，看著地上的蘇望，“你沒跟他們說，蘇羽璃是你妹啊？”

“臥槽，有這檔子事兒？”

吳哥吃了一驚。蘇羽璃最近的熱度這么高，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啊對對對！”

跪在地上的蘇望反應過來，趕緊應和，若不是溫晚提醒，他都忘了這檔子事兒了。

他昨天還聽付柔在家里抱怨呢，說蘇羽璃這段時間這么紅，肯定賺了很多錢，居然一分都不給他們，真是白眼狼。

蘇羽璃名義上可是他的妹妹，幫他還債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

蘇望趕緊看向吳哥，聲音中帶著狂喜。

“蘇羽璃是我妹妹啊，她有錢得很，你們去找她要吧，她一定會給你們的！你們要多少她都會給的！”

吳哥摸著下巴，大小不一的雙眼中浮現出了再明顯不過的壞意。

溫晚見目的達到了，適時上前，將她剛讓人查到的，蘇羽璃的住址扔給了那群人，便轉身離開。

至于這群渣滓后面會說什么，她是完全不感興趣。

上車后，她打了個電話。叫對方跟緊這群小混混。

栗元路。

蘇羽璃一直走到小區，都不敢回頭，刷卡進門時，她用余光瞄了一眼江旭的方向。

他還站在原地，身影似乎要完全融進黑暗中，絲毫沒有生氣。

小區的鐵門在身后關上，發出一聲鐵門與磁鐵間碰撞的悶響。

蘇羽璃這才終于松懈下一口氣，她的步伐越來越快，最終，逃也似的跑進了自己的家門。

她輸入密碼，開門，又砰地將門關上。

鞋就這么胡亂蹬在門口，她燈也來不及開，快步進屋，拉開壁柜的抽屜拿出那個紫標的小藥瓶，倒出兩片藥吞下，她今天沒有帶手包出門，所以藥不在身邊。

半響，蘇羽璃沿著壁柜，緩緩地坐到地上，長嘆出一口氣。

她點燃一根煙，大力地吸了一口，又將煙霧吐出。

眉心緊鎖著，她將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依舊在砰砰地跳個不停，她知道，這是為了江旭。

她討厭這種感覺。

她將手握緊，將心口裙子的布料，和一部分她自己的皮肉攥在手里，疼痛從胸口傳來，但她的心依舊飛快地跳個不停，不論她如何深呼吸都沒用。

她眼眶漸漸變得猩紅，卻沒有眼淚掉落。

“不爭氣！”

狠狠地咬著下唇，半響，蘇羽璃咬著牙，又顫抖著重復了一次，“不爭氣！”

手機嗡嗡嗡地振動了幾聲，她愣了一下，摸出手機，點亮了屏幕，是江逾白。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清爽，“到家了嗎？”

蘇羽璃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不出異常。“到了。”

“到了就好。給你發信息問你到了沒，你也一直沒有回我，所以我才打電話來問問。”

江逾白輕笑了一聲，“畢竟，我可是答應過詩雅，一定會照顧好你。”

又有一絲異樣的情緒冒頭，蘇羽璃皺眉，將之壓下，才緩緩開口，可嗓音卻明顯地啞了一些，或許是因為剛剛抽了煙的緣故。

“嗯，謝謝。”

聽出蘇羽璃話中的疲憊，江逾白沉默了一下，似乎本來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想說，但放棄了。

“今天是挺累的，你早點休息。”

“好。”

蘇羽璃也聽出來他好像還想說什么，但她確實是太累了，也無意去深究。

掛了電話，她震動手腕，將手機丟去了離她稍遠一些的地板上，又將煙送入口中。

手機與木制地板碰撞，發出咚的響聲，但很快，便淹沒在寂靜的空氣里。

白色的煙霧，一股一股地融入黑暗，江旭站在夜色里，被路燈光線勾勒出的身形，似乎又在眼前若隱若現。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你要名分，我也可以給你，只要你愿意。我明天，不，今晚，我今晚就開記者發布會，把所有媒體的記者都召集過來，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我愛的人是你。’

‘我明明……那么愛你。’

江旭方才的話又出現在耳畔。

方才面對江旭時，那異樣的情緒，又再度復蘇，她的心又砰砰地跳了起來。

“呵呵……”

蘇羽璃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夾著煙，胳膊搭在曲起的膝蓋上，細細地品了品自己的情緒，突然自嘲地笑出聲。

喜悅。

是喜悅。

她的身體，因為聽到江旭這么說，感到了喜悅。

難怪藥物沒能把這股異樣的感覺壓下去。

因為她其實是在懊惱著。

她想她的精神已經不喜歡江旭了，可她的身體卻依舊喜歡他，當聽到他說他愛她，愿意為她做任何事的時候。她的身體，居然反射性地開心了起來。

她嘆了口氣，聲音中蔓延上濃濃的無奈。

“真是的，怎么會這么不爭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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