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演奏會門票？”

江氏集團辦公室里，江旭懶懶地靠在沙發椅的頭枕上，一手還握著鋼筆，另一只手，隨意地拿著一張被制作成邀請函模樣的精致門票。

“嗯嗯。”

蘇羽璃脆生生的聲音從的他頭頂上方響起，她正扒拉在他的沙發椅后面，雙手乖乖交疊在椅背的邊沿，低頭看著他。

她烏黑柔軟的長發，調皮地落了幾縷到江旭的側臉，弄得他有些癢。

蘇羽璃低頭看著江旭，心中感嘆著，他的臉真是全方位無死角的帥啊，怎么會有男人這么帥呢？不僅僅是輪廓和五官，就連每一個細節，都長在她的審美點上。

伸手將落到江旭臉頰邊的那幾縷發絲撥開，她笑吟吟地開口。

“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染上的這個壞習慣，演奏的時候，一旦覺得自己的情緒不對勁，就喜歡瘋狂地往第二層右邊的第一間包廂瞟，看到那里有熟悉的面孔，心情就會安定下來，我很奇怪吧，嘿嘿。”

“哦？為什么不往左邊瞟呢？”

江旭懶懶地看著桌上的文件，蘇羽璃的話，也不知道有多少過了腦子。

下一秒，蘇羽璃纖細的小手就伸到了江旭的臉上，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聲音里染上了一絲嗔怪！仿佛對他不過腦子的話有些懊惱。

“因為琴架在左邊的鎖骨上，所以往右邊看是最方便的呀！你難道沒有看過別人拉小提琴嗎！”

“嗯……”

江旭依舊沒有太在意她說了什么。

他將蘇羽璃遞給他的門票隨意往一旁桌子空白的位置一丟，伸手，鋼筆的筆尖，落在他眼睛方才看著的位置，流暢地開始滑動。

蘇羽璃似乎也習慣了江旭這副樣子，她安靜地等江旭寫完，再次將鋼筆拿開，才又開了口。

“所以，你能不能去呀？話說，我準備以后，每一場演奏會，那個包廂的票都給你留著，你能不能每一場演奏會都去呀？”

江旭哂笑了一聲，調子漫不經心卻華麗。

“我沒那么多時間，而且，相同的曲子，聽多遍，會膩。”

“可是……”

耳邊，蘇羽璃的聲音軟糯糯的，撒嬌似的，仿佛要將他融化。

“可是，人家想要你坐在那里嘛。”

她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他襯衫上設計別致的肩線。

“我想要你能坐在……我一抬頭就能看見的地方。”

回憶結束。

江旭眼下的那片凄涼，也隨著回憶連成陰影。

他似乎，總是在回憶中被凌遲。

他就像是一個大病初愈的患者，終于從渾渾噩噩的過去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每每觸景生情，回想起與蘇羽璃的過往，他就會更加明確地意識到，這些年來，自己，是如何冷漠地，一點一點地，將她推得越來越遠。

那次以后，蘇羽璃真的，每次都會把第二層右手邊第一間的VIp包廂的門票留下來給他。

可他去的次數卻極少。十次里面大概會到場兩三次，其中還包括，帶著朋友一起去聽，一邊聊天，一邊聽她的演奏，或者一邊聽，一邊看平板中的數據。

像現在這樣，認認真真地，從開場到結束，聽完一整場的情況，他甚至不記得有沒有。

或許壓根兒就沒有吧。

可諷刺的是，這完完整整聽完的一場，他根本就沒有坐在包廂里，而是坐在臺下，靠后的位置，坐在這個，她不可能看到他的地方。

此時，他的后排，還是方才的那對小情侶中的女生，發出了低低的驚呼聲。

“寶寶！你快看！我知道蘇羽璃在看什么了！你快看上面啊！快！那個包廂！第二層，右手邊的第一個包廂！”

江旭隨著她的低呼，反射性地抬頭循著她說的方向看過去。

從一層仰望二層，本身無法看得很清晰，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第二層右手邊的第一個包間里站著一個人。

由于一層從演出一開始，就全部處于全部黑暗之中，所以一樓觀眾的眼睛早就習慣了黑暗，而二樓的包廂里，則有被調暗的水晶燈的照明。

所以看的時間久了，二樓那個包廂內原本模糊的輪廓，居然也清晰了起來。

江旭，還有同樣跟隨著蘇羽璃的視線，看著那個方向的不少人，都認出了站在包間里的人。

下一秒。

江旭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凝滯住，瞳孔也猛地放大。

二樓，右手邊的第一個包廂。

包廂獨有的水晶燈裝飾散發著優雅的暗光，細細地勾勒出站在包廂中的男人，線條柔和的側臉。

江逾白身著豎條紋的撞色白襯衫，修長的身形，在水晶燈的照射下，優雅得像是王子。

包廂中的江逾白并沒有坐著，而是俯身，隨意地撐在包廂的外欄上，他似乎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舞臺上演奏著的那抹倩影。

每當蘇羽璃的目光時不時地看向他，他就回報以寵溺的微笑，他笑得又好看，又溫柔。

音樂廳內的空氣，隨著二人的小互動，似乎都增添上了一絲旖旎的味道。

像是蜜糖被無意間灑進了空氣里，甜得無以復加。

堅定勇敢的公主，遇見了屬于她的，溫柔寵溺的王子。連舞臺上的聚光燈和包廂里的水晶吊頂，都與這個場景，無比契合。

觀眾席內，以第一個發現這個狀況的女生為圓心，曖昧的騷動，像水波紋一樣，一圈一圈地蕩漾開來。

不少人悄悄掏出手機，拍照的拍照，錄像的錄像。

不少年輕的小女生們直接無心聽音樂，竊竊私語地磕起糖來。

“天哪！好浪漫！她一抬頭，就能看到他哎！”

“江逾白的眼神好寵溺哦！我的媽，蘇羽璃定力這么好的嗎？是我，要是有個這么帥的男人沖著我這樣笑，我早就抱著臉尖叫了！”

“救命！這是什么猝不及防的狗糧，我來聽音樂也能磕到糖嗎？寶！你看到我面前的狗碗了嗎！里面全是狗糧啊！”

“這是什么絕美的愛情，比演奏會還得勁兒！我剛剛沒注意聽，演奏會途中能不能拍照來著？”

“拍啊！管這么多干什么！拍到就是賺到！我今天就是不要這個手機，我也要磕這塊糖！”

“甜死了甜死了，白白和璃璃yyds！我大白梨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啊！”

“啊啊啊啊啊！白梨真的yyds！今天也是收獲了別人的愛情的一天啊！好滿足！希望崽崽和女鵝可以一直這樣幸福下去呀！”

周遭壓得低低的議論，零零碎碎地傳進江旭的耳中，此情此景，對于旁人來說是磕糖現場，對于他而言，卻是個修羅場。

現場的每一句，祝福也好，感嘆也罷，都像是一把一把的尖刀，刺在他心上，讓他的心臟的跳動，變得更加的艱難和疲憊，血肉模糊。

真煎熬，聽著周圍的人，真摯地磕著她和別的男人的感情。

只是江旭的記憶，似乎并不準備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他。

‘溫晚和江旭真是天生一對呀！你們要一直幸福下去哦！’

一句很早之前聽過的感嘆，突然從江旭的腦海中劃過。

江旭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這樣的場景，好像他也讓蘇羽璃經歷過一次。那日他被溫晚纏著來聽她和井御的合作演出，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情景。

蘇羽璃站在舞臺上，他和溫晚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間。

演奏會結束以后，路過的人們注意到了他們兩個，不少路人和溫晚的粉絲，也是像今天這樣，磕著糖，感嘆著他和溫晚真是般配，祝福著他們要永遠幸福。

他當時，好像什么都沒做，只是毫不在意地走了。

所以這是報應，他毫不在意，是因為他沒有想過，讓蘇羽璃經歷這樣的，被自己的愛人，當面與別人秀恩愛的場景，她會有多難過。

所以，今天，命運決定也要讓他切身地經歷一下，經歷一下蘇羽璃當時的心境嘛？

江旭疲憊地半闔上了眼，自虐式的，看著蘇羽璃與江逾白的互動，看著蘇羽璃每一次習慣性地看向那個包廂的方向，江逾白就回報以寵溺和安慰的微笑，聽著臺下的人們，被這二人之間的小情緒所感染，發出的激動的祝福。

他想，他知道了，知道自己從前傷害蘇羽璃有多深了。

原來，看著心愛的人，眼中都是別人的身影，心會那么痛嘛。

他倒是希望蘇羽璃當時已經沒有那么愛自己了，這樣，她的心，或許就不會像他現在這樣疼。

像是插滿了細細的針，傷痕累累，可血，卻不會噴涌而出。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不斷地，深刻地，明白著一個道理。

在一段感情中，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但他們絕對不能忘記，偏愛，能被給出，也能被收回，所以給出偏愛的那個人，才占據著主導權。

現在，蘇羽璃已經收回了對他的偏愛，她不再看他，她所有的目光，都給了別人。

她演奏小提琴的模樣實在優雅，但她的目光，卻似乎不會輕易地落到觀眾席上，更不會落到位于后排的他的身上。

就像從前的他一樣。

于是，此刻仰視著蘇羽璃的江旭終于發現了一件事。

原來仰視一個人，是這般的辛苦難捱。

演奏會結束，蘇羽璃鞠躬致意后，便退回了后臺，這次由于有江逾白站在二層的VIp包廂內，燈還未亮起，就已經吸引了場內大部分的注意力。

所以，返場的呼聲幾乎被磕糖的吶喊淹沒，蘇羽璃在側面的休息室里呆了一會兒，見音樂廳里的燈已經完全亮起，便長吁了一口氣，將小提琴和琴弓都收拾好，開心地回了后臺。

她是真的累了，不用返場真的是太好了。

江逾白從二樓包廂下來，他并沒有從專屬的樓梯離開，而是從另一側下來，走到了音樂廳的一樓。

一樓的觀眾們才剛剛開始退場，看見江逾白下來又是一陣騷動。

江逾白笑著一邊同他們打招呼，一邊走到舞臺旁，單手撐著，大步地跨上了舞臺，往側面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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