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司機的車開得很平穩，江旭手撐著下巴，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飛速流動的夜景，心里卻翻江倒海，他現在，居然能控制得住自己，看著她上別人的車，真是神奇。

明明心里，嫉妒得發狂。

坐在他對面的瑜可哄睡了江念，將他抱在懷里，才抬起頭來，饒有趣味地看著江旭，聲線里夾雜著揶揄。

“怎么的？那丫頭終于不要你了，跟別人跑了？然后你終于反應過來，其實自己心里喜歡人家喜歡得不行，現在后悔得不行，對不對？”

江旭轉向瑜可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心思被拆穿的詫異和尷尬。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好回避的心思，他好奇的是，瑜可是怎么知道的，畢竟，不管是從前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后來分開了，他都沒有明顯地表示出來過，這也是他最后悔的地方。

“這都讓你看出來了？”

瑜可被江旭的問題逗笑，她倒是沒想到，像江旭這么一個冷心冷肺的人，有一天，居然也會被戀愛的問題強行降智嗎？

“哎呀呀。”

瑜可慢條斯理地開口，嘆了一口氣，看著江旭的目光始終都很平和。

“因為你和你哥很像啊。”

江旭的眼神閃了閃，不得要領，他的眸子中透露著明顯的困惑。

瑜可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閃過一絲憂傷，她再看向江旭時，卻已經收斂起了方才那一瞬間的情緒，恢復了那副溫和的模樣。

“我記得，有一次，去年還是前年的時候吧。江氏集團年會的時候，當時你和羽璃一起來的。”

她輕笑著看著江旭，“大家聚在一起聊天的時候，媽吐槽你，說你不食人間煙火，說你指不定，一輩子都娶不到老婆。那會兒，可能連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你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蘇羽璃的身上。”

瑜可的目光看向車窗外，今夜的月光很皎潔。她的瞳孔里，仿佛倒映出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你，和江陽很像。特別是你們在看喜歡的人時，那種眼神，簡直是一模一樣。”

江陽從前每每看她，也是這種神情。

江旭放在膝上的指尖，隨著瑜可的話，輕顫了一下，心中五味雜陳，他苦笑了一聲。

“如果這話，你早點告訴我，就好了。”

“早點告訴你？”

瑜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揶揄道，“早點告訴你，你能聽得進去嗎？”

（你要不要回憶看看，你從前是怎么樣的一副油鹽不進的鬼樣子？）

江旭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好半響，他才嘆氣出聲，敗下陣來。

“是啊，那會兒，我是個渾蛋。”

車內安靜了下來，江旭和瑜可，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江陽。

江旭猶豫了老半天，還是把心中的困惑問了出來。

“大嫂，你這輩子，都不準備再結婚了嗎？”

瑜可沒料到江旭會突然這么問她，愣了一下，“現在沒有這個想法，未來不好說。”

江旭的思緒似乎在更遠的地方，他看著在瑜可懷中沉睡的江念。

“為什么？我當時，明明已經把我哥的話帶給你了。”

他明明已經告訴了瑜可，江陽說，就算她要把孩子打掉，他也支持。畢竟，瑜可那會兒好像才剛懷上江念。

瑜可很漂亮，是大學老師，又有江陽給她的江氏集團的股份，完全不愁嫁，就算未來不嫁，也總歸是沒必要把江念給生下來，做單親媽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就利益的角度計算，這不值得。

瑜可總算是明白江旭在說什么，她無奈地看了他幾眼。

哎，這個木頭，她從前聽江卓逸跟她吐槽江旭時，還覺得江卓逸把話說夸張了，這么一看，江旭倒真的是不冤。

瑜可斟酌了片刻，才開了口。

“你說的問題，我其實有仔細想過。”

江念此時有些不安地動了動，煩躁地扭了扭小身子，似乎是做了噩夢。瑜可趕緊伸出手，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拍在江念的背上，呢喃地哄著他，好一會兒，江念才平靜下來，小手抓著瑜可的衣角，繼續安心地睡著。

瑜可又過了好一會兒，確認了江念睡得死死的，才抬頭，繼續方才的話題。

“那個噩耗過后，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在思考著同一個問題。沒有了江陽，我是否有勇氣，帶著念念，獨自過完這一生。”

她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依舊平靜，不過卻溫柔和堅定。

“我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我可以。”

“因為，我們在一起的那些回憶，就已經足夠支撐著我，度過余生了。”

瑜可的目光，始終落在江念稚嫩的小臉上，她的思緒卻飛去了很早很早以前。從前的每個，有他在的夜晚，月色，好像都如同今天這般皎潔。

瑜可早早的就被醫生告知是不易懷孕的體質，她與江陽的第一個孩子，又陰差陽錯地流產了。

那段時間她的狀態很不好，躺在病房里，每天都懨懨的，難過又自責。

江陽也幾乎不去公司，所有的工作都帶到病房來做，她郁悶，想一個人呆著的時候，他就等在病房外。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兒對她的責怪，一直都是好聲好氣，溫柔地安撫著她。直到她負氣提出要離婚，他才嚴肅起來。

可江陽的語氣才稍微重了一點兒，瑜可就哭了起來。大約是流產導致的體內激素紊亂。又或許，是這段時間一直強撐著，終于是讓她找到了一個發泄口。

不過她這樣，倒是把江陽又嚇了一跳，他只好不知所措地抱著她，一遍一遍地誠懇地認錯。好不容易，瑜可哭累了，才安靜地趴在江陽懷里。

江陽又高又精壯，將近一米七的瑜可被他摟在懷里，都顯得小小的一只。

她聽見江陽將聲音放得很柔，“可可，不要太自責了，對于我而言，孩子不是必要的，你才是。你這樣，把自己熬得越來越虛弱，才真的是讓我過意不去。”

頓了頓，他換了個語氣，“我現在就去結扎，以絕后患。”

沒有孩子，就沒有流產的風險。

瑜可終于是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個笑，她將頭抬起來一點，在江陽的胸口狠狠錘了一下，“你在放什么屁！”

“認真的。”

江陽重新抱著她，身體依戀地向前傾斜，他的鼻息，撩撥著她的頸窩。

“可可，之前求婚的時候，我就說過，你一旦答應我了，我可就一輩子賴上你了，甩都甩不掉那種。”

他的聲音，悶悶地從瑜可的頸窩傳來，“不要隨便跟我提離婚，我聽不得那兩個字，嗯？”

“對不起……”

瑜可發泄過后，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過激了，“我太過自責了。都怪我。”

“不怪你。”

江陽的手安撫地拍著瑜可的背，這句話，他這幾天已經說了無數遍。

“可可，我都說了，在我的面前，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自責。只需要開開心心的就好了。”

后來，瑜可出院，江陽特地在家里做了燭光晚餐迎接她出院。

瑜可邊切牛排，邊打量著江陽，“什么時候給的我股份？”

還不告訴她，要不是今天來接她的江陽的私人助理說漏了嘴，她還不知道。

“啊？”

江陽眨了眨眼，“這都讓你知道了？我偷偷摸摸地運作了一番，居然被你不費吹灰之力地就發現了？”

瑜可失笑，“所以你干嘛，給我股份還要暗中操作？”

江陽嘿嘿笑了幾聲，“那玩意兒又不浪漫，說了也沒用。”

說著，他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個戒指盒，他將它伸到瑜可面前打開，瑜可愣愣地看著一枚漂亮的鉆戒，立在絨枕上，鉆戒上的鉆石大得很。

“這是干什么……”

江陽淡定地表示，“我想過了，決定以后每年都送你一枚，然后每年提醒你一次，你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了，所以我這輩子都得賴著你。”

瑜可的眼眶隨著他的話，突然有些酸脹，“你這家伙……”

江陽輕笑，他伸手將她的手握住，帶向自己這邊，然后從戒指盒中取出鉆戒，輕柔地為她戴在無名指上。

隨后，他低下頭，他的吻，輕輕地落在她無名指的鉆戒上，他的聲音明明很平穩，卻又繾綣得不行。

“可可，我不會讓你后悔跟了我的。”

瑜可吸了吸鼻子，腦袋揚起一點，不自然地看向一邊，傲嬌地表示，“好，不過你下次再送我戒指，不要送這種帶著那么大鉆石的，戴都戴不出去。我喜歡簡單的款式，越簡單越好！”

“記住了。”

回憶結束。

瑜可本身并不是一個喜歡溫聲溫氣說話的人，相反，由于職業關系，她倒是能在一秒內就轉換情緒，暴躁而起，大概是跟江陽相處久了，她才變得越來越像他，變成了一個做事慢條斯理，處事柔和的人。

明明他都已經走了，可她還是越來越像他。

不會讓她后悔跟了他嗎？

好吧，她承認，起碼到目前為止，她確實還沒有后悔。

想到這里，瑜可余光瞄了一眼江旭，怎么說呢，跟他哥比起來，這個小孩，倒真的是根貨真價實的木頭，雖然他這樣，也不是不可解釋。不過，那也是他自己的原因，不能作為他傷害人家女孩子的借口。

能理解確實能理解，活該也是真的活該。

江旭讀懂了瑜可視線中的含義，無奈地笑了笑。

他同意。

瑜可嘴角擒著笑將視線挪開，看向窗外。

不過，她對江旭還是有信心的。

畢竟，都是一個母親帶出來的孩子，骨子里，一定都是同樣溫柔的人。

那一頭，紅色的法拉利內安靜得很。

蘇羽璃安靜地坐在副駕，思索著什么。

捧花，一上車就被江逾白搶了回去，她到也不在乎，想著自己的事情。

江逾白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支著頭，似乎也有心事。

好半響，蘇羽璃開口，打破了車中的寂靜，“我覺得咱倆，差不多可以開始收手了。”

之前合體營業也營業過了幾次了，差不多可以開始慢慢地隱身降熱度，尋找官宣分手的契機了。

今天林笑笑對她和江逾白這對cp的熱烈程度，她是看在眼里的，再這么炒一段時間，多幾個像林笑笑這樣的cp頭子，到最后官宣分手那會兒，估計有得他們受。

她倒是還好，她已經決定，最后一場演奏會結束以后就去聯系一個導師出國，就是江逾白可能不好抽身。

江逾白先是懶懶的，‘嗯？’了一聲，再肯定地答道“嗯。”

現在已經入秋，車內沒有開空調，而是直接開著車窗。

車窗外灌進來的風，將江逾白的頭發吹得有些凌亂，他的狼尾，時不時朝著蘇羽璃這邊晃動。

他的聲線懶懶的，“放心吧，我已經跟正哥打過招呼了，他會安排好的。”

蘇羽璃聽他這么說，不禁笑出聲，打著趣似的說道，“那就好，是不是突然發現，自己玩兒大發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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