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市去Y國，直線距離一萬多公里，飛行時長超過十二個小時，確實是本次涉及的任務中，距離最遠的國家。

不過江卓逸聽完江旭的話以后，只是‘哦’了一聲，調子微微向上揚起了一個不經意的音調。

“你還真是會挑地方，去那里干嘛？討嫌？而且你去Y國的話不算出差吧，我聽說你這段時間，好像隔三岔五地，就去Y國晃蕩啊。”

江旭向后靠了靠，“我有個東西，你應該有興趣看一下。”

他轉身示意了一下許特助，后者走去江卓逸身旁，將一個文件夾放在她面前。

江旭看著江卓逸，面無表情地開口，“我還沒渾到你想象的那種地步。”

江卓逸將文件夾翻開，她翻了兩頁，方才臉上的揶揄便褪了下去，轉而變得有些嚴肅。

“你在查這個？”

“嗯。”

江卓逸嘴唇動了動，又抿了回去，像是本來想說什么，但是放棄了。

“好，但是一定要小心。”

會議室里的其他高管滿心期待地看著江卓逸，希望她能把事情說清楚，但江卓逸只是合上了文件夾，轉而繼續進行會議流程，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便也都識趣的不再去過問。

會后，江卓逸走出會議室之前，在江旭身后停了下來。

“你明天起程過去，效率高的話，說不定還能回來過個春節，不過今年我跟可可，要帶著念念去拉斯維加斯度假，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不去。”

江卓逸聳了聳肩，她就知道。

走出會議室前，江卓逸再次回頭看了一點江旭，這人身上的寒冰，最近似乎在一點一點地消散，他的氣場，似乎在變得溫柔，而不再充斥著攻擊性。

她倒是很好奇，當有一天，這層寒冰完全融化，她會看到一個什么樣的江旭。

江旭從云盛莊園出來，沒有去江氏集團總部，而是直接回了萬象壹號。

他坐電梯到次頂層，下了電梯，熟練地按下密碼打開門，走了進去，自從那日以后，他一直住在這里。

偌大的房子里，除了客廳和臥室有人住過的痕跡，其他的地方都未曾被動過。

他看了一眼時間，走到廚房去，從冰箱里拿出食材，處理好，開火，為自己做了晚餐。

洗漱過后，他走進臥室，仰倒在床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天花板，腦中機械性地過著去Y國以后需要完成的事項，但很快，他的思緒就滑了出去。

房內淡淡的，木質香料的氣息，都是他身上的手工皂留下的味道。

真是糟糕。

她的氣味，正在一點點地消散。

他明顯地感受到，她的氣息，隨著一天一天，一點點地消散，已經快要徹底消失不見了。

無論他如何小心地生活，都無法阻止它們消失。

Y國。

圣誕節的前一天，平安夜，凱伊早早地就搬出各種飾品和緞帶布置上了，蘇羽璃第一次這樣隆重地過圣誕節，還是跟tracy一同過，也興奮地幫著凱伊一同布置。

塞內卡請了一位工人，一同去附近砍了一棵又粗又圓的冷杉回來作為圣誕樹，眾人一同將它裝飾好。

tracy在圣誕節的那天請了朋友，需要為他們置備一些禮品，于是便叫了蘇羽璃一同外出采購。

眾人正準備出門，蘇羽璃卻突然沖回房間背了小提琴盒跑下來。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她嘿嘿一笑，表示這個星期的街頭表演任務還沒完成呢，剛好她也不太懂挑禮物，干脆就去表演好了。

tracy無奈地表示，這周是圣誕節，給你放假。

蘇羽璃卻完全沒有要把小提琴盒放下的意思，她沖著tracy俏皮地笑了笑，說道。

“這件事對于我而言又不是工作，才沒有放不放假一說呢，而且，我也想體驗一下，人們在圣誕節前夕的熱情。”

小姑娘說完就扛著小提琴盒瀟灑地出去了。

她早就愛上了這種演奏形式，自由灑脫，想演奏什么，就演奏什么，不論天氣如何，她演奏得怎么樣，熱情的人們總會熱情地回應她。

塞內卡看著蘇羽璃的身影，笑吟吟地看著一樣欣慰的tracy。

“這丫頭，真是越看越有你年輕時的風范啊。”

“哦？”

tracy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塞內加，不緊不慢地丟出一道送命題。

“那你覺得，是我酷還是她酷？嗯？”

塞內卡虎軀一震，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就撞到槍口上了，只得連連表忠心，當然是他的妻子最酷！

蘇羽璃一席火紅的裙裝出現在街頭，很快就被里里外外地圍了三層。

有一個可愛的亞洲面孔的小小姐，每周都會來這里拉小提琴的消息，早就在這附近居民的圈子里傳開了，所以蘇羽璃一出現，她的很多忠實的聽眾就會自發地聚集過來，順便還會發信息叫自己相熟的人來聽。

圣誕節前夕，人們的熱情果然翻倍。為了迎合節日氛圍，蘇羽璃這次選擇的都是熱情洋溢的曲子，就算沒有人領舞，人們也自發地歡呼跳起舞來，內圈的人們甚至手拉著手圍成一個圈，隨著小提琴的節奏旋轉著。

這邊的氛圍活潑得像火一樣，沒有人注意到，在街道對面，有一輛車，無聲無息地停了下來。

江旭只出聲讓羅明停車后，就沒有再說話，羅明熄火后也不出聲，只是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江旭。

自從江旭從陸景和那里得知了他和林笑笑，確實在這座城市偶遇了蘇羽璃以后，這段時間每次來Y國，他都會選擇在這里降落。

他們的目的地從來就不是這座城市，但江旭每次都要先飛到這座城市，再開車去目的地，而且每次都走不一樣的路線。

羅明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江旭在想什么。

車內安靜了數秒，羅明見江旭遲遲沒有動靜，忍不住出聲問道。

“江先生，您不下車去看一眼嗎？說不定那邊拉小提琴的人就是蘇小姐呢？”

半響，后排才響起江旭沒有起伏的聲音。

“不了。”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看向馬路對面喧鬧的人群。

因為他不需要去看。

光是用耳朵聽，他就知道，演奏的人一定是她。

因為她的琴聲中，有她的靈魂，那是他，最熟悉的東西。

連江旭自己發現這一點時，都覺得新奇。

他實在想念蘇羽璃的時候，會找出她的影像和錄音來聽。

他發現自己居然可以不用眼睛，光用耳朵，就聽出來是她在演奏，甚至在合奏里，甚至是很早之前，她跟著樂團演奏的時候，在多種樂器重疊的聲音中，他也能辨別得出，哪一段，哪一個音符出自她的手。

他從前一直認為，他從未認真地聽過她的演奏。而只有當他從這段感情中睜開眼睛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陷得這樣深。

一首曲子演奏完畢，人群中發出熱烈的歡呼與掌聲。緊接著，便是‘onemore’的起哄。

而后，歡呼聲黯淡了下去，小提琴的聲音再次響起，人群中又發出了一陣新的歡呼。

江旭骨節分明的手，握在門把手上，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很慢很慢。

車內寂靜了良久，后排傳來男人低啞的嗓音，“走吧。”

羅明不解地往后視鏡看了一眼，但沒說什么，而是依言發動了車子。

江旭將眼睛閉上，用力靠著頭枕。

他不敢下去，從前的種種經驗告訴他，至少在蘇羽璃這件事上，他毫無自制力可言，如果自己今天真的下了車，說不定就走不了了。

熱烈的氛圍一直持續到塞內卡將車停在馬路對面，下車朝著蘇羽璃招手示意她準備回去了。

蘇羽璃演奏完最后一首曲子，興奮地用當地的語言同她周圍熱情的聽眾們互道圣誕節快樂，便收拾了東西上了塞內卡的車，跟著她一起上來的，還有很多熱心路人送的禮物，甚至有一個慈祥的老太太直接送了她一只烤火雞，用塑料餐盤和保鮮膜密封得好好的那種。

回去的路上，蘇羽璃饒有興趣地研究著人們送她的禮物。在這里，雖然幾乎人人都會說英語，所以她在日常交流上沒有問題，但當地的商品上大多任然是用當地的語言寫的。所以研究商品的用途，也成為了蘇羽璃的日常愛好之一。

塞內卡將車停在別墅門口，蘇羽璃下車，卻發現他們的車前面已經停了另外一輛車。

“好像是艾蘭的車。”

蘇羽璃的視線隨著tracy的話，捕捉到了一個站在花園中的人影。

那是個著裝整潔的中年男性。

tracy一邊拉著蘇羽璃下了車，一邊介紹到，“他叫艾蘭，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也是一名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

蘇羽璃愣了一下。

“別多想，親愛的，我這次是邀請他作為我的朋友，來同我們一起過圣誕節的，不過如果你需要，也可以留一個他的電話，如果有什么需要咨詢的地方可以給他打電話。”

其實那日在藝術協會的晚宴上，蘇羽璃的狀態確實也讓tracy有些擔憂。

蘇羽璃也知道tracy是好意，不過她在過來之前，已經拜托余清凝給她開了足夠多的藥，而且，過來以后的每一天，她都過得很充實和愉快，到現在為止，還沒動過那個紫標的小藥瓶呢。

不過tracy倒是真誠地建議，讓塞內卡和凱伊負責整理他們買回來的東西就行了，反正現在時間還早，讓她不如跟艾蘭醫生聊一聊。

蘇羽璃也不想讓tracy擔心，而且艾蘭看上去又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索性便同意了下來。

蘇羽璃與艾蘭的聊天過程很愉快，她坦言自己從前曾經經歷過很黑暗的時光，但現在，在愛她的人們的幫助下，她已經在一點點恢復，并且越來越好了。

艾蘭同意了她的說法，并且表示想看一看她現在吃的藥。

蘇羽璃將余清凝之前開給她的藥都拿出來給艾蘭，前面幾種都是常規的藥，艾蘭倒沒有提出什么異議，不過，當他看到那個紫標小瓶子時，卻堅決地表示，蘇羽璃現在的狀態，不需要吃這個藥了。

“你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好極了，蘇小姐，比起這個，你倒不如多吃些維生素和礦物質。”

“我知道，這個藥我已經很久沒吃過了。”

“那就好。”

最后，艾蘭給蘇羽璃留了電話，表示遇到什么不高興的事情可以隨時給他打電話。

再晚一點兒，tracy邀請的其他幾位好友也到了。

其中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先生在與tracy擁抱完以后，便徑直走向了蘇羽璃，伸出手。

“你就是蘇羽璃吧，這段時間我經常聽tracy說起你，我聽過一些你的音頻，演奏確實很有靈性。”

tracy在一旁介紹到，“這位是Andrew，是伊利曼藝術學院的教授。”

“哦哦您好您好，謝謝您對我的評價。”

蘇羽璃趕緊禮貌地回應。

伊利曼藝術學院是全球音樂學院排名top10的學校之一，沒想到在這里還能遇見這么厲害的人呢，師傅是大師就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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