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這個地方,其實很適合過來建個宅子生活一陣。
但是若說專門來此游玩,則未免太廢周折。
這個問題本沒有什么不好回答的,但是沈確沉吟一瞬后才點頭:“來過。”
來過就來過,怎么還要思考?
宋鶴語似笑非笑地在旁邊接道:“他熟的很。”
不過卿酒酒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這上頭,所以沒有聽出宋鶴語言語的怪異。
倒是周庭樾的眼神在沈確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金陵的地方志我曾經看過,地方志這種東西三五年更換一次,我看的應當是三年前的新版,上面說:金陵城,不晝夜。”
卿酒酒一路上沒閑著,這次疫病突發,她本來是想多了解一些金陵的風俗習慣和民風,所以特意找了資料看過。
地方志她也確實認認真真的翻看了,上頭記載的金陵不夜城,如果世上沒有第二個金陵,那定然說的是他們腳下的這個。
可是面前這個,又哪里有一點不夜城的樣子?
長街之上,兩側的民居緊閉大門,只透出里面微微的火光。
不過細微的火光也顯得暗淡,就仿佛如果不是為了照亮,他們恨不得連這點光也不留似的。
店鋪就更不用說了,幾乎都閉店不開,少有開著的賣貨郎,個個都長得人高馬大。
那幾個鮮有的店家見他們在街上走,都投來幾分怪異之色,尤其是落在卿酒酒和宋鶴語身上的目光。
宋鶴語折扇一收,感嘆道:“很奇怪啊,他們怎么都像怕被打劫似的?不夜城?真不是撰寫地方志的人編出來騙人的?”
瞧著倒真像是騙人的。。
不過地方志不是可以隨便印刷出版的書刊,那記載,必然是此前經過官府統治的同意。
也不是一個人能拍板,雖然不說十全十沒有問題,但起碼七八成是可信的。
如果曾經沒有發生過,怎么編纂出‘不夜城’這樣的形象?
再者去看舊版的地方志,看朝廷年年對各省的考察,也不難知道,金陵確實是個富饒繁盛的城鎮。
而他們又處在統治中心,怎么會到了夜里竟然是這副蕭條的景象?
周庭樾直接上前,到一個店家身高八尺的鋪子前,詢問道:“這里一直這樣么?怎么白天做生意的店到夜里都不開了,燕京沒有禁市的銘文吧?”
那漢子瞧面前幾個人,個個身上穿著不凡,氣質和臉也都不凡,一看就不是金陵人。
他呵呵諷笑:“你們是官員下地考察的?這地方三年前開始就這樣了,廟堂竟然無人知么?”
三年前?
三年前季時宴還在西北,他鮮少回朝,更不可能有空來金陵。
下午趙康靖也說過,這宅子自從落成后季時宴就再也沒有來過。
那粗略一算,已經有五年的時間。
這五年間,金陵應當也沒有發生過大事需要上報朝廷讓官員來下地,否則卿酒酒怎么也能聽到一些。
既然都沒有,趙康靖難道也全然不知么?
卿酒酒略微思索,換了個角度問:“趙大人說金陵疫病嚴重,不過我見你們都沒有燒艾或者用石灰除菌的習慣,不怕染上鼠疫么?”
似乎沒有想到她觀察這么仔細,沈確的目光投向卿酒酒,多了幾分贊賞。
“疫病?”那漢子上下打量卿酒酒,不過明顯帶著不屑:“疫病最嚴重的時候也沒有死人,不過二位姑娘這番天姿國色,最好還是少在街上走,你們放眼這條街,可見過哪個姑娘敢夜里出門?”
四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這漢子的話已經是在明著說了,金陵城中果然有貓膩。
但是這么明顯的事情,趙康靖跟他們接觸了半天,愣是一個字也沒有提過。
聽他們說要出來走走,也沒有加以阻攔。
這又是為什么?
“你說三年前金陵就變成這樣,這事與姑娘們有干系?”
沈確說:“五年前,城門把守森嚴,遠近的城鎮來往做生意都還熱鬧,趙康靖上位十五年,他不可能對這個改變無所知,沒有做出措施?”
“趙大人盡力了,這些年先帝在位光景如何,你們應當知道,從前有承安王把持朝政,賊寇倒也不敢猖狂,但是這幾年,他專注西北戰事,無暇顧念內地,我們多番求朝廷,可都沒有回應,所以也就只能如此,倒是沒想到,這次疫病上奏后,你們來的倒是快。”
這漢子言語間有嘲諷也有不信任。
朝廷放棄他們太多年了,現在說出來,似乎也不相信他們能改變什么。
卿酒酒卻已經心里有數:“所以這些年,城中不斷丟女人?”
若說有什么能叫一個地方的人徹底改變,那一定是恐怖至極并且毫無辦法的事情。
難怪城中戶戶關緊門窗,街上更是如這人所說,一個姑娘也不見。
是因為一旦出門,就會面臨下落不明的危險。
“是,”見他們在此交談,另外幾個店家也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解釋:“從前的金陵,到天亮也熱鬧著,各家各戶不鎖門也沒事。”
“自從三年前第一個姑娘丟失,金陵城就如同陷入了一個詛咒,人一個接一個的沒。”
“是啊,方法都用過無數,官府派人蹲守,甚至請了江湖上的人來,甚至我們集結設陷阱,都沒有用,隔幾天就沒一個,都是在夜里。”
“邪乎的很,總能趁著不備就擄走了,聲都沒有一個,而且抓不著人,一個影子都抓不著。”
怎么會如此?
活生生的人,活著或者死了,都不可能真的一點蹤跡都沒有。
除非是剁碎了,當成肉塊運出城。
可是既然是有針對性的,只要姑娘,那就不可能是為了剁成碎肉。
趙康靖不說出來的目的是什么,他也覺得燕京來的人解決不了這種事么?
卿酒酒食指刮了刮鼻子,她思索的時候有這樣的習慣。
剛要說話,卻見沈確的眼神從她臉上挪開,若無其事地打量起別的。
從昨夜開始他就總會有這樣的舉措。
偏偏就算卿酒酒抓個正著,他也能表現的若無其事。
讓人摸不著頭腦。
還是周庭樾先出聲:“你想說什么?”
卿酒酒斂起心神:“想說那兩位去將災銀給趙大人清點入庫的大人回來了沒有。”
他們這次帶來的災銀,數目不少,完成交接也需要專人負責。
吃過飯魏征兩人就跟趙康靖去了府衙。
但是卿酒酒這個時候說這個顯然沒有意義,方才對她們狂吐苦水的幾個人,見她態度這般,瞬間都覺得無趣。
“哎呀,我還以為朝廷終于重視了,你們看著也氣質頗佳,是能行事的,現在看來根本不想管,散了散了。”
“換了個皇帝也沒用,百姓的困難是一點幫不了!”
“還是燕京城下來的呢,半點不將我們的事當成事!”
幾個人瞬間掃興般四散開。
等長街只剩下他們四個,宋鶴語才轉過頭來:“你故意的。”
她雖然對卿酒酒了解不深,但是卿酒酒不是這樣事不關己的人。
她剛才那么說,是故意的。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