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永學現在的心拔涼拔涼的，按照他之前的經驗來看，那些拆遷戶“鬧起來”，無非就是為了多拿錢。

所以多給點錢讓撤訴就行了，但是現在，對方居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行政行為違法，那自然也就不算公務，不算公務，那判一年有期徒刑的依據就已經沒了……

這個牽扯可就太大了，也就是說他們不經意間弄出了一個冤假錯案來……

雖然理論上冤假錯案是法院判的，要法院來賠錢，法院承擔責任，但這個事歸根結底是誰的問題，大家都很清楚。

這就沒辦法去說，對方在這個問題上不可能撤訴，畢竟誰想背著案底啊，除非他們給的錢可以讓對方無視案底。

但……想想都不可能，要是真的有那么多錢，之前都不用強拆，直接就談妥了，安安穩穩拆遷就行。

這下麻煩大了。

只能先找這邊的公職律師咨詢問問，看這個案子還有沒有轉機。

相比起辦公室這邊的麻煩來，老唐現在很淡定，他都不用再干什么，安穩等著開庭就行。

按照原本的規劃，是要開具律師調查令去相關銀行查一查看有沒有相關的專戶，以及那個專戶內的相關流水。

但是……他現在和京南法院這邊的關系很緊張，申請了兩次都被駁回，承辦法官認為不適合開具調查令。

也申請法院調查了，同樣被法院駁回，法院認為不需要去調查。

用老韓的話說，你之前那么個樣子逼著對方立案，現在能給你這樣的待遇已經不錯了，換成他韓成立，敢和法院那么齜牙咧嘴，還想聯系辦案法官？慢慢等著吧你。

所以，老唐也就懶得動了，他現在可以認定一件事，這個行政行為肯定是違法的。

強拆行為必須得嚴格按照程序，中間稍微有不對的地方，你這個行政行為就會被認為違法。

前世就見過，負責拆遷的部門已經把程序都走遍了，強拆之前，還特意把對方家里的財產都給拿出來，走了公證程序。

就是確保我們的行政行為沒有對你的這些財產造成破壞。

但最后還是敗訴了，因為他們在公告的時候，沒有注明強拆時間！

也就是說強拆不單單要先補償后拆遷，而且你在公告通知對方的時候，得告訴對方，我們什么時候過來拆伱的房子。

就因為這么一個問題，一審法院認定程序違法，二審法院撤銷一審判決，認定整個強拆行為違法！

其他的案子，比如刑事，你揪著程序搞其實效果不大，法院會認為程序存在瑕疵但并不影響證據結果。

但是行政行為，尤其是強拆這種極其敏感的行為，在程序上必須是特別嚴格的，稍微存在問題，就會影響整個行政行為。

那么問題來了，老劉頭的房子是因為抵抗行為沒有拆成功，相關部門正在準備重新協商。

而老唐之所以提起行政訴訟，目的是劉雪紅的妨害公務罪。

但是，如果房子被拆了，你提起這個訴訟確認違法的意義何在呢？只是單純地讓相關部門被處分嗎？

當然不是的，按照最高法這些年對于一些強拆案件的審查結果來看，是支持對地方強拆進行懲罰性賠償的。

很簡單，之前的補償不同意，強拆行為違法，結果拆了之后還是給之前的補償，那你這個違法的意義何在，用最高法的話說，這樣會縱容行政機關的違法強拆行為。

所以一般是可以在原本補償基礎上，上浮百分之二十左右來進行賠償。

幾天后，老唐正在酒店內和王青青視頻，他現在很閑，法院什么都不讓他干，所以只能是看看漂亮姑娘。

“這個案子有的打，對方肯定會上訴的，到時候我可能會回京州一段時間，你在所里安心待著不就行了嘛，你是我的助理，你得聽我的命令！”

另一邊，王青青只能應是，誰家高級合伙人出門不帶助理的。

說著說著，王青青突然看到對面唐方鏡的身后出現了一個人。

“唐主任，外面有人找你，應該是京南法院的人，來送材料的。”

這速度不錯啊，老唐隨即起身到了門口，是京南法院的工作人員，簽字把材料拿回來，老唐隨即開始看。

這個過程太快了，視頻另一邊的王青青眨了眨眼睛，突然開口道：“唐哥，你身后坐著的那個人是誰啊？他和你住一起？”

也就那個人看著是男人，而且上了年紀，不然王青青都想開車來京南縣了。

老唐這邊正在低頭拆郵件，還沒說話呢，視頻對面的王青青身邊也路過了一個人。

“誒青青，這是和老唐開視頻呢，他那邊情況咋樣啊？”王青青身邊說話的人正是騰達主任王達明。

老王這會心情很不錯，沒有唐方鏡在身邊，所里只有他被喊主任，關鍵是老唐這次出去打官司的錢都有人出！！

想想都覺得開心呢。

正在此時，老唐身后，老韓站起來問道：“唐主任看的咋樣了，對方舉證提供的證據齊不齊全啊？答辯狀理由是什么？”

“唐主任”三個字瞬間讓老王的心里一緊，不過他也只能安慰自己，沒關系，反正人又不在自己身邊，那離得遠了也沒法管。

老唐這邊順嘴回道：“這肯定不齊全，專戶款項到位的證據都沒有，對了青青，剛剛忘說了，這是……這是大風律師的韓成立。”

“沒和我住一起，這人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間想打行政官司了，反正就要待著，我也不好趕人。”

雖然他唐方鏡精神有點問題，但對方完全死皮賴臉非要跟著，那怎么辦，罵都罵不走，臉皮比那什么都厚，難道動一頓？

所以只能先跟著。

嗯……嗯？

老王原本帶著笑容的臉一下子僵住了，韓，韓成立這個狗東西他為什么會在唐方鏡那里，怎么可能呢！

正在此時老唐也抬頭看見了老王，笑道：“誒王主任你也在呢，最近所里還好吧，我應該會回趟京州。”

然而，老王沒說話，眼睛死死地盯著對面的韓成立，老韓這會兒也看到了視頻里的老王，兩人目光對視，好像已經透過了電子屏幕。

王青青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這場面……她愛看！！

終于老王臉上重新出現了笑容道：“原來是韓主任啊，這案子是我們騰達的，你這忙來忙去也賺不到錢啊。”

老韓聞言臉上一黑，這姓王的和唐方鏡的話怎么一模一樣，他韓成立又不是掉進錢眼里……

“王主任，我畢竟是律協的副會長，唐主任這邊要以律協的名義做公益案件，我肯定要幫忙，莫非王主任很介意？”

老王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怎么可能介意呢……那就這樣吧韓主任，你們忙。”

老唐在旁邊看著兩人對話，有點無奈，懶得搭理這兩人，至于說什么跳槽的事，那想都不會想，老韓是個什么人，他很清楚。

或者可以說，老韓和前世的他很像，為了錢不擇手段，雖然老王也愛錢，但是老韓在某些事上面比老王更狠，更毒。

關鍵是，他在騰達待得好好的，跳槽沒什么意義，他要的是命，不是錢。

視頻掛斷了，騰達，老王的臉黑的像鍋底一樣，狗日的韓成立，居然敢那樣挖墻腳，當他老王不存在是不是！

這個仇必須得報，就是不知道老唐會不會被打動，應該不會吧，要不……給他再多點好處？

酒店房間內，老唐繼續翻著手里的答辯狀和材料，不出意外，對方沒有拿出任何能證明當時款項已經到位的證據。

別說什么當時忘了留記錄，按照規定在申請法院強制執行的時候，這都是必須列在強制執行申請書中的。

而且就算當時忘了，現在去查銀行流水也能查出來，結果卻沒有這方面的證據，那這案子真的是栓條狗上去都能贏。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到了開庭的日子。

老唐和老韓依舊早早地出門，到了法院之后，老韓便自動坐在了旁聽席上。

等了好一會，征收辦公室的副主任和律師也到了，沈永學沒有出庭。

雖然最高法一直在推動行政機關負責人出庭應訴，但是在基層，很多的負責人并不會真的出席，越是小地方，越是官小，越把臉面看的重要。

副主任坐在那里一言不發，倒是公職律師瞅了瞅對面坐著的唐方鏡，京南縣平時都沒有什么行政訴訟。

還是和其他訴訟一樣的流程，書記員宣讀法庭紀律，沒多久合議庭成員來了，審判長向勇江面無表情地宣布開庭。

這種案子他們其實誰都不想接，因為只要接了案子，那你必須得給出一個結果來，而且你還不能判的太離譜。

不提向勇江怎么想，庭審流程已經開始。

老唐陳述，對面的公職律師答辯。

然后便是舉證質證階段，老唐這邊的證據很少，關鍵性的證據只有一份。

那就是征收辦公室做出的那份拆遷的文件。

“證據三，京南縣房屋征收辦公室做出的城市拆裁字（20xx）第013號拆遷糾紛裁決，該裁決上并未載明專戶內征收安置款項已經到位。”

“而根據《國有土地上房屋征收與補償條例》第二十七條規定，應當先補償后拆遷，該證據證明房屋征收辦的該份裁決嚴重違法！”

對面的公職律師質證道：“對于該證據的真實性和合法性無異議，但是關聯性有異議，當時我方的款項其實已經到位，只是沒有在材料中進行附錄。”

“因此不能證明該份裁決違法，這只是程序上的一點小瑕疵，并不影響整個行政行為的做出。”

律師嘛，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那都有，而且在庭審中你只要不是那種明顯的胡說八道，都不會有什么事。

就比如當年赫赫有名的藥家鑫案，律師的辯護理由各種各樣，這種是沒問題的，可以從各個角度來進行辯護。

那什么情況下才有問題呢，是你瞎說了之后，還用假的證據來證明你的觀點，那這不但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

歸根結底，你在法庭上亂說，沒有證據法官肯定不會認，而且說的多了法官還會讓你閉嘴，基本沒有危害性。

但是用假證據來作偽證，很可能讓庭審產生別的變故，導致冤假錯案的發生，所以作偽證可能會進去，律師瞎說卻沒事。

因此，成熟的律師對于這些話根本不會搭理。

輪到辦公室這邊舉證了，他們的證據就比較多，一共十五份證據，這就是另類的“自證清白”。

聽起來好像不合理，但考慮到這是行政機關，那就合理的多了。

老唐的質證大部分都無異議，只是在第八份證據中表示有異議。

“對于該份證據的真實性和合法性都無異議，但是對關聯性和證明力度有異議，該份證據并不能證明征收辦公室在做出該份強拆決定之前，就已經把補償款提供到位了。”

這么一句話，就已經夠了，證明不了就是證明不了，栓條狗上來只要會說這么一句，官司都能贏。

審判長宣布法庭辯論階段開始，老唐針對對方的言論開始發言。

“首先，被告方說征收辦公室作為內設部門并不能作為適格被告，這是對于法律規定的錯用。”

“根據2021年頒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正確確定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行政訴訟被告資格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三條，誰做出強拆決定，誰作為被告！”

“而且，京州市有相關規定，房屋征收辦公室是經過法定授權的內設機構。”

“同樣根據《最高法關于適用行政訴訟法的解釋》第二十條規定，法律、法規或者規章授權行使行政職權的行政機關內設機構、派出機構或者其他組織，超出法定授權范圍實施行政行為，當事人不服提起訴訟的，應當以實施該行為的機構或者組織為被告。”

內設機構和派出機構，只要是有法定授權的，都可以作為適格被告，這個法定可以是法律，也可以是法規，還可以是地方規章。

一般設區的市都可以做出地方規章。

而且最高法也說了，就算他們這些機構超出授權范圍亂來的，也應該告這些機構，而不能去告zf。

“所以京南縣房屋征收辦公室可以作為適格被告。”

“然后呢，被告方并沒有舉證證明其在做出強拆決定前就已經把補償款項……”

法庭辯論階段，老唐的核心觀點就兩個，第一是反駁對方言論，證明辦公室可以作為被告，第二就是直擊要害。

說完后老唐便坐在那里就那么看著。

對面的公職律師開始滔滔不絕的反駁，但是這些反駁看的老韓都有點犯困。

完全是脫離了證據的反駁，一會兒說一點瑕疵不影響，一會兒又說完全由被告自己證明并不合理云云……

讓審判長都差點沒繃住，忍不住看了看那個副主任，不知道他們從哪里請來的這么一個活寶。

那是全國人大制定的法律，你覺得不合理，你算哪根蔥……

別覺得奇怪，案子見多了你會發現什么律師都有，甚至于庭審中撒潑的那種律師都存在，你甚至會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律師……

審判長已經聽不下去了，這個案子法院真的已經盡力！

不讓原告調查證據，自己也沒有調查，庭審發言中，原告的發言也盡量讓他簡短，反而讓被告這邊多說點。

結果根本沒用，但是現在還不好打斷，只能讓對方繼續說。

公職律師這邊已經說嗨了，他感覺自己說的很有道理，事實上他自從考進去之后就沒怎么接觸過實務，現在感覺很新鮮。

終于審判長開口道：“請被告代理人不要重復發言，還有沒有新的觀點？”

被打斷的公職律師終于反應了過來，看了看臉色發黑的副主任，終于搖搖頭道：“沒，沒了。”

“法庭辯論結束，現在休庭！”

審判長直接走人，一分鐘都不想多待，現在必須得提交本院的審判委員會了，不能他一個人背鍋。

老唐不慌不忙地把東西收拾好，正準備走呢，就看到對面那個副主任走了過來。

“唐律師是吧，你們律協派下來宣傳，我們哪次都很配合，現在你這么搞，以后咋辦？”副主任開口道：“你這么搞圖什么？”

老唐聞言道：“該咋辦咋辦，至于說我，我就是看不慣有人明明沒犯罪，卻得進去蹲號子，我這人心善，見不得好好的一個人被冤枉！”

說完，老唐拎起手提包離開。

律協會長又不是他唐方鏡，你們覺得不爽就去找律協說啊，和他一個普通律師說什么。

難道幫人打個行政訴訟，你們就能讓律協把我除名？

無所謂的，老程那邊頂不住壓力的話隨便做，反正他唐方鏡是不怕把事情鬧大，到時候就看看誰會慫。

身后，副主任嘆口氣，明明那個姓唐的律師好像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但他就是不敢用別的手段。

頂多和京州律協反應一下，結果京州律協那邊態度很強硬，以后寧愿搞宣傳不來京南縣，也要支持唐方鏡，真的就離譜！

不是說癌癥晚期了嗎，為什么看對方的氣色好像再活三年都不在話下啊！

而在此時，京州律協，老程放下手機，臉上帶著不屑，如果單純律協自己，面對強勢的機關肯定會慫一下。

但這次可不一樣，律協根本不帶慫的！

京南縣法院已經開始了緊急會議，主要是得決定這個案子怎么判！

直接確定行政行為不違法，那肯定不行，明擺著有問題，法律也規定的很清楚，這么搞被捅出去，同樣是麻煩。

但是，這畢竟本院曾經出具過強制執行裁定書，按道理來說應該審查出來，但是卻沒有，如果現在直接認定違法，對方肯定還會找麻煩……

好在法院畢竟是法院。

兩天后，老唐接到了判決書，看著判決書上的內容，不自覺地眉頭皺起。

“程序違法？”

對面的承辦法官向勇江解釋道：“是這樣的唐律師，經過我們的綜合認定，就是程序性違法……”

老唐直接道：“別說這些，被告方上訴了沒，反正我這邊肯定要上訴。”

向法官聞言頓時急了，這個判決是折中判決，就是要息訴罷訟的，辦公室那邊好不容易說好，準備接受這個判決。

能有這樣的判決已經很不錯了，他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清楚。

結果沒想到，原本以為辦公室會有意見，結果辦公室沒意見，原告這邊還不滿意了！

“不是，唐律師，你這上訴干嘛，都已經判決程序違法了……”

“向法官，我這邊提起行政訴訟目的是什么你們都知道，僅僅是一個程序違法可不夠，你們有自由裁判的權力，我也有上訴的權力。”

老唐的訴求是判決行政行為違法，而不是簡單的程序違法，這兩者平時說起來好像差不多，但是在法律意義上還是有區別的。

必須得是行政行為違法，這樣去提起申訴，才有足夠的把握無罪。

不要覺得奇怪，最高檢2014年的文章“程序違法的后果是什么？”就專門指出過這個問題，因為普遍都把程序違法叫成是“程序瑕疵”。

后者一聽就感覺好像并不嚴重的樣子，所以到時候肯定會扯皮，改判無罪對于法院來說影響不小。

判決書里的這些關鍵字都有其存在的意義，如果真的一樣，為什么還會加個“程序”呢。

很快對面的副主任知道唐方鏡這邊上訴了，臉直接皺在了一起。

掏出手機來開始打電話。

辦公室內，沈永學接通電話道：“喂，情況怎么樣了？”

“主任，我們這邊敗訴，法院判決程序違法。”

聽到這句話，沈永學稍微放心了，相對于行為違法來說，程序違法就好辦多了，說的輕一點，那就是稍微不注意。

都是同志，誰也有不注意的時候，所以也不會有什么事。

然而正在此時副主任接著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唐方鏡那邊提起上訴了。”

沈永學一下子站起來道：“不是，他有病吧？他這么折騰干嘛啊，不都已經判他贏了嗎？”

他們都是知道內情的，律協這邊拿出經費來支持了，但唐方鏡賺不到一分錢。

你說你要是為了律師費，那拼一點也能接受，畢竟你是大律師，律師費賺的不少，二審還可能另外收錢。

但是現在呢，你一分錢不賺啊，都已經確認程序違法了，還要上訴，真的是有毛病，自己貼錢也要給人打官司？你圖什么！

“主任，那我們咋辦？”

沈永學沒好氣地說道：“能咋辦，等著唄，那是市中院，我們能咋辦。”

副主任猶豫一下開口道：“正常來說二審改判可能性很小……”

“唉，反正等著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原告上訴，而且事實和理由都很充分，很快老唐就接到了通知，京州市中院二審要開庭審理。

那要開庭就得回去，老唐找到了劉老頭。

“基本上這次回京州我就能把事情辦好，你在這邊安心等著就行，有了結果我會及時通知你。”

劉老頭在那里一個勁地感謝，給老唐裝了一堆土特產。

畢竟沒出一分錢，結果人家還這么幫忙，那怎么感謝都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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