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半句說完,她抬眸,清澈雙眸看向皇上,聲音擲地有聲。
皇上挑眉,他還正在想此事該如何收場,就聽到她說到嫁妝之事。
這怎么又扯到嫁妝之上了?
“長公主的嫁妝怎么了?”皇上聲音平和了許多,目光平靜冷淡瞟向葉姝華。
“華國律例,母親死后其所有嫁妝理應歸子女所有,母親的嫁妝理應是歸臣女的,可葉大人和葉夫人想要將母親的嫁妝全部私吞,留有己用!”
“臣女自幼沒了母親照拂,葉大人這個父親說是沒有也不為過。他不愛臣女,甚至說是厭惡臣女,臣女也知是自身這煞星名頭惹得他厭惡,可臣女何錯只有,臣女也不想頂著煞星過日子啊。”
說到這兒她眼眶頓時紅了,淚水涌出,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個勁往下掉。
她本就瘦弱,一身素白衣裙襯托下,更是纖細柔弱,如今哭成淚人兒,又聽到她剛才所言,讓人看著好不心疼。
葉姝華抽抽搭搭邊抹淚邊又道:“臣女不怪葉大人,也不怨他,所以愿意以君臣之禮在葉府生活,可臣女一介女流,即便有清雅郡主封號,能依仗的可以依仗的就是母親這點兒嫁妝。”
“臣女不求別的,只懇請皇上為臣女做主,要回嫁妝!”
說到最后,葉姝華直接叩首,此時她已然哭得泣不成聲。
李素瞧著眼前情形,想到進入華庭苑時看到的一幕,上前一步開口道:“啟稟皇上,臣去喚郡主時,剛好看到葉夫人正在從郡主院中搬東西,箱子上面寫明了正是長公主的嫁妝。”
葉姝華邊抹淚邊暗喜。
李素果然公允,所見所聞,自是會一字不落說出。
葉姝華聞此,淚水又是一陣翻涌,裝柔弱扮可憐博取同情,被她演繹得淋漓盡致。
他們以為就憑借今日之事,就能讓她死?
他們也太低估她了吧。
現在她不光要毫發無傷地全身而退,還要借機將嫁妝光明正大要回來。
其實昨夜她在知道葉姝玉的計劃,就生出了此計。
畢竟以她對葉姝玉和葉宮氏的了解,讓她們把吃了的嫁妝都吐出來,多半是不可能的。
正好,葉姝玉開始耍陰招了,她便將計就計,用竹影從繡春閣帶出來的特殊藥水,將那行字抹去,寫了這祝國八個字。
至于這本畫冊,則是趁夜在葉姝玉睡著時,竹影悄悄潛進去,用兩種不同藥水做了處理。
藥水在葉釗入宮時便已經失效,那些詛咒皇族的字自動消失,而祝國八個字則會同時顯現。
但詛咒皇族之事,非同小可,她自然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畢竟都是姓葉,她出事葉釗等人能逃脫。
葉釗他們出此事,她可就未必能逃得了干系了。
加之,葉姝玉比葉宮氏聰明,知道毀尸滅跡,她也確實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指明。
與其費力去指證她,倒不如直接說沒人詛咒皇族,都是他們設計想要奪取母親嫁妝的計策來得輕松。
母親是長公主,是皇上親妹妹,嫁妝就是皇上的臉面,如今被占就等于掃了皇上的顏面,再往大了說就是無視皇權!
無視皇權,可是重罪!
皇上聽到葉姝華一番說辭后,心口怒火翻涌,抬手拍案而起。
“霸占嫁妝,葉釗你身為朝中重臣,竟然敢干出此等事!”
他這是誠心要掃他的顏面嗎!
葉釗一聽此話,頓時被嚇得匍匐在地,大氣不敢出一聲。
長公主的嫁妝他們一直在占用之事,他不是不知,而且他也早就以為那些嫁妝是自己的了。
但今日這事和嫁妝事有何干系,他是真的不知。
玉兒也只是聽到傳聞,怕連累葉家,才將畫冊交給自己的,讓自己大義滅親好保全葉家的。
可如今不管有沒有干系,這下長公主的嫁妝他算是半分都覬覦不得了!
葉釗到底是當了十幾年臣子,很快調整了心緒,穩了心神,抬起頭,語氣極其誠懇道。
“皇上,臣沒有,就算給臣十個膽臣也不敢啊。想來,想來定是賤內私自做的事,這才鬧出這么一場笑話。”
說著他又扭頭,面上一副悔過的模樣,眼珠子卻滴溜溜轉,道:“華兒,為父是真的不知道啊。不過你放心,回去后為父定會好好斥責賤婦,讓她把嫁妝如數歸還。”
“哈哈,鬧到這兒原來是烏龍一場,如此就好辦了。姝華表妹你也別哭了,有父皇在,長姑母的嫁妝定然都是你的。”太子見此急忙開口搭腔。
一句烏龍一場,直接一語雙關,既指詛咒皇族之事,又指葉釗夫婦為搶奪嫁妝誣陷葉姝華。
皇上瞟向太子,滿是怒意的眼神里總算是有了幾分欣慰。
今日這事很不好處理。
詛咒皇族無論是不是屬實,葉釗都有借污蔑皇族來陷害葉姝華的嫌疑,再者,又冒出葉釗霸占長公主嫁妝之事。
這個可是涉及皇家顏面,更是非同小可。
一句烏龍,倒是把這兩個棘手的事情,直接弱小化了。
皇上處置起來,也自然方便許多,既不會損了皇家顏面,就算為葉姝華做主,也不會讓葉釗有過重的懲罰。
皇上暗自嘆了口氣,自己這個太子招的都是什么幕僚,事沒辦了多少,天天竟給他惹事了!
他這個當皇上的,還得給他擦著屁股!
可氣歸氣,他的心還是偏向了太子。
看向葉姝華的神色柔和了許多,道:“是啊,華兒你快別哭了,朕給你做主,這些嫁妝都是你的,朕都發話了,沒人不敢聽!”
葉姝華當下止住了淚水,她要的就是皇上下口諭。
之后,她抹干淚水順勢而為,沒有去拆穿太子所說烏龍之事,直接叩謝皇恩。
“只是母親的嫁妝具體有多少臣女也不知道,嫁妝單子也被葉夫人弄丟了……”
葉姝華繼續哽咽著,聲音也帶著哭后獨有的細腔,聽著既委屈又弱小。
皇上見她沒有執意去掀開那層遮羞布,是個識時務的,心中對她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也更加憐憫她了。
聞言,便知那定是葉宮氏故意說的弄丟的,就是不想將嫁妝全部交出。
今日這事皇上不是沒有怒火,只是他看在太子面子上,又看在葉釗好歹是朝中重臣,不愿責罰,才不去計較的。
但說到底,今日這整件事,他都是被當猴子耍了一日。
該發的怒火還是要發的,該給的懲罰也一樣不能少!
“嫁妝單子之事華兒你不用擔心,長公主的嫁妝單子是朕命人擬定的,皇宮內自然也留有一份!”
皇上正言厲色,繼續道:“你且安心回葉府,嫁妝單子還有口諭隨后就到!有朕的口諭,想來葉宮氏也不敢偷梁換柱,霸占嫁妝不還!你說是不是,葉大人!”
皇上語氣中明顯帶著慍色,葉釗忙叩首應是。
皇上只有長公主一個親妹妹,自幼他們感情甚好,皇上也是格外疼這個親妹妹的。
就算是現在他心里再偏心太子,幫著葉釗,也不可能任由他霸占長公主嫁妝,更不可能沒半點懲罰。
不光是為了皇家顏面,還有他對皇妹的寵愛。
“至于葉宮氏霸占長公主嫁妝,你,葉釗縱容葉宮氏此行徑,都按律當斬!”皇上指著葉釗一聲沉怒。
頓時嚇得葉釗哆嗦了一下,心跟著猛顫了一下。
“父皇……”太子蹙眉,忙上前打算求情。
皇上斜睨了他一眼,眼神勒令他閉嘴。
然后又緩緩開口,“但念在你不知其中緣由,葉宮氏刻意冒犯皇威,便免了。但活罪難逃,罰你和葉宮氏各四十大板,罰奉三年,閉門思過七日不得上朝!這幾日你在家好好反省反省,何為父,何為臣!”
皇上本想罰他閉門一月的,但想到最近還要商議漓國訪國使臣一應開銷問題,便改口七日。
葉釗額頭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聽到最后的處罰,算是松了口氣。
“臣謝主隆恩,皇上寬厚。”
余振國自始至終在看戲,目光時不時落在葉姝華身上。
眸底光澤深了幾許,對這個葉姝華,算是徹底刮目相看了。
她全然不是之前聽到的那般懦弱蠢笨模樣,心中謀略膽識,臨危不亂的架勢,以及超乎常人的沉著冷靜,還有觀察入微,對圣心的揣測。
遠超尋常男子。
就連他那用心栽培的孫兒余景天,在面對這種情況,都不一定有她這番沉穩不驚的定力和氣魄。
不愧是長公主的血脈。
余振國暗嘆,開始對她生出憐愛和欣賞之情。
正值午后,日頭還高高懸掛。
葉府,華庭苑。
竹影和吉翠二人雙雙堵在門口,葉姝玉那些剛搬進院里的東西如今被東倒西歪丟在院外。
而葉宮氏正在吩咐搬的長公主嫁妝,也被及時攔在院門口。
“你個賤婢,真是反了你了!敢丟玉兒的東西,敢攔我這個當家主母!你真當你們主子還能安然無恙回來?”
葉宮氏雙手叉腰,頤指氣使大喊,眼里盡是得意,“我告訴你,她回不來了,就算回來也是廢人一個,再也不是什么郡主!”
她又抬手指著竹影和吉翠的鼻子,惡狠狠道:“你,還有你,到時候我統統將你們打殘了發賣到窯子里去,看你們還敢不敢再囂張!”
一旁的葉姝玉端立在葉宮氏身后,她自己的東西被丟得到處都是,自然很是氣惱,但更奇怪的是眼前這兩個婢女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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