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寧缺理想的生活方式：一個夢幻般的夜晚，伴隨著一套好的毛筆、墨笠、紙、墨石和一個美麗的侍女，享受一杯淡茶，桌旁三燒香，窗外一輪明月。他可以卷起袖子想寫多少就寫多少，可以停下來抬起頭，輕輕一彈手指，迅速地從千里行進的光束中射出一把無柄飛劍，殺死一名將軍。

在林47街度過的第一個夜晚，讓他覺得離夢境無限近了，盡管有廉價的書法文具，盡管夜靜但還不深，盡管只有水代替淡茶，只有粥和芝麻煎餅來滿足他的饑餓感，盡管桌子上沒有燒香，窗外沒有月光，盡管他的侍女太小了，皮膚黝黑，丑陋，盡管他現在認為修煉是個很臭的屁......

盡管如此，他仍然感到非常高興，能夠讓自己的毛筆在雪白的紙上放肆地跳舞，以至于他甚至認為桑桑賣書法的提議是一個相當天才的主意。

在魏城，他們的生活不貧富，只有苦澀。軍用貨物不包括書法文具等貨物。所以他寫幾卷書法是很昂貴的。但此時此地，他擁有無限數量的書寫材料，他可以用這些材料創作出他想要的書法。桑桑也沒什么好抱怨的，因為他可以賣書法換錢。在他的心目中，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比這更讓他快樂的了。

痛苦和折磨的時光總是像歲月一樣拖延，但快樂和愉快的時刻很快就過去了。當他終于抬起頭來，放下水碗，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肩膀準備休息時，外面已經很早了，他可以聽到微弱的倒水聲以及遠處的小販大喊大叫。

經過一整夜的書法，他已經被紙卷包圍了。盡管他從兩部匡草書法作品開始發泄自己的感情，但最終他努力認真地寫出桑桑認為賣得更好的作品。它們看似沒有計劃的作品，但實際上包括垂直、水平和長卷以及一個巨大的全尺寸大中堂卷軸。他周圍堆積著一堆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紙卷，等待著裝裱。

多年來臨摹數千卷書法，寧缺對自己的本領頗為自信。可惜的是，在長安這里，他不能利用他最引以為傲的名著（《蘭亭詩集》的著名書法作品），因為他真正的家是另一個時代，另一個有著不同歷史的地方。如果有人問起雍和九年和快手山，這個世界上顯然不存在，也沒有答案。因此，他不得不復制一些現有的詩集和一些廣泛流傳的經文。即便如此，他仍然相信，紙卷掛在墻上之后，一定有無數的政府高官、名流和文人一聽他的書法，就會前來欣賞。

“唉，門檻過兩天就要被踩掉了，我們最好提前準備修好。”

沉浸在這種虛榮感中，寧缺伸出右手，隨手撕開原房主留下的紙卷，仿佛是一堆垃圾。正當他準備叫桑桑找一家相框店裝裱掛自己的杰作時，卻發現小婢女雙臂纏在膝蓋上睡在角落里。

“嗯，我正要請你去拿兩碗那些著名的長安式辣條絲......”

看著熟睡的小女孩，他只是搖了搖頭，給她蓋上了上衣。然后他推門走了出去，循著切碎的大蔥的香氣和在美麗的晨光中賣早餐的小販的聲音走了出去。

“叔叔，切碎的面條多少錢？”

“這么貴？”

“你看，我的店就在那邊...那么，我能為成為好鄰居而獲得更好的價格嗎？

“沒錯！那是店，還在等我說名字。

“其實我心里確實有名字，不過我只需要做一個店牌......你說什么名字嗎？

“老毛筆店。”

寧缺為了買便宜的面條隨便編了一個店名，這確實讓桑桑有些不高興，盡管她對店名也沒有更好的主意。為此，她在寧缺嘮叨了好幾年。

總而言之，有了一位老板/書法家和一個侍女/助手，這家名字奇特的書法店終于在林47街亮相。

寧缺唯一不喜歡這家店的，就是它離裝裱店的距離。由于裝裱需要很長時間，而他自己又缺乏這樣做的技能，他不得不保持耐心，再等兩天。

在長安的另一個雨天，寧缺的店在林四十七街悄悄地營業。寧缺穿著嶄新的靛藍書生袍，手里拿著一個廉價的紅泥茶壺，站在作品墻前，門檻后面，仿佛看到自己的新生命在向他招手。這種新生活看起來真的很可愛。

“春雨如石油。這是個好兆頭！

他站在門檻后面，凝視著外面的雨，喝了一口茶，驚呼道。“茶和墨水的美味和催眠香氣！生活中所有的力量和野心都無法與之相比！

少年的臉和書生長袍使他看起來相當滑稽而不是英俊。當他試圖通過拿著茶壺并用老式的語氣說話來看起來很成熟時，這很可愛。

門檻外，屋檐下，有人在避雨。他正好聽到寧缺說的話，轉身看了他一眼。他起初有點吃驚，但隨后大笑起來。那是一個中年男子，穿著干凈的綠松石長袍，腰間松松垮垮地系著一把劍。他英俊的膚色傳達出一種自由和輕松的感覺，他迷人的笑容似乎照亮了落下的雨。

直到這時，寧缺才意識到外面有人。知道自己多愁善感的話被偷聽到了，他覺得有些尷尬，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才轉過身來，假裝在雨下看著遠處的宮殿，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大概是覺得有些無聊，這個中年男人走進店里，雙手背在身后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墻。他的眼睛閃爍著贊賞和驚訝的光芒，盡管沒有表現出任何購買的興趣。

既然所有學者都以自己的驕傲為榮，寧缺并不急于迎接客人，盡管這個人是老毛筆店開業以來第一個踏入的人，具有深刻的歷史意義。

逛了一圈，這個中年男人走回寧缺身邊，笑道：“少爺......”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寧缺打斷了，寧缺笑著糾正了他。“請叫我老板。不要因為我年紀小就叫我少老大，就像我沒有叫你劍一樣......人扛劍。

“那就好，少爺，”男人還是沒有換地址，笑著說，“我很好奇，你為什么要租這個三個月沒人愿意租的店面。

寧缺回答：“這里很安靜，環境宜人，前面有店，后面有房子。我只是想不出不租它的理由。

那人又笑了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這家店之所以這么便宜，卻還是沒有房客，不是因為其他人都不如你聰明，而是因為稅務部下屬物流部的倉庫擴建。長安地方政府等了很久，試圖買回這條街上的店面。如您所知，官方的報酬總是非常低，這意味著在這里租用店面會產生高風險，租戶可能隨時失去一切。你說這里很安靜，但你沒有意識到你周圍的其他店面都關門了嗎？

寧缺狐疑地皺了皺眉，問道：“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這個中年男子平靜地回答：“因為這街兩邊的店面都是屬于我的。

這家商店剛剛開業，以您的第一位客人是您的大老板開始新的一天可能不是一個好兆頭。不過寧缺沒事，哪怕是一條麻煩的內幕消息，也沒有打擾到他。

他確信，擁有長安所有街邊商店的人要么是億萬富翁，要么是貴族。既然房東已經做出了承諾，那么其他的就沒有必要擔心了。由于老毛筆店是街上唯一的佃戶店，中年男子給了他三個月的免租金，這足以讓少爺和婢女都心情愉快。

真正困擾他的是他們的生意，就像天氣一樣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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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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