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邊半邊臉頰，直到脖頸，約莫兩個巴掌大小的一片，呈現出徐振云兩世生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藍色巖漿”形態。

宛若煮沸的、粘稠的汁液，構成了趙蝮亭臉頰和脖頸的一部分，咕嚕咕嚕的滾動，泛出一個又一個藍色的氣泡。

如果是紅色，則與“巖漿”有九成的相似；但是藍色，卻十分詭異。

而且這個藍，不是類似天空的蔚藍色，而是又深又艷，一眼望去令徐振云感到極為不適！

這種本能的不適感，從直覺上和“飛蚊癥”帶來的感覺相似；但是強度卻要大大超過。

“飛蚊癥”的不適感，只是“違和”，若徐振云轉移注意力到別處，這種不適似乎也不至于傷害到自己。

但眼前“藍色巖漿”的違和感卻更具攻擊性，看到之后只要在心神之中浮現，立刻令徐振云煩悶欲嘔。

徐振云毫不遲疑的強行關閉了“認真觀察”模式。

抬頭再看，趙蝮亭的面容，已經恢復了“正常”。

徐振云心意洶涌起伏，強行鎮定之后，快速展開分析。

毫無疑問，從在場之人的態度上看，四位四品境的老師、其余十一位學生，沒有一人察覺出趙蝮亭的異常。

大致有兩種可能。

可能性之一，這是趙蝮亭修煉的高階功法、神通所呈現的異象。雖然自己察覺不出異常，但是修為在趙蝮亭之上的人物，譬如鎮妖司首座，以及替自己遮掩天機的金鋤主人，是能夠看到“藍色巖漿”的。

如果是這樣，那就是虛驚一場。

可能性之二，這個“藍色巖漿”形態超越了神通道術的層次，隸屬于這個世界的“詭異”的范疇，趙蝮亭身上埋藏什么極為可怕的秘密。

哪怕是實力更強的穆輕云、金鋤主人，也無法覺察到他的異常！

徐振云當然希望是第一種可能。

但是直覺告訴他，其實第二種可能的概率更高。

因為能夠令“道心棋盤”主動生出感應的變化，一定不會平凡；極有可能涉及到這個世界根本的秘密！

一時間，徐振云的心情沉重。

昨天剛剛在家做完“總結”，今天就要往上面再加上一條，而且是極為爆炸的訊息。

“徐振云，你說說看。”

徐振云猛地回過神來，看到趙蝮亭面帶微笑的看著自己，面目柔和。

看到沒有人愿意主動“分享心得”，趙蝮亭開始點名，第一個就選中了徐振云。

徐振云收拾心情，沉吟道：“那弟子姑且言之。”

“入世一道的修行，講究勇猛精進。而精進過后，似有一種特殊的心意變化，好像天地方圓，盡在我掌握之中。這種浮動的情緒，似乎對本人修行，有負面作用。”

在徐振云講述之際，其余十一名同道，都是露出認真傾聽、思索的神色。

徐振云繼續道：“依照我的感覺……這種情緒，并不簡單。”

趙蝮亭饒有興致的道：“哪里不簡單？”

徐振云認真道：“以修道者的心境，反躬自省，審問本心，自我感知應當十分準確才對。但是在前七日的修行中，當這種情緒涌現之時，我問明本心，好像告訴自己這種情緒不足為懼，自己完全可以駕馭。”

“但是踏步紅塵中，才能感受到細微的差異——其實這個判斷并不準確，你自以為可以駕馭，但是其實并不能完全駕馭。在這感知的偏差中，本身的精神，便在悄然被腐蝕。”

“這似乎是一種……劫？”

“而與世同塵，似乎能夠令心思更加純凈，所見更精確，化解這種劫力。”

話音一落，徐振云余光一瞥，看到姬小花、宿雨寒、辛丹萱、魏興河，都是用一種極驚詫的眼神看著自己。

趙蝮亭也瞇起雙眼，眸中微茫閃動，一字一句的道：“這是你獨自領悟出來的？”

徐振云疑惑道：“是……有什么問題么？”

趙蝮亭猛地一拊掌，搖頭嘆息道：“沒有問題！豈止是沒有問題，簡直是石破天驚！沒想到居然有人入道七日，就隱約觸摸到了‘同塵四諦’的第一諦！”

趙蝮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欣賞：“我知道你在‘世功’修持上極有天賦；但還是沒有想到你天賦高到這個地步！”

目光環視其余弟子一眼，趙蝮亭道：“只可惜你公開講了出來，卻是令他們失去了獨自領悟的機會。說來算是本座疏忽了；對于其余十一位弟子，我自會酌情補償。”

“同塵四諦？”

徐振云小聲重復，之前似乎沒有聽說過這個概念。

“不錯。”

趙蝮亭解釋道：“與世同塵的‘世功’修持之道，共有十九種修業，在你們前兩日假期中，你們的老師必然帶你體驗過其中的一兩種，譬如‘點贊’之類。”

“這十九種‘世功’修業，又并非無源之水，而是完全融合于世俗生活中。”

“但是——‘世功’修行的根本目的，又在何處呢？”

諸位弟子，一齊凝神傾聽。

他們雖然知道“道功定根基，世功求圓滿”的說法，但是“世功”的作用，畢竟不像直接修持道術功法的作用直觀。

趙蝮亭道：“世功修行，有四種真諦。由淺入深，分別稱為‘第一諦’、‘第二諦’、‘第三諦’和‘第四諦’。這四諦真名，不記錄入任何道冊書箋之內，也不會由老師直接傳授；唯有當修道者自己領悟到其中含義，師長方會將名稱點破。”

“第一諦，名為‘歷劫諦’。”

“修道人每一個境界，皆有一劫，且入世出世兩道，所遇之劫不同。故而總數號稱‘兩道十八劫’。”

“其中入世一道的修行者，在九品境界感知的劫關，大抵會是‘精進劫’。此劫之感知如何，剛剛徐振云已經描述過了，就是一種虛假的‘精進心’。對于諸位而言，好生完成世功磨煉的話，這一劫并不算難以渡過。”

“大抵言之，在‘渡劫’的問題上，入世修行者，要比‘出世’修者更加容易過關！其中緣由，就在于入世修者所執行與世同塵之道，對于渡劫有極大的好處。”

“與世同塵對于修行渡劫的幫助作用，這就是第一諦：‘歷劫諦’。”

“只可惜，今日徐振云將其中含義朦朦朧朧的講出，今后你們縱然想通，也不算是完全的‘自悟’，算是損失了一個機會。”

諸位弟子看向徐振云的眼神，愈發復雜。

“額……”

徐振云暗暗納罕。

他剛剛的確是“動真格”了。

因為被“認真觀察”模式所見到的景象震撼，徐振云唯恐自己剛剛一時自控力不足、神態上與常時有異。

所以趙蝮亭點到他時，他立刻將自己壓箱底的感悟拿了出來，假裝剛剛糾結、思考的是趙蝮亭提出的問題。

徐振云自信自己的感悟有一定的價值，必然不至于引起趙蝮亭的懷疑；但沒想“含金量”竟然這么高，竟是朦朦朧朧摸到了“第一諦”的含義，無形中又出了一次風頭。

大白羊牧雪晴忽然問道：“敢問首座大人，完全領悟‘同塵四諦’，需要多久？”

“完全領悟？”趙蝮亭不由失笑。

“就這么說吧，趙某人修煉到今日境界，也只領悟到第三諦而已。”

“你們應該只是領悟到‘第二諦’吧？”

后面這句話，卻是對姬小花、宿雨寒、辛丹萱、魏興河四人所說。

宿雨寒、辛丹萱都是輕輕一點頭。

姬小花無動于衷，但臉色并不好看。

魏興河卻猛地搖頭，嚷嚷道：“我第二諦領悟已逾二十年，但是‘第三諦’還沒有影兒。”

趙蝮亭正色道：“不止是趙某人。大晉上了道業仙碑的三人，穆首座，陛下和蘇門主，也都是領悟到第三諦。”

“有一種傳言說，自第六紀元‘與世同塵’的規則現世以來，還沒有一個人領悟‘第四諦’。所以這一諦也就無所謂師長點化，‘初見諦’者，或當為其命名。”

“高階修道者討論的的‘天下道業十謎’，‘第四諦之真義為何’就是十謎之一。”

趙蝮亭忽然轉過頭來，對徐振云道：“入道七天領悟‘第一諦’，應該是有史冊記載以來的紀錄了。或許你有望勘破‘第四諦’，成為第一個達到這個境界的人。”

室內諸位弟子，看向徐振云的眼神，更加復雜，意味深長！

“這徐振云是真能裝啊！這么大一頂高帽子，他竟然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不對，好像不是在裝，他好像真的在思考著什么……”

“是從趙首座剛剛的話中又領悟了什么？可惡，徐振云在‘世功’領域的天賦真的高到這個境界嗎？為什么我什么也沒有感知到……”

道心棋盤之上，傳來小金人“向天問”的聲音。

徐振云心中一凜。

他可不是在思考什么微言大義，而是發現趙蝮亭的異常之后，表面云淡風輕，其實內心處于“強自控”的模式，心境壓抑審慎，所以面對事情的反饋和常時不同了！

連向天問都看出來了！

幸好小金人向天問“提醒”還不算晚！

徐振云“猛地回過神來”，順水推舟扮演一個“剛剛在思索什么”的狀態，誠懇遜謝道：“首座大人真是謬贊了。您這么說，令弟子壓力很大。”

趙蝮亭呵呵一笑，神情也微不可察的松弛下來，道：“今天的考核，對我而言，是意外之喜。希望七天之后，也是一樣。”

話音一落，他的身形漸漸隱去。

今天的退場方法，倒是樸實無華。

ps：進入完全沒推薦的單機模式之后，真的是巨大的煎熬，尤其是這兩天收藏、追讀竟然不增反掉。

不說月票打賞什么的，這個我從不強求；其實，哪怕只是一張推薦票、一條書評，角色比心的增加、投資數的增長；更甚至哪怕只是群里有人多說兩句話（和書無關，純聊天吹水都行），看到之后，都是對我極大的支持和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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