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云席地而坐，雙手抱膝，看似神情隨意的道：“近日縱觀道冊簡書，發現凡是論及修道中宏觀大體的一面，都只講到‘一品’為止。至于一品之上的‘絕頂’或‘至高境’，則語焉不詳。”

徐振云自嘲一笑，續道：“以至于入道之后一段時間，我一直認為修道的最高境界，就是一品；存在一品之上，還是先后見識并比較了陛下、首座大人、沐副座、趙首座等人的氣質微妙，才漸漸得出的結論。”

“在向天問、牧雪晴等人眼中，倒算是后知后覺了。”

姬小花則看著長石案上的“詩”，十分隨意的道：“你有什么疑問？”

徐振云道：“極武仙碑十二人；道業仙碑十二人。難道所謂‘至高境’，就被限定死了，至多不超過二十四人的數目？”

“實際上怕還達不到；因為一來二大仙碑有同入雙榜之人；二來道業仙碑是依據冥冥中演算推動的力量排名的，還會有蘇門主這樣本身修為二品、但已負有‘至高境’之名的人。”

姬小花抬頭看了徐振云一眼，忽然唇角浮現出一絲笑意，緩緩道：“果然，是‘非常之時’來臨了。”

“我姬小花地榜第一，將來成就根基上乘的一品，亦是大有希望，大言不慚的說，在大晉的歷代天才人物中，也算是榜上有名之人了。但是我接觸到你所說的問題，也只是在一年之內。”

“沒想到區區一年時間，我倒要‘傳授’于旁人了。”

“這樣的知識，本身功行未臻‘可望’之境；按理說知道了是徒增煩惱。但這個問題對你而言不是‘道術上的好奇’，而是已經觸及到的‘對世界的認識’，所以，也無法回避。”

“伱聽仔細了，我可以為你仔細解釋一遍。”

“一品之上，自然還有一個明確的‘超品’境界。整個過程和九品破境八品、二品破境一品，完全相同，都是需要足夠的大道玄晶，方能成之。”

“超品的數量，當然遠遠少于一品。”

“但是超品卻有一個奇妙的特性——這個強大的能力負于本身，未必能夠與自然、與心元本洲完全和諧。”

“以戰力卓著著稱之人，一旦全力斗戰超過六個時辰，本身會受到天地之力的極大反噬，所謂天威難測。而專精玄理妙道之人，一旦動用任何演算天機之法，或者另外的玄妙道術，反噬之力更大，甚至有當場殞命的可能。”

“因為這樣的限制，所以超品境界所發揮的實際價值，反而不如最頂尖的一品。”

“也正因為這樣的限制，本身掣肘之下，其功行、其道心，自然無法做到圓融和諧、歡喜自在；所以雖為超品，卻不能稱為圓滿；難得‘至高境’之名。”

徐振云沉吟道：“在道業仙碑中，至高境不等于超品，我已經知道了；原來反過來也一樣，超品也不等于至高境……”

姬小花點頭道：“想來你已經明白了。想要真正的完美與世界融合，就必須得到‘極武仙碑’和‘道業仙碑’的認同。只有身在榜上，就是‘天地和合’的證明；方能游刃有余，完美發揮自身的能力。”

“這樣的境界，才是‘至高境’，也是入世道果現世之前的道途終點。”

徐振云思索一陣，緩緩道：“那么……以‘至高境’為標準，整個心元本洲，就的確只有最多二十四個名額。”

姬小花搖頭道：“正常來說是這樣；但其實也未必完全準確。”

徐振云一愣，道：“為什么？難道可以突破二十四人的限制么？”

姬小花道：“一般而言突破不了；但有例外。”

“兩大仙碑的規則，是‘認可’世界上兩個領域最強的一十二人；但是已經得到‘認可’之人，這個‘認可’卻不會失去。”

徐振云目光一亮，立刻道：“這個意思是……如果有新入超品之人，本身武力強大到排名心元本洲前十的地步；那么他獲得相應的名次，便等同于‘插隊’；比如他插到第七，那原來的第七到第十二就變成了第八到第十三。”

“這個‘第十三名’也不會落榜；相當于被‘順延’了一位！”

姬小花點頭道：“不錯！這就被稱作‘延榜’！”

“但是想要實現‘延榜’難如登天，幾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盛事。”

徐振云怔然道：“為什么？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勝舊人，這不是理所當然么？”

姬小花搖頭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兩大榜單，本有近水樓臺之妙用。已經上了榜單之人，感應到天時和諧、萬物備于我的那種奇妙境界，仿佛身具天命，對于本人的修為、道心，是極大的推動。”

“簡單的說，兩個天資、潛力、戰力旗鼓相當的一品境，其中一人早三個月破境超品，上了‘極武仙碑’；另外一人晚三個月破境，哪怕也同樣功成超品，和第一個相比，就已經落后了許多。”

徐振云皺眉道：“那豈不是成了先到先得、論資排輩；十二名之后，有許多超品在等著排隊，就看誰壽命更長，并且是天下第十三人……”

姬小花搖頭道：“說論資排輩也不全對；‘排隊’的人的確也有；但是并非以現世的‘超品’為主。”

“破境‘超品’卻不在榜單上之人，因為天地不諧的掣肘，其實功行進境并不算快。身在兩大仙碑仙碑之上者，若是羽化神寂而去，又或者戰死；名單空缺出來，并不是立刻就補上，而是會有三晝夜的‘等待’時間，氣感一界，挑選出最合適的人。”

“此時若有人從一品破境超品，攜新破境的昂揚銳氣，足可抵消成就‘超品’已有時日之人的優勢，甚至還要反先。三天之后，新的后補人物，自會上榜。”

徐振云恍然大悟，道：“所以，功行修煉到一品圓滿，并且自負天資之人，會等到兩大仙碑出缺之時，再選擇破境？”

姬小花連連點頭，道：“不錯；正是這個道理。”

“當然，你所想象的情況，也是存在的；如果有不世出天才現世，在榜文足數的情況下破境，能夠壓倒身在榜上之人享受兩大仙碑熔煉已久的巨大優勢，殺進前十二名；那么就會出現‘延榜’。”

“自兩大仙碑現世至今，單榜超過十二人，出現過七次。并且曾經有一次三人延榜、令極武仙碑達到一十五人的奇觀。”

徐振云緩緩點頭，思索了一陣，繼續問道：“不知道大晉有多少個這樣不在兩榜的‘超品’？他們如今擔任何等職司？”

姬小花道：“大概有……不超過十個人。至于身份，名義上是心意山上元殿長老，不參與仙朝的具體職司。”

徐振云眉頭微不可察的一皺，低頭思索一陣，才問道：“他們的能力，相當于一品頂尖？”

姬小花貌似隨意的道：“以極限爆發出的能力而言，其實還要超過最強的一品境。但是因為人人都知道此等人物的缺陷，對于一品頂尖的強者而言，令其困鎖壓制、難以游走遁逃，幾乎是不可能做到。所以除非在特殊場合之下，反而是一品境界的頂尖強者，更加主動一些。”

徐振云低頭，“哦”了一聲。

姬小花緩緩來到徐振云面前，道：“你從高品修道者成為邪修可能性的問題，突然轉變到所謂‘一品之上的奧秘’，這個轉化，不是全不相干的吧？”

徐振云早就想好了說辭，立刻坦然道：“的確因為今早剿滅邪修的舉動，有些疑問。”

“有一品邪修坐鎮，同時掌握一等靈天界圖；按理說今早破獲的，已屬‘天’級邪修組織。但是那邪修首領，雖有一品修為，但實戰能力卻只能說乏善可陳。”

“而‘破碎之云’寥寥十余人，竟可與三大仙朝并稱。弟子自然會想到，他們的能力級別問題……”

其實徐振云這個說辭，已經頗為敏感和大膽。但是來由清晰、思路連貫，算是正常人結合今日經歷和當世“知見”所能正常產生的疑問。所以他選擇直接說了出來。

這其中有一個關鍵——那就是能夠晉升超品之人，已不存在什么“中途退休”的說法；必然是和三大仙朝有著極為緊密的聯系。

姬小花直視徐振云雙目，道：“你懷疑破碎之云的成員，是超品境界？”

徐振云保持沉默。

姬小花搖頭道：“你的這個憂慮是多余的。你能夠想到的；三大仙朝如此之多的頂尖人物，如何會想不到？”

“在‘破碎之云’崛起之初，一度就有這樣的流言。但隨著三大仙朝更嚴格的對于‘超品’名錄的互通和監督，目前三大仙朝，均已打消這樣的疑慮。”

“破碎之云之所以神秘強大，和他們掌握的特殊底蘊相關；當今道術不能攻克。”

“更重要的是——”

姬小花神情鄭重，緩緩道：“你永遠可以相信，名在兩大仙碑之上、主宰著心元本洲方向的人。”

“因為‘羽化神寂’這個道途歸宿，要大大勝過‘全壽而終’。所以，真正身在巔峰之人，沒有變質的可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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