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一定，徐振云感到緊繃著的心弦驀地放松下來，好整以暇的觀看穆輕云、蘇靖容二人的“推演法”。

別說，徐振云還真的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一點“收獲”。

以徐振云九品境界的微末修為，窺見兩位至高境的道術玄奧，原來是癡人說夢；但一是有“道心棋盤”作為輔助，在“認真觀察”模式下，足以洞穿一些眩惑，窺見真形。

二是兩人的道術風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氣道偏向“唯實”，顯道偏向“通玄”；在二人演示的過程中，愈來愈明朗。

穆輕云顯化推演出來的字跡，雖是文字，但有一種宛若實質的張力，令人情不自禁的腦補出“物品”的具體形態；而蘇靖容推演出來的數字，別有一種幽渺深邃的味道，讓徐振云想到蝕文，甚至是鬼畫符。

如果沒有“對比”，單單是一人在施法，那哪怕有“認真觀察”，徐振云也得不出這樣的感悟。

約莫一刻鐘之后，穆輕云紅裙突然鼓蕩，好像身形驀然豐腴。

剎那后紅裙落下；但穆輕云面目肌膚，卻似浮現一層乳白色的月光，令徐振云一望之下，幾乎恍惚。

與此同時，穆輕云面前第十二味“材料”的名字，完全浮現出來。

所有一十二組“字跡”化作點點星光落下，落在穆輕云恰好伸出的右手掌心中。

自這一瞬回憶，徐振云突然一個恍惚，幾乎分不出來，穆輕云“面目之幻化”，和字跡顯化星辰之聚落，到底誰先誰后！

但剎那的恍惚后，一個清晰的念頭涌現——

穆輕云的推演道術，大獲成功。

幾乎同時，蘇靖容面前的字跡躍動，也歸于靜止，赫然是三個一模一樣的字跡：

“零；零；零！”

而蘇靖容的神情，卻看不出喜悅，反而微微低頭，右手食中二指虛扣托腮，好像若有所思。

徐振云心意微微一緊；難道并不順利？

二人一成一敗？

穆輕云、蘇靖容同時自“十字卷”上緩步走下。一個雍容正大，一個輕盈優雅。

徐振云關切問道：“蘇姨，結果如何？難道不順利？”

蘇靖容精致面容上浮現出笑容，輕輕擺手：“哪里。卜算是成功的；只是三項皆中反門，有些出乎預料罷了。”

徐振云神情一凝，十分關切的問道：“敢問那潛藏大晉的奸細，有何線索？”

穆輕云目光微芒閃爍，轉過頭來，好像同樣對這個問題很關切。

蘇靖容道：“我所用的卜算之法，名為‘三匡’；乃是劃出三條線來，各自卜算正反，足以將目標范圍縮小到八分之一；更重要的是可以作為排除法，劃定一個范圍極大的‘白名單’。”

徐振云立刻問道：“敢問是哪三匡？”

蘇靖容深望徐振云一眼，好像對徐振云的“急迫”略顯意外，但還是答道：“我之三匡——性別是男是女？身高在七尺之上、抑或是七尺之下？姓名相加，是奇數還是偶數？”

徐振云念頭微動，道：“您剛才說三項皆中反門，意思是卜得對象，是女性、身高七尺之下、姓名相加是偶數？”

蘇靖容微笑點頭，道：“正是此意。”

徐振云略一猶豫，追問道：“這三個問題，如果是‘均等劃分’，那么每一種可能性都是八分之一；所謂‘三反’有什么說法么？”

蘇靖容解釋道：“這就要涉及到‘三匡’之法的基本道理了。不錯，如果是均等劃分，那么一共八種可能；每一種可能性都是八分之一。”

“但三個答案，只要其中至少有一個‘正’，就能保證卜算本身一定正確無誤。因為‘三反’之象是三個零；而三個零有另一種含義，那就是卜算本身無效，或者不在范圍之內。”

徐振云點頭，道：“這個意思是——有可能是身高七尺之下、姓名相加為偶數的女性，也有可能沒有卜算出來？”

蘇靖容輕輕一搖頭，笑道：“不錯。所以，雖然理論上八個可能性都一樣；但是類似的卜算之法，得到‘三反’，心中多少會有點不得勁。就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自信了！”

徐振云目不瞬視，再追問道：“蘇姨你卜算對象，是目前身在大晉神都的全體修道者？”

蘇靖容聞言，卻連連搖頭，道：“這個范圍，就太大了。若是按照這個范圍，恐怕兩三個月也卜算不出結果。因為‘兩界蛟’限定了進入神都的日期，所以范圍定在五年內進入神都之人。”

徐振云心中微微一沉。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三反”之象，似乎是卜算失敗、不在“池中”的可能性較大！

按理說不涉及具體目標，最終范圍還很大、只是粗粗分類的推演法，哪怕是“元虛地心”也無法遮掩；但徐振云莫名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對！感覺！？”

徐振云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還是“小家子氣”了。

本來自己就以感知靈敏、預感準確著稱；再加上九品升八品，乃是“一境定半身”，幾乎是修道者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次突破！

自己有充足的理由！

想到這里，徐振云毫不遲疑，斷然道：“首座大人，蘇姨。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當不當說。”

穆輕云雙眸驀然幽深，淡淡道：“說。”

徐振云道：“再有七天的‘自由準備’，就是我破境八品的時間。照說這是修道生涯中至關重要的一步；但是隱約暢想將來，眼前似乎總是蒙蔽著一層陰影。”

“好像正當破境之時，有什么不祥之兆！”

蘇靖容驚訝道：“莫不是世功修行有所欠缺；冥冥中有‘無望無暇’的暗示？若是如此，還有補救的機會！”

徐振云連連搖頭道：“不是。對于世功修行，我自問還有幾分信心。心血來潮，疑有大兇之兆。我自己猜想……我身負傳承和‘祈御鎮國將軍’二寶的消息，早已通傳于大楚、大涼；但是對方到目前為止尚未有所動作。”

“是不是……對方發動的時機到了？”

穆輕云、蘇靖容對視一眼。

沉默了十余息，穆輕云道：“如果你這個感知極為強烈的話，七日之后的破境，澤及眾人的計劃，就取消掉。屆時我和蘇門主合力，發動神武天平對于兩界蛟的圣化；除此之外，就只有伱們三個即將破境之人。”

徐振云松了一口氣，這正是他預想的防備方案。

但念頭一動，徐振云突然又想到了一種可能——“人物”有可能是大晉精英中的又一個潛伏者；時間是七日之后；地點是第七極天。

但這并不意味著一定要那個人親自潛入到極天之內，方才會發動。就像是“定時炸彈”——是否有可能，此人身在界外，依舊可以對“第七極天”之內的自己下手？

徐振云毫不客氣，立刻將這個想法，換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表達方式說了。

穆輕云深望了徐振云一眼，道：“沒有可能。”

“你要是實在不放心，那一日就將極天門戶關閉。到時候，哪怕七八個至高境聯手，也難以攻破！”

“更重要的是，兩大極天之內，所謂的‘門戶’，并不僅僅只有實體，更有‘陰陽之轉’。到時候只需要逆轉陰陽，自極天之內直接傳送別處——譬如包括蘇門主所居妙界在內的特殊小界——都十分容易、甚至路徑更加堅固；但自外部傳送進入極天之內路徑，卻徹底關閉。”

“不知道你放心了沒有？”

徐振云想了一想，忽然失笑道：“大晉神都，心腹之地。說是被人突然殺入，正面強攻，終究渺茫。其實弟子之意，要防備的，是一切詭秘幽微的手段——正如曾經的江承志所做的那樣。”

“看似不可能之中，卻孕育了驚天變故！”

蘇靖容本來面帶微笑，似乎是覺得徐振云杞人憂天；但此刻她笑容漸漸收斂，正色道：“這幾天時間，我會仔細加以排查。”

徐振云連連點頭，道：“要是這樣，弟子就放心了。”

如果是別人說這番話，穆輕云、蘇靖容斷然不會是這樣的態度。由此可見，二位至高境存在，對于徐振云“感知準確”的特點，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說話之間，“一縱一橫”的十字陣圖之上，又多出了一道更大了一號的圓形陣圖。

陣圖之上，不再是繁復文字，而是極為形象的圖畫；花花草草、山水花鳥，無所不備。

雖然剛剛一直在交流之中，但這些只能是穆輕云施展的手段。

穆輕云看了徐振云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耐心等著。”

旋即輕盈轉身，一步步來到圓形陣圖中央。

這一回不再是站姿；而是在圖形中央盤膝而坐。

徐振云眼皮微微一跳，疑似在整個圖卷之中，看到了一個隱隱約約的“九宮格”；好像神都地元之中，有九個清晰的坐標凝練于圖卷之內。

蘇靖容略帶促狹的瞥了徐振云一眼，笑道：“安心等候——輕云首座要表演大變活人了；是不是心情激蕩，難以抑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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