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光直起，只剎那之間，就脫離了第三極天的范圍。

其實大晉樞紐，無論第三、第七極天，還是三司六院駐蹕之地，都在大晉神都“城外”，所以徐振云不算是第一次“出城”。

但先前所謂“城外”，陣法工整精研，布防之嚴密，更超過神都之內；遠近數千里，都有不亞于“無始天璇陣”的數道神妙陣法護持。

所以，還不能說是見到了“外面的世界”。

這一次，是真正第一次身臨荒界的體驗。

兩個時辰之后，徐振云心中，只有“大開眼界”四個字。

因為代入修真文明的視角，徐振云下意識的認為心元本洲世界并不算大；但哪怕真的“不算大”，縱橫數百萬里，也遠遠超過想象中的世界形象。

無論是見到山岳的陡峭雄渾程度，還是湖泊之廣闊幽深，森林樹木之高大，乃至黃土荒原沙漠之遼闊蒼茫，都是前所未有的全新體驗。

現在的徐振云，由于本身是八品修道者，又有“認真觀察”模式和如同“慢放”的感知能力，所以雖在超高速遁行的錦帕之上，亦有相當高明的“目測”功夫。

別的不說，短短兩個時辰，徐振云觀察到的目測高度在三千丈之上的高峰，已經有四座之多。

須知，徐振云的目測中可沒有“海拔高度”的概念；山岳之形高下幾何，都是從平地算起。

遍布高及百丈之上古木的靜謐森林，亦是目不暇接。

此刻徐振云尤在觀察界外美景，耳畔傳來穆輕云的聲音：“路程尚有一日。枯立無益；坐下吧。”

“要想增廣見聞，回來之后取一卷‘臨境寶鑒’即可。”

徐振云本想說“觀覽圖卷不如身臨其境”；但仔細一琢磨“臨境寶鑒”之名，恐怕正是能夠身臨其境的寶物。

徐振云隨即笑道：“看來從前倒是錯過了一件有趣的物品。”

但他也立刻從善如流，轉身坐下。

這錦帕宛若一方小舟，穆輕云和徐振云對坐于錦帕南北。

此刻穆輕云姿態閑適，不知何時早已取出一個大靠枕、一個小靠枕；大靠枕枕在背后；小靠枕卻是搭在腳跟。

她的花籃，恰好放在整個錦帕正中央的位置，當中盛滿不同品類的堅果。

兩個人，正好屬于“對籃而坐”。

穆輕云很是隨意的一指花籃，道：“吃一個吧？”

徐振云略一猶豫，沒有拒絕；從花籃中挑選中一個大小適中的圓殼黑色異果，輕輕一捏，碎殼后將蠟黃色的果肉放入口中。

味道和栗子肉相似；但更松軟一些，甜度也更高。

徐振云點頭稱贊道：“很好吃。”

穆輕云微微一笑，怡然道：“很好吃的話，就多吃兩個；但也不能超過兩個。”

徐振云愕然。

看起來這堅果是穆輕云的心愛之物。

因為“數量有限”，徐振云對第二個堅果，就選擇了細嚼慢咽，仔細品嘗。細細吃完一個，徐振云忽地想到一件事，問道：“師父，雨寒師姐不會很快破境吧？”

既然穆輕云對于“師父”和“老師”的區分很嚴格；徐振云思慮周詳，提到宿雨寒和沐秀心時，自然就改了稱呼。

穆輕云笑道：“不會很快；在地榜第一上，還要呆一段時間。”

徐振云心頭一松；其實正如自己所料，宿雨寒畢竟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地榜第一屁股還沒坐熱，理應不會那么快破境。

但凡事有備無患，還是問清楚的好。

自己的小金人“隊伍”上驚辰天宮，終究不是一件小事。

穆輕云似乎心情不錯，隨口取出一枚堅果品嘗，隨即輕巧的一抖腿，將一雙精致的中筒皮靴抖落下來，右足搭在左足上。

徐振云一眼望去，不由微微一皺眉。

穆輕云從來都是腿上綁滿繃帶的裝束。只是徐振云從前以為是從大腿綁到腳踝；但沒想到此刻一望之下，卻是整只腳的包了起來，自大腿以下，活脫脫成了木乃伊。

只是和木乃伊的干瘦不同，穆輕云的一雙腿，矯健豐滿，形態優美。

穆輕云微一眨眼，笑容忽然收斂，道：“為什么皺眉？”

徐振云托腮沉吟道：“世俗修的階段，可是真的講究宛若凡人，不動用神通道術的……這樣的裝束，萬一在世俗修的生活中劇烈運動，豈非不是很透氣，是不是還是穿襪子更好……”

穆輕云神情忽然嚴肅，兩眼一瞇，收起腿變成盤膝而坐，語氣不善的道：“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徐振云：“……”

一晝夜之后，錦帕終于飛遁出大晉國界之外，來到了相鄰的妖族——西山靈蛇一族勢力范圍。

大晉神都，在大晉國土中偏西北的位置；一路西行，出了大晉國界，再過二十余萬里就是“兩界山”。

而西山靈蛇的巢穴，就在兩界山之下。

說來也奇，其實西山靈蛇一族上古之名為“東山靈蛇”，正是以兩界山之東命名。但是以三大仙朝的視角，該族卻屬于“西方”；且恰好與之相鄰相近的方向，都也有一山相隔。

故定名之時，稱之為“西山靈蛇”。

隨著時日漸久，此族居然并未堅持傳統，而是隨波逐流，以人族稱名成為通用，改稱為“西山靈蛇”一族。

得知即將抵達目的地的訊息，徐振云早已起身，遙遙觀望。

而整張的菱形錦圖，也悄然變化成無形模式。縱然神通甚為高明者，也難以查其形跡。

越過了一座名為“云山”的界山，眼前景象，卻是令徐振云再度生出震撼之感。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森林。

先前徐振云已經見到過不止一片的高木密林，其中不能辨別種屬的巨木，幾乎達到百丈高的高度；而這里新見之“林”，樹木高度更是增加了一倍，幾乎等同于小山；圍圓更是驚人，幾乎可以沿著樹木邊緣鑿出一整圈的房屋。

這無盡密林，綿延三萬里，便是西山靈蛇一族的巢穴所在！

徐振云正自出神，穆輕云卻眉目一挑，道：“倒是奇了。”

徐振云猛地轉過身來，道：“師父，有什么事？”

穆輕云悠悠道：“有不速之客自南向北而來。”

西山靈蛇一族的森林界域，是一個狹長的水滴形，北粗而南細；而徐振云二人現在所處的方位，正是大晉和西山靈蛇一族東西邊界的正南端；同樣也近乎于西山靈蛇一族整族界域的最南端入口。

穆輕云掌心一托。

上方氣機凝練，快速浮現出一幅畫面——一只金色的“盤”形飛遁法器，快速自南向北而來。

這只盤形法器看起來似乎也并不甚大；但仔細一看，就能望見“盤”中央處立著一座三層小屋，規格是層層縮減；其中第二層天井的位置，立著一人。

如此看來，這只“盤”還頗顯規模。

“盤”上立著的人，身量甚高，幾乎達到九尺；而其裸露在外的肌膚極白，幾乎比牧雪晴還要更甚；看起來已經到了并不健康、而缺乏美感的程度，仿佛嚴重的白化病。

其面容倒是普普通通，只是眉心處隱約有一塊白色的鱗片。

穆輕云雙掌合十。

但她雙掌相合的一瞬，微一伸手，那枚呈晦暗白色的圓環已經套在左手手腕，看起來極為顯眼。

隨著穆輕云口中念誦，穆輕云雙掌之間好像有輕微的形變；猶如火焰邊緣煙云流動造成的“畸變”；然后這形變快速擴張，彌漫；快速伸張到了徐振云目力難及的位置。

數息之后，穆輕云身前畫面之中，那“金盤”所及的位置，好像也有一絲“畸變感”一閃而逝。

不難想到，是穆輕云動用的力量，蔓延至此，將其囊括于無形。

徐振云道：“師父？這是……”

穆輕云淡淡道：“四大圣族之一，水麒麟一族。”

徐振云一怔——這是他第一次聽聞四大最強妖族之名。

立刻回過神來，徐振云道：“師父你動用的手段，是……”

穆輕云微微一笑，道：“這應當是水麒麟一族的使者；來到西山靈蛇一族，別有安排。自然是將其解決掉，并徹底搜魂，看一看有什么收獲。”

徐振云愕然，遲疑道：“三大仙朝與四大圣族之間，是不是受到‘玉葉之盟’的約束？可以直接出手嗎？”

穆輕云道：“這里既非大晉治下，也不是四大圣族的轄地；且今日純粹是萍水相逢，本來的目標也不是他們。這樣的情形，不受玉葉之盟保護——就像四大圣族和人道仙朝之間的爭鋒，事實上從未停止，一直假手八大上妖族相互角力一樣。”

話音一落，穆輕云已經變成了一個額頭突出、服色黑種帶綠、穿一身黛色長袍的干瘦老者，翩然出行。

徐振云一轉頭，發現自己立身方位處的景象，已經完全發生了變化；身后密林，似乎多出了九道蜿蜒門戶；又有百余株極高大的樹木，似乎拼接成特殊的圖案。

再看面前氣機顯化之象，那“金盤”似乎不知不覺改變了行進方向，好像正是迎面而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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