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宸似乎陷入了沉思。

原來延遲六個時辰的作用，應在這里。但是這樣料敵機先的“精妙布置”，卻隱約和他剛才的決意，構成一絲沖突。

但真正交手，他也絕不會留手。

收攏了念頭，元宸淡淡道：“真是太遺憾了。”

徐振云灑然一笑，道：“或許遺憾的是元兄你。”

聲音中充滿自信，似乎已自持必勝。

實則徐振云當然沒有必勝的把握；但這句話也絕不是虛張聲勢——

只要有一線真實的希望，就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元宸輕輕一點頭，沒有流露出情緒變化。

徐振云轉甚對梅水瓶道：“我已經決定了。”

梅水瓶微微一愕，旋即言道：“雖然入世修行之人‘見畫諦’中所見‘指事心得’異常靈驗；但還是要經過雙碑驗明。”

徐振云平靜道：“該怎么做？”

梅水瓶道：“你獨立于兩碑之間，最中央的位置，心中想象剛才的‘辦法’即可。”

徐振云緩緩點頭。

梅水瓶、元宸自徐振云身邊遠離，將“兩碑中心”的位置讓給徐振云一人。

徐振云獨立雙碑之間，北靠三榜，微微閉目，心中明確升騰起剛剛涌現的“依次挑戰”的念頭。

不到兩個呼吸之后，情境忽變！

兩座半坡半壁、屹立水上的“山岳”，忽然變成了通體如翠的顏色，好像兩座規模極巨的翡翠；琉璃純色，耀艷深華，一眼望之就是不可思議的真寶一流。

但須臾之后，此物之“珠光寶氣”剎那之間散盡，換作一種高古雄渾、偉岸以極的氣息；茫茫然，蒼蒼然，渾渾然，好像天上隕石，自然化作如此氣象；獨立于此界之中，就能鎮壓一切。

又過一息，徐振云“本人”，好像被兩座巨山同化，呈現出類似氣象。

但這變化只是剎那；頃刻之后，徐振云又恢復了生人形態，睜開雙目，平靜道：“好了。”

梅水瓶雙目一亮，點頭道：“果然……你提供的方法，已經得到了雙碑的許可。”

他二人說話，無人理會。

連藺紫薇、穆輕云、李大等人，都有些出神。

因為剛剛剎那之間，雙碑本體呈現出的巍峨氣象，委實超越一切。在眾人觀念之中，似乎任意法寶，包括仙朝隱宗所持鎮國神器、第一寶，亦要相形見絀。

梅水瓶身軀忽然輕輕一抖，好像十分寒冷，旋即再度和徐振云目光對視，笑道：“伱還可以提一個條件；或者說，確立一個規則。”

“規則？”

徐振云訝然道。

“不錯。此法是你所立，溝通雙碑，得以成立。所以你有一個確立‘規則’的機會。只要提出的‘條件’或‘規則’無礙于挑戰的完整和真實，那就必然會構成有效的約束。”

梅水瓶侃侃而談，聲音不徐不疾。

徐振云略一思量，微笑道：“很好。我確立的規則是——當我下場挑戰之時，依次上來的對手必須及時入場迎戰，不可拖延。”

梅水瓶目光一亮，好像略微有些得意，笑道：“不出所料。我就知道會是這個要求。”

徐振云平靜道：“若是有人缺席，又當如何？”

梅水瓶道：“你這立約一戰，關系重大。若是無故缺席，不接受召喚，那對于本人會有相當明確的負面影響。所以若無意外，所有人都會出戰。”

“若果然無故缺席，當然算是你挑戰成功——這其實是因為你的挑戰具有強制特性的原因。”

徐振云點頭。

其實他已經猜到了多半會是這樣；但還是出聲一問，加以落實。

微微閉目，回溯一遍自己的身體狀態和心境，徐振云笑道：“那就……請吧。”

梅水瓶道一聲“好”；旋即快速施展二界呼喚的手段。

不多時，遙看對面水泊之外，大約有二十余人，稀稀落落，或遠或近，依次走到近前來。

眾人一望便知是被“天元神廟”召喚而來；各自簡單招呼之后，遙遙望見本宗長輩在這里，很快就分成勢力所屬，形成了數個“小團體”，各自趨向本宗的目標方向而來。

來到穆輕云身邊的，有上次見過面的邵元茵、古陽關；還有另外三位嫡傳。

新出現的三人，二女一男，不知道是剛剛參加了什么正式的講課或任務，身上都是穿著大晉官服。領口位置，其中一男一女是三星；還有一位是二星。

現在徐振云對于三榜之上的大晉一系人物，各自熟識。心中稍一思索，立刻記起三人身份——

姚又寧，人榜第二十一位，氣道一系。

厲玉華，人榜第二十六位，武道一系。

文婉清，人榜第三十位，氣道一系。

其實徐振云應當只是只知道三人姓名，并不知其具體相貌；但一見面之后，結合所修道系和人物氣質，自然能夠將三個姓名，和眼前的三個具體人物，對應起來。

五個人都是輕輕瞟了徐振云一眼，然后快步來到穆輕云面前聽講。

穆輕云將前后因果，仔細講明。

上次和徐振云已經有過一戰之緣的古陽關，雙目一亮，笑道：“不難猜到，短短半個多月，你比上次相見時又變強了許多！連戰人榜三十六人，真是古今所無之壯舉！”

“不過因為有我等六人在，其實你相當于連戰了三十人。”

新出現的“姚又寧”又略帶好奇的打量徐振云一眼，搖頭道：“古師兄，這話，恐怕未必確切。”

這位名為“姚又寧”的女子，五官面容精致的程度并不算突出；但是鼻梁高挺，肌膚白皙；遙遙一望，卻也十分順眼。

古陽關奇道：“怎么說？難道你還要真打不成？”

姚又寧輕輕一眨眼，道：“這樣的蓄勢之戰，如果不充分、不盡意，恐怕未必能夠收到最好的效果；對于最終挑戰的增益，恐怕也未必足夠。”

徐振云心中微訝，沒想到這位人榜二十一，也頗有見識。

穆輕云環顧六人一眼，道：“這便是我要給你們的指點——一語道破，是‘虛實無定’四個字。古陽關所言有理；姚又寧所言亦有理。”

“同為大晉嫡傳，當然是要助力徐振云完成這與混一之功息息相關的壯舉。但到底是‘放過’，還是‘力戰’，并無一定之規；也不可能由徐振云當面出言指點。”

“一切，都需要你們臨戰之時自己去悟。”

“明白了沒有？”

自慕涵飛以下，人人思量之下，都是緩緩點頭。

徐振云轉看四周，情境大致相當——總共八名弟子，聚集于舒寒素、藺紫薇麾下，似乎在獲取什么指點；而出世宗門那里，卻似有些特殊。

那里規模不俗的二十二人，并不是分散于五宗；而是集中一道，由玄武精舍李大出言點撥。這固然是因為李大是五位領頭人中唯一一個道業仙碑強者；但由此可見，五宗的關系，確實是不俗。

李大環視眾人一眼，卻良久沒有說話。就在眾弟子揣度用意之時，李大道：“你來說吧。”

是對元宸所言。

元宸環視諸宗弟子一眼，笑道：“諸位之心意，無非有二。執此二心，本無對錯可言。我若說教諸位‘全力以赴’，未免被人詬病私心。諸位但憑本心而為即可。”

眾弟子都是微微點頭。

玄武精舍出了一位蓋世奇才，傳的很是玄乎；甚至有說其人道途終點，最低也是“明輪仙”……但是諸宗嫡傳聞之，有的是是將信將疑；有的則是一笑置之。

至于“人榜第一”，并不能算是什么金字招牌。

但是元宸剛剛下場之后排名紋絲不動，卻是瞬間起到了鞏固聲名、偶露崢嶸的作用；顯露出他遠遠高出“人榜”中其余人數個層次的事實。

等于須臾之間，確立了在五宗年輕弟子中的領袖地位。

所謂“二心”，說的是眾弟子對于即將與徐振云之戰的兩種態度。

其中玄武精舍弟子，又或者其余四宗中對元宸甚是傾慕、有追隨之意的人物，其實不會對這一戰太過“用力”；因為太賣力的話，有替元宸消耗對手之嫌；最終哪怕元宸擊敗了徐振云，好像“價值”也略微受損。

在他們心中，恨不得將“前三十五場”完全取消掉；聽憑徐振云和元宸單打獨斗。

但是另一種人，完全以自己道途為重；其對于元宸和徐振云的勝負漠不關心；從自己的立場出發，有一個和徐振云交手的機會，當然是全力以赴，不肯輕易浪費了這個機會。

元宸當然洞察明白各人之心意；答之以“各憑本心”。

約莫一刻鐘之后，眾人議定。

徐振云正要下場。

牧雪晴和徐振云目光一接，平靜的面容上忽然泛出生動笑容，道：“看起來，今天……會是有趣的一天。”

徐振云愕然，笑道：“有趣在哪里？”

牧雪晴道：“能夠看到你徐振云的真正底力，豈不是有趣？”

徐振云搖頭道：“那你是高看我了。起碼到目前為止，我還遠遠不是他的對手。看‘見畫諦’的指引是否暗藏玄機，在接下來的比斗中，有多少收獲了。”

言畢，徐振云緩緩下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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