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間，徐振云想到了很多。

最為不利的是，這人榜挑戰之規則，對于他而言，似乎一定要“勝利”才算成功；僅僅取得一場“平局”的話，無濟于事。

而要戰勝元宸這樣的人物，談何容易？

是自己運氣很差么？

那也不然。

連續領悟“見畫諦”找到路線；連續領悟“勢”、完善“勢”、直到發現其與天降玄音相結合的秘密，獲得大道極意的加持，這一條路線的達成，堪稱奇跡。

如果時間線回到三日之前，徐振云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夠找到這條路。

同樣，戰場立在天元神廟，同樣是對他極大的優勢；如果是在真實世界交手，那么雙方的感知能力和反應速度的持續時間誰更長久一些，還真說不準！

萬般機緣在一身……

這一勝，理應是不可動搖！

徐振云的心意堅定如鐵。

但是，他的手段，的確已經窮盡。

反復思量之際，一個從未想到過動用的冒險手段，在心頭浮現。

他開啟道心棋盤之后、“宛若慢放”的狀態，其實是有另一種用法的。

在進入“慢放”模式后，雙方交手的每一個招式放慢了多少倍，其實徐振云本體的動作，也就相應的放慢多少倍。

隱隱約約，模模糊糊，能夠感知到一個界限。

譬如將穆輕云電光火石之間的出手慢放感知，徐振云心中雪亮，其實真實時間流速只是剎那間完成，眼前是慢放了數十倍、乃至數百倍。

徐振云的身體，自然就寂然不動。

如果真的“要動”，那也是如同蝸牛一般的動作。

假如在“放慢世界”中自己做出和從前一貫動作，那就是“破格”，在真實世界中的人看來，自己是完成了和穆輕云一樣的“極速”行動；而這樣的動作，超過自己的承受上限。

一言以蔽之，“慢放世界”的常速，是正常世界中的超速。

在特殊情況下，徐振云可以“超速”！

這個道理，徐振云已經親自驗證過一次，就是在玄陽艦躲避“紫霄”貼身抓捕之時那間不容發的一瞬。

結果也驗證無誤，徐振云當場筋骨欲裂，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

現在，徐振云可以這么做。

除了那一次之外，在徐振云能夠進入“慢放境”之后，都是老老實實的將本身速度降低到規定的界限，只是利用“慢放”的拆招優勢而已。

道理很簡單，用這樣的手段并不劃算；如果不能一擊秒殺敵人，自己脫離“慢放”模式之后必然癱瘓，徹底失去抵抗力。

除了不得不然的逃命，徐振云想不到動用此法的理由。

這個方法，面對元宸尤其不合理。

因為以他底力之雄厚，一擊之力，很難令其徹底失去抵抗力。

但是現在，除了這一招“奇兵”，徐振云已經沒有選擇。

這瞬間的平靜，在此間觀戰之人看來，只是短短的十余息；好像只是徐振云強攻之后的暫時歇息，并未覺察到什么不妥。

但穆輕云似乎心有所感；驀然抬頭一望。

徐振云眸中盡是堅定，奮身而上，再度沖出！

身影七遁。

一拳擊出。

“啊！”

“噫！”

一陣陣驚呼傳來。

先前的場面，是幾位一品及以上境界的大高手凝神觀戰，而眾多參戰弟子驚呼連連；但現在卻陡然顛倒了過來。

眾位弟子神情茫然；壓根看不清發生了何事。

反倒是諸位師長，其中數人同時驚呼出聲；其中尤其以素真子聲音最響，一聲呼喝之后，竟是情不自禁的一鼓掌！

劉抱梧輕輕搖頭，道：“如此出手速度，幾乎可以與五品境相媲美了。”

他身后幾位弟子聞言，不由暗暗心驚。

剛剛他們猜測，徐振云和元宸之間交手之兔起鶻落、神鬼莫測，頓挫之間的變化，似乎只有六品境能夠跟得上；沒想到心中估計還是保守了。

倪欣玥眸中泛出清光，贊道：“這并非瞬身遁法；而是本人達到的真實速度；不可思議。”

素真子輕輕一撫下頜，道：“但如此攻速，似乎在他本人的承受力之上。”

戰場之中。

元宸猛地一退六七步，身軀微見搖晃，第一次在斗戰中失去的飄逸從容。左胸衣袍上，有一個明顯的凹陷，深及半寸。

而徐振云立在原地，雖然紋絲不動；但是雙目血紅，身形的“寸心”之意竟似松懈下來，好像較之元宸，反而受損更大。

徐振云雙眸清澈，神情平淡；單單從面部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成敗。

剛剛瞬身及近，在道心棋盤感知的“慢放世界”中，徐振云速度拉滿，轟出一拳。

這一招在真實世界的“相對速度”，幾乎相當于加速了七倍；果然超過了元宸的反應極限，一擊命中。

但是元宸的根基之雄厚，防御之強力，簡直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徐振云原本估計是將其一擊擊倒之后，他能不能爬起來反敗為勝的問題；沒想到他只是后退數步，筋骨微陷而已。

當然，因為徐振云的“相對加速”只是七倍，并未達到上次那樣跟上一品以上強者的速度副作用那么大；尚不至于當場癱瘓。

但是使用這一招的副作用，已經足以令他維持不住武道諸印圓滿的境界，等若徹底失去了戰斗力。

不失望是假的。

但徐振云自問的確是竭盡所能，無怨無悔。

徐振云抬起頭，挺胸而立。

除非被對手擊倒，他不會主動認輸！

但抬頭一望，元宸一貫清澈從容、處變不驚的面容中，卻是出現了一絲遲疑。

元宸……

也是處在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的大糾結、大抉擇之中！

以戰場的勝負之數而論，他已經獲勝。

但是他感應分明，自己的身軀之中有一絲不諧，略有行動不便、雖然并不嚴重；但因為自己所持道術的特殊之處，使得他陷入了一個艱難抉擇之中。

元宸所得一件神奇機緣——在本人做好破境準備的時候，就是他最強的形態。

因為哪怕在此時受到傷損，只需心意一動，在身軀有損之時提前破境，就能反弊為利，令所受的傷損成為自己提升的底蘊。

但如此“傷損”，必須是真實斗戰中所負，隨緣而得，而不能是自殘之類。

其實現在就是一個好機會——

現在，元宸可以選擇破境。

但是現在戰斗尚未結束，如果自己選擇破境，本人姓名也會立刻從人榜消去；這樣的情形，恐怕是會被“兩碑”判定為徐振云挑戰成功。

另一條路，是選擇快速上前，擊敗徐振云。

然而他畢竟負有微小傷損，遁速比之巔峰之時稍有下降；而徐振云雖然受傷更重，但未必不能動用遁法。要強行將其擊倒，未必是輕易可以做到的事情。

兩條路擺在元宸的面前。

一條路，對于他自己的道途最為有利，同時也成全了徐振云。

一條路，是死磕到底，寧愿錯失“及時破境”之良機，也不令徐振云“八品登人榜”成功。尤其是要用這一勝，打壓徐振云上升的勢頭。

其實對于元宸而言，毫無疑問他是具備“以我為主”的氣魄的；選擇第一條路，才更加符合他這般人物的自許與驕傲。

但現在元宸雙眼微瞇，卻陷入極大的天人交戰之中。

一個念頭是快速破境，化弊為利；另一個念頭是躍躍欲試，身與意合，幾乎要撲擊而去！

兩個念頭，反復循環數十遍，莫衷一是。

突然間，“嗤”的一聲響。

元宸身軀，輕輕一顫！

徐振云堅凝如鐵的面容上，也浮現出愕然——

清楚看到，元宸胸前“傷口”處，原本半寸深的傷痕，竟然加深到一寸；同時元宸面容突然赤紅，身軀如紙鳶一般前后飄搖，好像受創突然加重！

一聲清響，好像是他身上骨裂。

元宸英挺面目微微一動，同時雙眉一挑，從糾結轉為釋然。同時其氣機快速一涌、一拔，整個人的面目煥然一新。

徐振云念頭微動，剎那間還以為是元宸尤有底牌，動用了什么代價極大的復原之法；但感知敏銳，隨著元宸一身氣機超過一個清楚的“界限”，徐振云立刻知曉，是他破境成功了。

元宸神情平靜中又有釋然，搖頭道：“這一戰，來得太早；又是錯位相爭。待我領悟大道極意之后，與同境界中的你再分高下。”

話音一落，元宸翩然轉身離去。

觀戰眾弟子，卻都神情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最終一擊，毫無征兆的爆發。乍一看去似乎是徐振云搶先動手，但反而略微吃虧；但過了一會發現，元宸受傷，似乎要較想象中嚴重許多，好像是徐振云勝了！

但隨即元宸氣機一轉，又恢復如新。

但他卻并不繼續上前戰斗，反而留下兩句話后，飄然退卻。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人心恍惚之際，此間兩碑三榜，青山之間，最右側那一道玉柱豁然明亮，散發出熠熠光華。眾人不自覺轉頭望去，自上而下，第一行的三個字，就極為矚目。

“徐振云”。

新的人榜第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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