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新春宮宴雖然規模與往年不能比，但參加的人數還是不少的。宮宴上發生的事，在接下來幾日內，就陸陸續續在京城宗室皇親勛貴官員圈子里流傳開來。

海長安初二傍晚進宮去值夜，初三午前回家。海礁則是初四白天的班。叔侄倆在宮中都聽說了不少小道消息。而后兩人在不當值的時候，又或是尋親探友，或是與同僚朋友聚會飲宴，海礁還往承恩侯府、周四將軍家以及周家三房各去過一回，收集到的消息就更多了。

海礁私下跟小妹議論：“這張家是不是昏了頭？竟然讓嫡出的千金在宮宴上表演歌舞！若是有心要展現才藝，彈個琴吹個笛子都行呀！任那張家嫡女歌舞再出眾，也不該當眾為之。這般行事，是把自己當成歌姬舞伎了么？好好的后族千金，何苦這般自甘下賤？！”

海棠倒是隱隱有些猜測：“哥哥之前不是說過，這張小姐先前也進宮陪伴張恭太妃了嗎？周雪君與吳瓊先前被接進慈寧宮去了，張家想必也是著急，才會把張小姐也送進去。張家不甘心女兒落選新君皇后，還想往新君后宮里再送一個張家女，才會這般行事吧？估計就是張小姐在宮里住了這么久，都未能得償所愿，因此心里著急了。年前三位小姐都被送出了宮，張家不知道自家女兒還能不能再進宮，就只能借著新年宮宴的機會，再推她一把了。”

海礁想想，覺得有道理：“不錯，壽康宮中如今除了許太后與張恭太妃，其實沒多少先帝妃嬪。張恭太妃原本只是太嬪，身份比許太后低得多，許太后在壽康宮中一人獨大，過得更舒心，實在沒必要再捧出一位太妃來礙眼。她本與張恭太妃關系平平，卻還是讓新君在大年初一提升其位份，又容許張家家主進宮參加宮宴，這都是特地賞的恩典！說不定許太后就是在警告張恭太妃，不要再打新君的主意了。年后哪怕周、吳兩位小姐會再被接入慈寧宮教養，也不會有張小姐的份。張恭太妃心里再不甘，也只能認命。她還有兩位公主，不可能為了侄女冒犯新君圣顏。”

然而，張恭太妃能認命，張家家主卻不能。

張家祖上靠著女兒做了皇后、太后，生下的兒子又成了新帝，才得了幾十年的富貴權勢。嘗過好處的他們，又照著這條路，將一代代的女兒往皇帝后宮送，做不成皇后就做妃子，只要生出了兒子，就能爭一爭那個位置，讓張家能長久風光下去。然而這條路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成事的。上一代張家女所生的兒子在奪嫡之爭中落敗，未能繼承大統，如今只能伏首稱臣、伏低做小；這一代的張家女只生了兩位公主，早早失寵，即使有心要攪動風云，也沒有一爭的資格；下一代的張家女早早被踢出新君皇后甄選，就意味著張家下一代很可能不會再有女兒入宮了。張家的后族之名如何能再延續下去？

張家沒有出色有才能的子弟支撐門楣，若是連女兒都成不了新君后妃，他家就真的要敗落下去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張家家主心急之下出了昏招，讓女兒頂替夫人的名額進宮參加大宴，然后在宴席上表演，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他女兒在宮中陪伴張恭太妃期間，未能得到太皇太后與太后的認可，也沒能給新君留下什么好印象，若不能趁著這次機會，再向新君表現一回自己的出眾才貌，她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張家家主之女若是不能入宮，就只能嫁給宮外其他人了。可她還能嫁給誰呢？京中宗室皇親、權貴高門，但凡是象樣點的子弟，都被先帝賜了婚。剩下的人選不是歪瓜裂棗，就是平庸庶脈之輩，張家哪里看得上？

張家先是拒絕了許太后遞過來的橄欖枝，只肯將旁支女兒許配給太后的外甥，后來又覺得吳家有爵位更顯貴，踢開了太后的外甥，轉投承恩伯。由始至終，張家都沒想過拿嫡支嫡女去聯姻，只想讓她成為新君的后妃，因此就將旁支女兒當成了聯姻工具。可如今，旁支女兒與承恩伯吳珂定了親事，將來穩穩當當就是承恩伯夫人，皇親國戚，富貴體面；嫡支的女兒卻婚事無著，難不成還嫁得不如旁支的姐妹？！

就算張家家主能接受，張家小姐也不可能接受的。

這父女倆出于不甘，哪怕知道事情不妥，也要奮力一搏。即使在人前失了臉面又如何？只要能讓新君對張小姐產生興趣，召入宮中為妃，日后張家自然還有機會上位。張家有家世背景，在宮中又有張恭太妃為援，還有兩位公主相助，誰說新的張家女就一定不能成事呢？

“可惜呀！”海礁感嘆道，“張家算盤打得再精也無用，新君就是對張家女沒有興趣。張家女比新君大了好多歲，任她再美貌過人、才藝出眾、歌舞雙絕，在新君眼里與尋常歌姬舞伎又有什么區別？誰會明知道張家無能卻野心勃勃，還多看她一眼呢？”

新君他還是個孩子呀！距離會被美色所惑的年紀還遠著呢！在那場宮宴上，只怕席上的美味佳肴，都比面前載歌載舞的美人更能吸引新君的目光。

海棠聽得好笑，有些好奇地問：“那現在，張家打算怎么辦呢？張小姐進不了宮，如今只怕好點的人家，都不大樂意為自家子侄求娶她了吧？”

海礁道：“消息傳得宮里宮外人人都知道了，當中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推波助瀾。反正張家這位嫡支千金的名聲已經壞了，那些宗室王府、皇親顯貴、權勢高門或是世家大戶，是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兒媳的。當然，興許還會有人看在張家還有太妃、公主的份上，愿意為子侄求娶張小姐，可是以張家家主父女倆的心高氣傲，又是否愿意接受這樣的姻緣呢？”

若是能接受，張家嫡支千金婚后就注定了要低旁支的堂妹一頭；若是不能接受，她這輩子還不知能不能再找到更好的婚事了。

這位張小姐如今羞于見人，張家聲稱她患了風寒，暫時讓人躲起來了。倒是張家家主，沮喪了沒兩天，就開始打聽宮里出來的教養嬤嬤了，據說是打算培養孫女呢。

張家靠著送女入宮，富貴了這么久，即使這一回失敗了，也沒打算放棄。女兒不行，就繼續培養孫女。眼下只是時運不濟罷了，可新君總有長大的時候，誰敢說張家日后就一定不能再出一位皇后或皇妃呢？

海礁說完了自己在外頭打聽到的消息，對著小妹把雙手一攤：“瞧，可別小看了人家張家，這后族名門，沒那么容易失了心氣！”

海棠忍不住白了兄長一眼，隨即感嘆：“幸好張家旁支那位迎鳳小姐，要嫁的是吳珂，而不是哪個人口繁盛的大家族的子弟，否則出嫁前娘家鬧出了這種笑話，她也要受到牽連，將來的日子不會好過的。”：mayiwsk←→新書推薦：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