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蘇，30年前，和藤藤是大學同學。藤藤是宿舍里最漂亮的姑娘，好多人都給她寫情詩，各種贊美，她只是害羞的笑著，保持距離……”

蘇阿姨的眼里帶著一絲回憶，“這是那個年代獨有的浪漫。現在想想，也應該是她最自由，最開心的時候了。”

「30年前的大學生啊，那很有含金量了。」

「怪不得一直感覺阿姨的談吐和村里其他老鄉不同。」

「感覺這個蘇阿姨也很有故事，那時候的大學多不好考啊，可是她卻在這么偏僻的一個小村莊里生活。」

「也許不是大學，是專科，或者中專？」

「那時候中專兩年畢業還包分配，分數線更高，很不好考的。那個年代中專生也很牛了。專科也不差，還沒擴招呢，找工作肯定是沒問題的。」

「30年前啊，按照18歲上大學，這么看的話，蘇阿姨也好，藤藤阿姨也好，都是不到50歲的人啊……」

「苦難催人老嗎？蘇阿姨也不像五十來歲的人。」

直播間里，蘇阿姨的故事還在繼續。

“可是藤藤并沒有完成學業，大二那年，她爸媽親自來把她給抓了回去，說給定了一門非常好的親事……”

“說她在外面心野了，讀的什么大學，就是為了勾搭男人。賣笑的……扯爛了她的衣服，大庭廣眾之下，毆打她。”

“還說，讀大學，就是為了讓她嫁的好，拿高彩禮，既然也已經能做到了，何必繼續學業，耽誤時間。”

慕君暖一愣，目光便帶了一些遺憾和哀痛：“學校不管么？警察呢？就這么把人帶回去……嫁人了？”

“那個時候，老師也束手無策，又確實是親生父母。警察來了，也只能調解。據說在那邊兒，這種事情很多，還有人家，女兒考上大學，讓未來兒媳頂替去讀的……”

“不說這些了”，蘇阿姨嘆了一口氣，“那件事兒之后，再見到藤藤，就是三年前了，我才知道，她過的是什么日子。”

“她有兩兒一女，一直圍著灶臺和孩子轉，和外界也脫了軌，后來，丈夫外面有了小的，往家里拿錢，也不痛快了，孩子……也嫌棄她。”

“小女兒甚至說，都怪她沒本事，所以才拴不住爸爸。那么多的不甘，委屈，導致她和小女兒吵了一架，曾經，她也是學校里最光彩照人，前途無量的姑娘的啊……”

溫斯年點點頭：“后來呢？又發生了什么？”

總感覺，這位叫藤藤的阿姨，麻木了那么多年，放棄了這么多年，總不至于因為這些，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后來，兒女嫌棄她，公婆和丈夫指責她，怪她沒把孩子教好。那么多錢養著她，卻一副黃臉婆的樣子。女兒年紀小，在家里也被忽略，愛好就是追星，偏偏那個節骨眼，說是花了幾十萬，給一個明星……”

“女兒挨了一頓揍，她也只能用身體去擋，可是孩子還怪她，沒本事。若是她有本事，憑他們的家業，花幾十萬又怎么了。那天之后，女兒就離家出走了……”

“開始她丈夫還說，不能慣著孩子這毛病不管，后來再找，就怎么都找不到了……那孩子，當時才高中。”

“家里再找一年，找不到，就放棄了。還怪藤藤……都怪藤藤……孩子也丟了，一個小姑娘，不讀書能去做什么？藤藤這才瘋了，只有她不放棄，只有她最明白，當年中斷學業的痛和無限懊悔……”

“然后藤藤出門找，身無分文就乞討。那邊兒大的小的登堂入室……兒子……不說也罷，為了公司的股份，鬧得不可開交。也顧不上她。”

“說來也巧，是我們老同學，先遇到她，那會兒，她精神已經不正常了，我知道了，便過去把人接了過來，想著，安靜的地方，好好養著，多開導她，總有效果吧？”

“如今，狀態好多了。可是，還是惦記那個不懂事兒的孩子。本來都能看看電視，看看書了，可是最近廣播一直說明星的事兒，讓配合……”

“一聽到明星，藤藤就有了應激反應……”

溫斯年和慕君暖還沒有啥反應，感覺這邊兒更精彩而趕過來的陳導，張嘴就是：“抱歉抱歉，要不我和村長說說，村里的廣播不說了？”

慕君暖：……

一碼歸一碼吧？

陳導聽別人說話只聽后半句的么？

果然，蘇阿姨說道：“不用，也不是不能忍受，你們能待多久？何況，她變成這樣的根本原因……還是女兒丟了。”

“這里偏僻，她聽不到明星的消息，便當成世外桃源，可是這個世界，哪有什么世外桃源，不過有人在前面支撐罷了。”

“藤藤不是不懂，她只是看不到希望。可是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她的面前了，還只是我一頓飯換來了……要是再抓不住……我也只能管她一日三餐了。”

蘇阿姨說完，嘆了一口氣，看著老人，問道：“藤藤，你聽清了么？村里的廣播天天說早間新聞，如今不比過去了，你就繼續瘋著？”

“啊……”那老人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

那一張溝壑斑駁的臉上，填滿了滄桑和膽怯，了無希望。

陳導想安慰兩句，被慕君暖和溫斯年給攔住了。

蘇阿姨用溫柔的目光看著她，靜靜地等待著。

許久，老人才說話，有些慢一聽就是很久沒開口了，聲音很粗。

“我叫李藤藤，出生的時候，門外那不值錢的藤條發了芽兒……”

「老人這個經歷，我聽哭了。」

「一點兒都同情不起來，她就不知道反抗么？只想著別人幫著她。」

「她考上大學，還不讀了，這不是浪費資源么，要是直接就不讀，那祖國又多了一個高材生。」

「彈幕總是能讓我見識到人類物種的多樣性。」

「你們高中政治老師一定很欣慰，畢竟你們這么會杠，這么會站在不同的角度反思問題。」

「老人需要工作么？我們該安排。」

老人的聲音還在繼續：“我這一輩子，拼搏過，成功過，可當我以為真的可以跳出那個牢籠后，卻回到了原點。逃跑過，抗議過，挨打過，放棄過，被捆著送上了花轎……”

“那是我女兒，我不能放棄她。我曾經寄希望在她的身上，希望她自由，強大，能做所有自己喜歡的事情。我只是，不能放棄她……”

老人渾濁的眸子看著慕君暖，這種光鮮亮麗，和她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般的姑娘，哀痛問道：“你怎么不問我？”

慕君暖一愣：“問什么？”

“問我為什么不反抗，為什么不自己站起來，堅強一些，去打他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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