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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大會才過去沒幾日,一眾江湖豪杰,門派家族都盤桓在華山還未走,他們第二日便收到消息說是皇甫涉不知為何變得瘋癲,現在不知所蹤。這幾日江湖謠言四起,大多是詆毀皇甫涉的,說他殘害手足,打壓子弟,殘暴不仁,罄竹難書。總之是罵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今早皇甫家族的族老們緊急召開家族會議商議,會議如何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一群族長出來的時候喜笑顏開,眼角平時耷拉的皺紋都展開了,大家似乎都很滿意會議結果。
“所以……你是怎么說服那群長老推你當族長的?!”宋秉燭有些好奇地問道,他年少當上族長是因為家族中嫡系的老一輩都被北辰和皇甫合謀陰死了,旁支的又推脫不愿意做族長。年輕一輩的弟子只有他算得上優秀,所以他從十二歲那年就開始當家。可是皇甫家那一群人都是人精,哪里會是那么輕易說服的。
“威逼利誘,還得多謝文君。”他微微一笑說道。
她一早就搜集來不少皇甫家族這些族老的把柄。人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他們自然不例外,為了滿足欲望手上沾上不少人命鮮血,也少不了給別人戴綠帽的。有把柄在手自然只能言聽計從,但只有這些還是不夠。皇甫日應允他們皇甫家族平等的習武資源,保證不打壓下面的子弟習武。皇甫棠從小資質平平,皇甫涉可能是出于一種‘我家不行,你們也都別行’的心態,從來就只知道打壓皇甫子弟。
皇甫家族只有嫡系子弟可以習武,所以他們紛紛轉向求財,其他的只能在皇甫涉的打壓望而卻步。如今能夠習武眾人自然是喜笑顏開。
“這幾日,還是頭一回見你笑的。”北辰月心中的石頭落地了,她這些天一直陪著他,看他日漸消沉愁眉不展卻又不知如何安慰,心中焦急,她也輾轉反側,夙夜難眠,好在現在總算是解決了。
“嗯。”他舒心一笑,多日愁眉不展,郁郁不快終于在今日都消散了。他十分感激地向周文君行禮,而后看著眾人,不知不覺眼含熱淚,“感謝諸位,將我母親解救出來。”
“主要還是文君和阿簡的功勞。”宋秉燭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也不過是跟著過去確保文君的安全。
“那是,不得不說阿簡的主意果然妙哉。”周文君興奮地說道,想起昨日皇甫涉癲狂的樣子她就想笑。散布皇甫舒怨鬼復仇的謠言,還跑去把當初涉及皇甫舒之死的皇甫族人的墳都給炸了。又裝神弄鬼,用磷粉制鬼火,這一通操作還真是令人拍案叫絕。
“還是你厲害,若是沒有你的口技,皇甫涉也不會那么輕易上當的。”梁簡擺擺手十分謙虛地說道,轉身一臉崇拜地看著周文君說道,“你還真是多才多藝,真不知道還有什么是你不會的。”
“誒,行走江湖久了,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想學,所以自然什么都會一點兒。”她笑吟吟地說道,忽而像是想起什么轉頭問道,“對了,忘了說了,皇甫涉如今依舊下落不明,手底下的人也沒人找到他在哪里。”
“沒有抓到他,總是覺得惴惴不安。”北辰月微微蹙眉,皇甫涉心機深沉,昨日或許一時被嚇唬住,但若是冷靜下來之后仔細想想恐怕會明白其中關竅,到時候必定要殺回來。
“我會派人接著搜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安頓好伯母。”宋秉燭插嘴道,“她的蹤跡越隱秘越好,否則皇甫涉若是清醒過來必定要尋人。”
“我呸!”周文君義憤填膺地說道,“他居然有臉尋回來,卑鄙小人!!!”
皇甫涉愛而不得就心理變態,設計害死皇甫舒也就算了,還將宋云兒囚禁充作禁臠,簡直惡心。就連皇甫棠也是他強行讓宋云兒生下來的,還要對外宣稱是北辰欣的孩子。
這些年宋云兒都被折磨的精神失常,與傳聞中陽光明媚的模樣相差甚遠,如今眼中呆滯,如行尸走肉般活著,而這一切都是皇甫涉這個畜生造成的。
“家母那邊已經安排好了,皇甫涉即使回來,也再找不到她。只是她現在……”皇甫日說到這里,垂眼黯然,母親那副癡傻的樣子浮現眼前。手默默握緊,心也揪成一團,北辰月見狀連忙握住他的手,輕聲撫慰道,“沒事了,沒事了,伯母一定可以恢復正常的。”
“是啊,我這邊有不少的醫書典籍什么的,應該記錄不少的救治之法。”周文君看皇甫日臉色不對便安慰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得盡快找到皇甫涉,否則后患無窮。”梁簡沉思道,她沉默地看著窗外。皇甫涉若是此刻恢復神智,指不定在哪里貓著憋壞。若是敵在暗我在明,則形勢不利。這幾日江湖中對他的風評不好,他此時回來便是處于風口浪尖上,所以多半會避些時日。
只是此事說來奇怪,她雖然散播一些皇甫舒的事情,但她并沒有大費周章地在江湖散播,原本只是想給裝神弄鬼之事做個鋪墊罷了。能鬧到江湖人盡皆知的地步,背后怕是有人推波助瀾,這背后之人多半是北辰家。他們大概是猜到了北辰齊和幽般若皆是皇甫涉在搞鬼,如今北辰家族風雨飄搖,若是皇甫家族也跟著遭殃的話,整個江湖的注意力也會轉移到皇甫家族身上,那他們就可以松一口氣,但同樣北辰府也很有可能趁這個機會養精蓄銳再卷土重來。
看來,北辰家族那邊也不能放松,否則等他們恢復過來,就不好收拾了。
——————(北辰欣房內)——————
“稟夫人,靈堂里面的東西都被燒干凈了。”北辰欣的貼身丫鬟扶月對著跪在佛龕前虔心念經的北辰欣耳語道,“那些白綢布也燒干凈了。”
她沒有回應,只是默默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似乎是什么事情塵埃落定了。睜開眼,看著佛龕上觀音神像悲憫慈悲的神情,她輕聲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丫鬟默默退出去,把剩下的一點致幻香料處理干凈,不留痕跡。
“愿云兒阿姐平安無事。”北辰欣點燃三根香嘆氣,看著慈悲的觀音神像,她心中期盼神會降臨世間,保佑好人無虞。此刻云兒阿姐應該被救出去了,唯愿她余生平安喜樂。哪怕是叫她爛死在這虎狼窩,她也心甘情愿。
“好無聊啊。”周文君坐在竹筏上百無聊賴地說道,現在已經是金秋時節正是豐收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忙活,也就她和梁簡閑來無事,他們倆跟著北辰府的人回到南都,現在四大家族里面,他們的敵人只剩下北辰家族了,吾道宗正蹲守時機,一個合適的契機。
只是這幾日還是有些無聊,自從皇甫日接管皇甫家族,宋秉燭忙著招納江湖上的新人以后,客棧里面就只剩下她們倆了。無事可干以后周文君在客棧坐不住了,硬是拉著梁簡出來泛舟游玩,周圍十分清幽,寂寥無人,只余二人河面泛舟。
“那個沈錚最近如何了?”梁簡看著周圍已經看膩了的山水,有些無聊便隨口問問。
“之前調查過他,是個不錯的苗子。”周文君用竹筏上綁著的一根竹竿叉魚,正叉得起興,看梁簡無聊她又接著說道,“他呢年少的時候就獨闖江湖,到現在也算是有些名氣。其實幾年前,他的功力遠勝現在,北辰的人忌憚他的功夫,便在武林大會上使詐,把他打成重傷,幾乎武功全廢。他這些年勤學苦練,但身體大不如前,已經不適合練武了。我便讓他跟老莫學追蹤術和用毒什么的。”
“這樣啊,挺好的。”梁簡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看著向前涌流的水波,思緒飄得很遠很遠。
“哇,我叉到大魚了!”周文君十分興奮地提起竹竿,那頭叉這一條十分肥美的大魚,她十分得意地說道,“看到沒,多肥啊,我們一會兒去岸上……”她一回頭,看見梁簡有些憂愁的神色立馬放下魚,“怎么啦?”
“沒什么。”她回過神來,笑著回了一句。
“想老晏啦?”周文君說著理了理衣裳坐在她旁邊,用肩膀輕輕撞一下她,但梁簡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句。
瞧她神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老晏已經很久沒有來信了,她派人去皇甫地下陵那邊查探過依舊沒有消息。
“沒有,想吃烤魚了。”她只是低沉地哼道,接著看著水面發呆,方才水中聚著的魚群四散開來,一下子就沒了蹤影。水面靜悄悄地,只有竹筏劃過留下的水紋,四周死寂,偶爾只聽得有落葉落地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山谷里面任何聲音都格外明顯。
突然她眉頭緊鎖,低聲說道,“有殺氣,小心。”
她拔出腰間的軟劍,周文君也從靴子里抽出峨眉刺。她們倆背靠背站在竹筏之上,十分警惕地看著周圍,“你會水嗎?”梁簡低聲問道。
“會。”周文君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說道,她暗罵自己多事,早知道就應該在客棧里面好好待著,就不應該貪玩跑出來,她自責地喃喃道,“都怪我。”
“是敵人太狡猾了,不是這次也會有下次,”梁簡一面安慰她一面十分防備地觀察周圍,“沒事,這次給他機會把他引出來一次解決也好。”
“解決?只怕你們沒有哪個能耐!”一個聲音輕飄飄地傳來,聽上去是個耄耋老人。那聲音像是從遠處傳來,但字字句句十分清晰,可見對手內力深厚。
“前輩突然來訪,不知所為何事?”梁簡緊握著劍,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朗聲問道,“您貴為武林盟主總不見得要和我們這些小輩動手吧?”
這個歲數,這個功力,當今武林里只有一人——武林盟主徐清風。
“你這小丫頭果然是聰敏的,”一個浮木從天而降落在她們面前,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白發老人,他身姿輕盈,穩穩地站在那根比鞋大不了多少的浮木上。那老頭看上去精神矍鑠,鶴發童顏,一張臉看上去慈祥和藹,除了那分眉宇間的戾氣與這張臉顯得格格不入,“寒鴉劍?你果然是他的后人?!”
梁簡立即收回軟劍,省的被這家伙搶過去。她不搭腔,只是行過禮便要走。
“晚輩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周文君撐起竹竿就要劃走,徐清風眼神瞬間凌厲,微微冷笑,運功一掌將那竹筏打得散架。梁簡馬上拎起周文君站在一根竹竿上,她倆的輕功還算可以,在竹桿上十分穩當。
“徐前輩還真是不小心,不過沒關系,我們可以自己回去,告辭。”梁簡挑起一根竹子握在手中,就要劃走,徐清風卻連裝都不帶裝一下的,直接拔出劍來說道,“我也不多廢話,交出傲霜劍法,留你全尸。”
“真是好生不要臉,你憑什么拿傲霜劍法?”周文君剛剛站穩就氣得罵罵咧咧,“徐前輩你還真是為老不尊,居然為難我們這些小輩,簡直卑鄙!”
還好出門之前留了個心眼,帶來一些可以放信號的東西,剛剛趁竹筏散架亂糟糟的時候把信號放出去了,這會兒只要拖延一下時間就好了。只是,這家伙這要殺人的,她倆恐怕撐不到人來的時候了。
“前輩,你覺得我們會隨身攜帶傲霜劍法?我都放在客棧里了。”梁簡微微一笑,頗有些無語地說道,“不若你跟我們回去取?”
“不必那么麻煩,你不是會傲霜劍法嗎,默寫出來便是。”他想的倒是十分周到,甚至從懷里掏出紙筆墨硯,準備齊全,他真的我哭死。
“為了防止你胡亂寫,還要請你的朋友過來。”說著他飛身而來就要捉周文君,梁簡回身看看周文君,眼神示意她,她立馬會意,跳入水中。
梁簡轉身立即拔劍而出,與他打了起來,徐清風的劍法雖然不比傲霜劍法,可他有好幾十年的功力在身,加上梁簡不過練劍幾月,她現在自然是敵不過。況且在水面上不如再地面上好打,所以她很快就落了下風。
看著周文君應該是已經游到遠處去了,她立馬抬起身旁的兩根竹竿用盡全力向徐清風扔去,而后縱身一躍跳入水中。她扎入水中,秋水還帶些涼意,只是此時顧不得這么多了。
這個老不死的,年紀大了,腿腳應該不利索吧。她一邊游著一邊轉頭看看,就看到徐清風那張老臉變得兇神惡煞地,那雙皺巴巴的手還要上來抓她,她立馬拔出頭上的簪子劃破他的掌心。剛剛想劃破自己的毒死他,又想起這是在河里,還是不要破壞環境,荼毒百姓了。
她拼了命地游泳,徐清風在后面緊追不舍,這老家伙上年紀了手腳居然還能如此靈活,還真是老當益壯。游著游著她越發沒力氣了,那老家伙倒是還很有力氣的樣子。水里也沒有勝算,那就只能回到岸上了。她用盡剩下的力氣這才拼命游回到岸上,衣服浸水之后變得很重,她好不容易才爬到岸上,已經沒什么力氣了。徐清風窮追不舍地跟了過來,他看上去倒是沒什么大事。
徐清風定定站著,幾乎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不屑地看著梁簡。
“大哥,我不跑了,跑不動了。”她有氣無力地說道,感覺剛剛游得太久了,小腿肚子好像有點轉筋,她捂著腿肚子疼得齜牙咧嘴地,特地把表情做得十分夸張,試圖降低對方的防備。
“不跑了?我還是不太放心啊。”徐清風說著,拔出手中的劍,指著梁簡,“不如把你的筋脈廢掉,這樣你不就跑不掉了嗎?!”
她心中一驚,死死地盯著那柄劍,支撐著坐起來,時刻準備躲閃,“若你廢了我,我就是死也不給你寫!”
二人劍拔弩張地對峙著,一時間氣氛十分凝重而安靜,只聽得見風吹樹葉和河流暗涌的聲音。梁簡正頭腦風暴怎么從這不要臉的老東西手下逃跑,而徐清風則是在思考如何讓她心甘情愿地寫出傲霜劍法。突然,徐清風悶哼一聲,嘴角有鮮血沁出,滴在地上。梁簡抬頭一看,心中又驚又喜,有一柄劍刺穿他的胸口露出短短的劍鋒。事不宜遲,梁簡使出全身的力氣站起來,用那劍鋒劃破指尖將毒血逼入徐清風的心脈。
徐清風大驚失色,他一掌拍開梁簡,又將身后偷襲的那人擊退,他憤恨地看了一眼二人,而后輕功一點立即遁逃。
梁簡被方才那一掌打得踉踉蹌蹌地摔倒在地,她支撐著站起來,眼冒金星。瞇著眼看在那個身著墨綠衣袍的男子,這身形有些眼熟,“多謝閣下出手相助。”
“嘖嘖,完了,這一掌還給你打瞎了?”那人調笑似的說道,而后搖搖頭走過去扶著她。
梁簡終于能看得清了,轉頭一看,十分驚喜,“老晏!你終于回來了!”
晏適扶著梁簡默默給她把脈,確定沒什么事之后松了一口氣,多日來趕路眼中的疲憊在這一刻也都消散了,看著她嘰嘰喳喳地說這幾天武林大會如何如何,北辰家如何如何,皇甫又是如何。雖然這些他已經在密信上了解過來,但此刻聽她講也覺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
周文君帶著人匆匆趕來,她剛剛一逃脫就立馬去找人,再回去時那邊空無一人,連散落的竹筏都飄遠了。她只能命人在附近搜查大半天,這才找到這邊來。看到梁簡平安無事,又看到晏適,她心里的石頭徹底放下了。
只是,三人都意識到了這短暫溫馨之后即將來臨的風雨,那個潛心武學,不問世事的武林盟主下山了。←→新書推薦: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