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去過最北的地方，便是京城了。花了兩天的時間，顧淵頂著風雪，終于見到了那道巍峨的城門。

現在這個季節，星城已經春暖花開，但是在北疆，依舊能看到漫天飛雪。

這是個非常奇妙的地方。很難想象，斬妖軍常年鎮守在這樣的苦寒之地，吃了多少苦頭。

更讓顧淵感到好奇的是，為什么那么多人熱愛這個地方。他們是超凡，或是武者，以他們獨特的天賦，可以在春暖花開的地方混得風生水起，可他們卻愿意將生命之花的種子撒在這里，任憑風吹雨打苦寒來。

對于斬妖城，顧淵嚴重缺乏了解，即便有鐘悟塵時常在耳邊絮叨，他依舊無法在腦海中想象出這里的模樣，也許正如李思明說的那樣，很多風景，從別人那聽來的都做不得數，總得自己走一走，去看一看。

他想象過自己第一次來到斬妖城會是什么情況，會是什么樣的心情，唯獨沒想到，是現在這般光景。

閉上眼睛，聽著城墻上斬妖軍軍旗的獵獵作響，思緒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在星湖旁練刀的夜晚。

“我有長刀，其名陡峭！”

“誰讓你單手持刀的！蠢貨！你是蠢貨嗎！”

“我這刀法，一共有三刀。第一刀，名為風起，第二刀，名為云散。”

“別送！等我回來時，接我就好。”這些聲音，至今還回蕩在耳邊，宛如昨日。

顧淵仰著頭，雙目通紅，嘴唇輕輕顫抖著。

“師父，弟子……來接你了。”你走時，我沒能相送。你歸時，無論多遠，我都該來接的。

在斬妖城的城門下，吳寧站得筆直，他沖著顧淵揮了揮手，皮膚有些粗糙，但是整個人的氣質比起之前在星城的時候，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當初在星城武道學院，吳寧給人的感覺是陰郁，沉默寡言，總是沒有什么存在感，可能這也是吳寧自己想要的效果。

而在秋演上，吳寧大放異彩，也是那個時候，有更多的人才注意到，原來星城武道學院還藏著這么一個天才。

再后來，吳寧就來了斬妖軍，想要在這個苦寒之地磨礪自己，而現在，顧淵見到他時，發自內心地認為他當初做了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

就現在來看，吳寧想要磨礪自己的目的一定是達到了。當看到顧淵的時候，吳寧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可當顧淵看到他左手空蕩蕩的袖管時，腳步突然停下，表情有些錯愕。

吳寧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看袖管，咧著嘴笑了一聲。

“不用在意，沒啥大事。”他說道。顧淵重新邁開腳步，走到了跟前，他沉默了數秒，輕聲說道：“該找個a級藥師問問，他們有讓人斷臂重生的能力，若是斬妖軍沒有的話，就去觀龍山看看，那位明珠前輩為人和善性格直爽，你又是鎮守北疆的有功之士，她定然不會拒絕的。”吳寧晃悠著空蕩蕩的袖管，搖了搖頭。

“暫時不著急的。”

“嗯？”顧淵皺起眉頭，認真說道，

“怎么能不著急呢？你可是個武者，這少一條手臂，影響還是很大的，你真以為你是楊過呢？就算是楊過練就獨臂劍神，也吃了不少苦頭，再說了——你這樣以后怎么剪指甲？”

“用牙啃。”看書喇

“……”望著顧淵無語的樣子，吳寧哈哈笑了兩聲，可笑著笑著，又笑不出來了。

他回過頭，望著城墻上迎風招展的軍旗，遲疑了片刻，輕聲說道：“顧淵，我們贏了。”

“我知道。”

“但是有很多和我一起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吳寧的聲音聽著有些發悶。

顧淵并沒有說話。這件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之前在星城的時候崔英雄便說過。

“所以啊！”吳寧的嗓門突然提高了許多，他轉臉望著顧淵，雙眸清澈，晃了晃袖管道，

“我能活著回來已經是大幸了，少了條胳膊心里還能好受些，不過你的確不用為我擔心，我又不是缺心眼，凌橋凌將軍已經跟我約好，過段時日會幫我邀來一位有斷臂重生能力的藥師，只有胳膊長出來了，我才能多殺幾個妖族不是？”顧淵聽得一愣一愣。

吳寧又沖著他擠眉弄眼道：“哈哈，沒想到吧？來了斬妖城我也市儈了，這穩賺的買賣，怎么能不做呢！”看著顧淵還有些恍惚，他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拍了拍顧淵的胳膊。

“走，我帶你在這斬妖城內好好看看！”摳著手指頭算著，吳寧來到斬妖城也沒多長時間，看著對于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分外熟悉。

他告訴顧淵，剛來到斬妖城的時候，他和分配過來的新兵一樣，先開始一段時間的拉練，每天四點鐘起床，晚上九點鐘就寢，從城內跑到城外，再從城外跑到城內，對于斬妖城內的情況，吳寧敢拍著胸膛說，自己就算是閉著眼都能從城東走到城西，連馳道上有多少塊磚都數得過來。

說起這些，吳寧眉飛色舞，頗為得意，顧淵忍不住開口詢問：“不會覺得無聊嗎？”吳寧嘆了口氣，幽幽道：“那當然是無聊的，特別是剛開始的時候，總覺得自己上了當，我來斬妖軍，是為了出城斬妖，近身殺敵，又不是來軍訓的。”可旋即，他又一改之前的姿態，笑呵呵道：“但是慢慢的，又覺得這樣挺好的，每天都有事情做，生活很充實，躺在床上便心無雜念，當一個人累到極致的時候，哪還有什么輾轉反側？閉著眼睛就睡著了，雷打不動！”顧淵能夠想象到那樣的畫面。

在斬妖城中行走，顧淵發現，這里和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樣。站在城門外的時候，看著高聳的城樓，就仿佛穿越到了古代，灰蒙蒙的城墻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在進了城后，左右兩邊大多都是木樓，仿佛古裝電視劇里才會看到的茶樓酒肆，左右兩邊又有吆喝叫賣的販夫走卒。

“斬妖城中，竟然也有這么多普通人。”顧淵輕聲說道。

“哈哈，那是自然了！”吳寧笑道，

“其實我剛來的時候，和你現在的反應一樣，這里和外面仿佛兩個世界，相差數百年，而且這里連電都沒有，不是想有，是妖族會經常搞破壞，咱們的人也不能分配出去天天守著電線桿吧？所以很多時候，我也得學會自給自足，莫向外求，更多時候能指望上的，只有自己。”顧淵若有所思。

“說起來……斬妖城中的普通人，大半都是一直住在這里的，還有一部分則是從外面搬進來的，可能是喜歡這種簡單的生活，哦對了，還有軍中士卒的親屬，也有一小部分會搬來這里，就比如那位，那個大姐跟著自己丈夫來的，賣包子賣了十幾年，丈夫就是斬妖軍中的一個伍長，不過他們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顧淵愈發感慨。

可是突然，顧淵停下腳步，小艾也出言提醒。

“有妖物。”他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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