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我娘沒死第三百六十四章我娘沒死←→:
一條青泥河蜿蜒流出扶舟縣,最后匯入閬水流入江水,此后便順流而下流入東海了。
景語化龍有兩道關卡,一處渝州境內的斬龍臺,一處河上流域的龍門。
只要能過這兩道生死關,九洲實實在在第一條真龍就會出現。
劉景濁帶著龍丘棠溪去了一趟天井山魚竅峽,進山谷之時有一片竹林,過竹林之后,便是沿著河水修建的小路,再往前,石壁之上另有棧道。
棧道最早修建于兩千多年前,至此已經數次大修,歷朝歷代都有修繕。
就這一條路,為扶舟縣西邊幾鎮百姓進城,提供了極多方便。若是走官道,路是好走了,可路程要遠一倍多,這條路要節省一半路程的。只不過小路也有小路的壞處,走不得車馬。
行走于幽深山澗,景色絕佳。
雖說入秋之后,山谷之中漫山楓紅,難免讓人有些傷秋,但流水清澈,一眼到底,倒映楓紅于水面,反倒是讓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龍丘棠溪略有些埋怨,輕聲道:“有這好地方,不早帶我來逛逛?”
劉景濁笑著說道:“這不剛剛有空嘛。”
沒走幾步,就已經遠遠到了山谷中間那處龍潭。只不過二人并未到近前,怕打擾到景語。
龍丘棠溪忽然感慨道:“要是有個畫師在此,留我在山水之間,那該多好。”
劉景濁眼睛一轉,笑道:“有辦法的。”
說著就拿出一塊兒鏡花石,運轉靈氣將其懸浮于不遠處,跟在身后刻錄光影。
龍丘棠溪咧嘴一笑,仰頭閉眼,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劉景濁,你記住咱們不老,我反正還是小姑娘。”
劉景濁點點頭,輕聲道:“在我心里,當然一直是初見時的小姑娘了。”
龍丘棠溪撇嘴道:“那你記不記得第一次見,我穿著什么?”
劉景濁扭頭轉去一旁,打死不說話,因為說話必挨打。
龍丘棠溪也發覺自個兒好像說錯了什么,徐瑤教的話,對自己好像不適合。
兩人便誰也沒再提,只是繞開那處潭水,繼續往西去。
從午時逛到了黃昏,這些年來,今日恐怕是龍丘棠溪最開心的一天。
龍丘棠溪抬手收了鏡花石,輕聲道:“回吧,我想吃你做的面,最好這段時間可以天天做。”
劉景濁點了點頭,輕聲笑道:“那就給你露一手,把阿達跟顧衣玨,還有小紅泥鰍全喊來,吃上一頓,人再多了我就做不來了。”
兩人借著暮色拔地而起,很快就返回來遲暮峰,去了后山。
結果落地之后,劉景濁眉頭就皺了起來。
你許經由初三不來,這都初六了,干嘛來了?
劉景濁只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轉頭跟潭涂說道:“面有嗎?多弄些,我做炸醬面吃。”
潭涂咧嘴一笑,“廚房什么都有,除了肉。沒有的菜地里也有。”
許經由也說道:“我也沒吃,給我做一碗,要不我來炸醬?”
劉景濁卷起袖子,淡然道:“不用了,非要幫忙就燒火吧,我做素醬,你弄不來。”
許經由點點頭,燒火也行。
劉景濁問道:“她們呢?”
潭涂輕聲道:“關姑娘暫時住在客棧了,對了,他們想在遲暮峰自己建一座宅子,兩個人住著方便些,就是不好意思跟公子說。還有,黎洙要吃肉,差點兒就把白小喵跟白狐吃了,嚇得灑灑跟姜柚帶著她進城吃肉去了。豆豆跑去了泥鰍湖,說要幫著小紅魚搭建水府。”
劉景濁笑著搖頭,“要建房子建就是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還有白小豆,她能幫忙搭建什么?過家家嗎?”
龍丘棠溪也是一笑,“行了,做飯去,我挨個兒去喊。”
劉景濁點了點頭,邁步走進了廚房。
和面是在從軍之后才學會的,至于做什么炸醬面還有本地的幾種面食,那是后來才學會的。
十分熟稔的倒水和面,人比較多,所以是個大盆。
一邊揉著面,劉景濁一邊問道:“說吧,干嘛來了。”
兩口大鍋,其中一口在燒水,許經由負責燒火。
這位龍師不知何時取出來煙桿子,頃刻間屋子里便煙霧繚繞。
“化龍的事,你別管。我拿性命擔保,絕不會出什么差錯,前提就是你別管。”
劉景濁冷笑一聲,“別管?你挑撥我們兄弟關系,讓我別管?我也就是現在境界低微,放在從前,不把你腿打折了我跟你姓。”
許經由也是一笑,“囂張跋扈的二殿下,這么多年了,其實變化不大。”
頓了頓,許經由接著說道:“我這一生,絕不會做對不起景煬王朝半分的事。至于挑撥,談不上,這是我跟陛下商議的結果。說到這里,我倒要問問你劉景濁,你能保證自己不犯錯?不用你答,你保證不了。咱們誰都不是圣人,更不是神靈,陛下也有老了的時候,也肯定會有聽信讒言的時候。即便他能做的很好,天衍一朝做得到四海升平,陛下能成為一代明君。后世之君呢?天衍一朝就四十九年的氣數,太子趙焱五十登基,誰能保證他不會是個昏君?五十年余后,天門大開,中土想要不淪為戰場,就得有一個能咬得住牙關,只敬天道不敬天神的皇帝!”
天衍四九,從登基之日起,趙坎就明白,天衍一朝只有四十九年氣數。還有一件事,三兄弟都不愿提及,但可能已經是注定的事了。
趙坎的命數,與天衍一朝是牽連在一起的。
劉景濁沉聲道:“景語日后會是景煬王朝的國運化身,但她卻是余恬的契約妖獸?虧你想得出來!”
許經由說道:“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但一國之君是能隨意調動國運的,只是給大殿下一條韁繩,以保有朝一日發生了我們不愿意看到的,能做勒馬用。”
頓了頓,許經由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你跟的東西都不知道。”
劉景濁冷聲道:“說。”
許經由抽了一口煙,傳音道:“太上皇退位之時所立的詔書,若有朝一日,皇帝無德,大殿下可以接管景煬境內山水神靈,你可以接管景煬兵馬……以及五龍衛。”
劉景濁當即氣不打一處來,也不顧手上的面,一把薅住許經由脖領子,沉聲道:“你提的?”
許經由一把推開劉景濁,“我有病嗎?太上皇不顧反對留下的,后世之君莫敢不從。”
劉景濁強忍住怒氣,先去洗了洗手,然后繼續揉面。
終究還是沒忍住,“老頭子是頭昏了嗎?老三是他親兒子!”
明明趙坎才是親兒子,為什么從小到大余恬跟自己總要占便宜?干娘在的時候還好,干娘一走,干爹就真不把趙坎當做親兒子嗎?
許經由沉默了好半天,最終開口道:“可能是因為,太上皇唯一一次的江湖路,師傅為他做了一個榜樣吧。”
劉景濁頭也沒轉,“我不配做劉顧舟的兒子,你說的。你也不配做他的弟子,別在我面前喊他師傅。”
此時龍丘棠溪拉著一核舟人落在仙草園里,白小豆剛要狂奔去向廚房,卻被龍丘棠溪攔住了。
“有些人心里話憋了好多好多年了,讓他跟你師傅說一說吧,別進去。”
廚房里邊兒,案臺那邊有燭光,亮堂。
灶臺那邊,柴火發出的亮光照的許經由臉色通紅,一雙眸子里卻折射著晶瑩光亮。
劉景濁沒回頭,只是說道:“化龍一事我不參與,但八卦石碎片我不會給你,日后我會親手交給余恬。”
許經由忽然一下子哽咽了起來,沙啞道:“我怎么可能不救我大師姐?!”
劉景濁猛的摔下面團,砸的案板一聲巨響。
“那你去了嗎?”
“大師姐不讓我去啊!”
“她說不去你就不去了?為什么要那么聽話?就看著她重傷嗎?我是不知道,你們都不告訴我!哪怕干娘不讓我去,我會看著我干娘被人圍攻嗎?”
許經由當即一愣,沉默了好半天,然后將煙鍋在地上磕了磕,沙啞道:“神鹿洲那條青泥河與這里的青泥河雖然隔著幾百萬里,但祖河是這條,景語化龍之時,會有氣運反哺青泥河,屆時這條河里的水族,運氣好的會開靈智成為妖修。得麻煩龍丘姑娘坐鎮青泥河,是怕神鹿洲那條青泥河分走反哺而來的水運。”
劉景濁還是不言語,許經由卻邁著沉重步子,緩緩走出了屋廚房。
也不知怎的,劉景濁取出剩下的半壺橘子酒,朝著許經由身上砸去。
后者也只是接住,然后失魂落魄的往山下去。
他只是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喜歡喝酒的劍客嘆息著說:“小許啊!別這么聽話啊!”
與今日劉景濁所說,幾乎一模一樣。
要是能有主見些,不那么聽話,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把記名兩個字摘掉,成了師傅的門弟子?
要是能有主見些,不聽大師姐的話,是不是大師姐就不用死了?即便……即便改變不了什么,總該沒那么多遺憾了吧?
孤身走在山林中,許經由看了看手里酒壺,灌了一口。
酒水入口之時,這位景煬王朝一人之下的中年人,瞬間淚水橫流。
這……這是師娘釀的酒啊!
一位身著蒼青長衫的年輕人瞬身落地,劉景濁終究還是心軟了,落在許經由身邊,沉聲道:“我想你也不會因為這層身份就放下對我的某些算計。”
許經由抹了一把眼淚,點頭道:“你終究是景煬王朝的變數,我得替景煬防著你。”
劉景濁咧嘴一笑,“這才像話嘛!”
頓了頓,劉景濁傳音說道:“我娘,應該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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