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山風·會被沒有糧食的人吃掉(四千五)第二百二十四章:山風·會被沒有糧食的人吃掉(四千五)←→:
“我叫山風,我是從竹子中誕生的。”
山風……
風允低眉,望向這孩童,七歲之年,稚嫩可愛,肌膚仿佛玉石透亮,不似這此時的且蘭之地能養育出的孩子。
“你相信我。”
孩童的眼眸中充滿了探究,等待,期盼之色。
這不似一個正常孩子,應有的冷靜。
“山風,很不錯的名字。”
“風允,這是我的名字。”
沒有相信什么竹中生靈的話,說罷,風允準備將山風放在地上。
可地上已經沾滿了人血。
“我不想留在這,也不想成為幾個老女人的養夫。”
山風緊緊盯著風允。
“我也不想碰這些血,你可以再抱我一會嗎?”
風允動作暫緩。
“每一個都有自己的人生,學會面對自己不想的。”
這般說著,但風允還是抱住了這個孩子。
“不過也要堅守自己的內心。”
聞聲,山風淺笑,虛弱地窩在風允懷間。
低聲道:“你很聰明,我確實不是在竹子中誕生的,但是我從竹子中得到了不同尋常的力量。”
不同尋常的力量。
“這是伱的秘密。”風允低頭,他自然清楚,這是異人之力,只不過出現在一個七歲的孩童身上,實在是讓人驚訝。
“當然,這并不是你獨有的,這叫做異人……如果你想了解他,我可以帶你去周地看看。”
一個七歲的異人,風允有心一帶……
“嗯?”
一個小圓球,被山風塞到了風允的懷中。
“這是且蘭的靈咒。”
“我剛出生時本來要死了,但是她用這個咒,在竹林中祭獻自己,救回了我。”
說罷,山風就靠著風允,虛弱地暈厥過去。
可見,雖然有不同尋常的力量,但他始終是一個七歲孩童,經此一役,也不知對其是何影響。
罷了……
或是有緣,皆有一個風字。
遠望,整個且蘭國已經被撒罵王占領。
那些且蘭王的妻女也被瓜分。
至于國中糧食財寶,也在統計。
且蘭已無。
風允剛嘆且蘭已無。
卻聽撒罵王道:“把東西都用木車裝好,想帶女人的就自己去抓,明日咱們就回撒罵城!”
撒罵王不準備占領且蘭?
風允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
“嘿,楚使,現在咱們有時間談談了,你來我們夜郎,作何啊?”
風允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調查夜郎的國情,只能和盤托出。
這夜郎不似周禮諸國,外界沒有這般復雜。
尋了一處明亮之處,對坐而談,風允直言——
“望撒罵王能出兵,以威懾庸國,而驚庸兵退守,緩楚國之難。”
“嗯……好處呢?”撒罵王哈哈一笑:“你這般說,不怕我趁楚國危難,發兵楚國?”
撒罵王眼中閃動戰意。
他本就是好戰之人,何況游商都傳荊楚之地富庶,楚人蠻腰,婀娜多姿,怎能不引他心動呢?
對此,風允一笑。
“不說楚與夜郎前有山岳之險峻,后有長澤之阻隔,楚人擅水,而夜郎擅山,可見夜郎作戰困難。”
“再看,此時天子六師在即,即使夜郎攻破了楚國,又能從天子六師手中,分潤多少好處呢?”
“人多而糧少,楚人若敗,必會逃竄四周山岳,倒時記恨夜郎,夜郎也麻煩多多。”
“所謂,楚與夜郎,是為近鄰,各自習俗中,夜郎依山吃山,荊楚依水食水,互不侵犯,并無矛盾。”
“而夜郎與庸,皆占據山嶺,以山養國,方為敵對。”
“哈哈!”撒罵王聞此,卻笑:“什么敵人,朋友的,這還不是在本王的一念之間?”
對方緊盯風允,看風允淡漠不動,絲毫不被他的威勢所震懾,也清楚風允并非怯懦之人。
而風允所言也直接,恰好對脾氣。
“我楚愿贈夜郎五萬石糧食,萬金,以出兵威懾庸國。”
“……楚國倒是好氣魄啊。”撒罵王眼中閃過貪婪。
但風允所說沒錯,夜郎之人擅山,楚國擅水。
而且天子六師他也是聽說過的,二十多萬甲兵,他夜郎自然難敵。
他夜郎與庸國,也確實因山而有仇。
但他想要更多……
“楚國的鑄銅強悍,不如把萬金鑄成萬金銅像。”
山風不愿離風允,就靠在腿旁休憩。
而在撒罵王欲提更多條件之時,出聲此言。
“萬金銅像!”
撒罵王一愣,想象著自己威武的樣子鑄造成銅像,他身體興奮至戰栗,眼中閃過極為明亮的彩光。
可見其憧憬。
在夜郎可沒有這般的青銅鑄造技藝。
“若是有萬金銅像,我夜郎倒是能考慮出兵嘛!”
“不過夜郎不只是我撒罵的夜郎,還是諸多部族的夜郎,以我撒罵的兵,可不夠。”
撒罵王示意風允,還需要向那些依附在撒罵的夜郎部族許諾才行。
至于他能從中再抽多少好處,那是他們夜郎的事情。
對此,風允暗敲山風的眉心。
一邊笑道。
“可,撒罵王可通知各部族的王,商議后向允訴說,此刻楚國尚能等待。”
“而我也需派信使前往楚國,尋一能臨摹撒罵王英姿之人,以畫卷,帶回楚國,鑄造銅像。”
此時楚國瘟疫已解,治水有孫叔敖。
前幾日時,他的楚燈異寶氣運大增,也證明楚人民心已緩和,此時就這戰事,自然不會這般急迫。
天子雖遠征,卻只帶了幾萬人成一軍,其余五師都是楚國周邊之國,而楚國防守。
這糧草供給之事,不憂,此時怕是對峙之態。
如今,破局就在他,說動夜郎與蜀國,攻庸巴之后,讓天子六師之氣勢,破口而泄,即可不敗自退。
而這撒罵王…
萬金之銅像,楚國在占領揚粵之后,自然能拿得出。
萬金之像。
削一削楚囯之富庶,也能讓其權貴,少些高傲。
對此,風允是絲毫不會為楚君節省。
眼下,這撒罵王也是同意了。
“哈哈,那我也去告知那群兄弟,楚使可也要好好思考,派信使時多寫些,小東西可不能讓他們出兵啊。”
說著,撒罵王起身,邀道:“楚使就隨我們歸撒罵城去,做客!”
風允拍拍裝睡的山風,起身道:“自無不可,但還請撒罵王整軍,楚國有意與夜郎國為友鄰,自然不會虛此一遭。”
“好說,好說。”
“你們幾個,這幾天把兄弟們都召集起來,要干大事。”
翌日,從且蘭國出。
撒罵王的人,跟隨著身騎巨大蠻牛,高歌凱旋的撒罵王。
而風允騎在九尾之上,華貴而高潔的九尾一出現,就引起了夜郎人的驚嘆之聲。
這些人方曉得,為何他們的王會對風允如何和善。
原來也是奇異之人。
跟隨在隊伍半中,前后的夜郎人不敢靠近。
風允淡漠,身前帶著山風,緩緩行在山路之間,倒也無礙。
“可有不舍?”
風允聲音如風,輕輕打在山風的耳畔。
“撒罵王并未屠殺不做反抗的且蘭人,也沒有吞并這里的地盤。”
聞風允之聲,山風沒有回首去看,只是看著前方輕輕搖頭,目光清澈。
“會被沒有糧食的人,吃掉的。”
“即使他們曾經叫我竹神。”
“不殺不反抗的人,這是撒罵王慣用的手段。”山風清澈透亮的聲音,為風允解釋,像是在介紹他眼中的夜郎之地。
“不管是這一位,還是之前的許多位,他們每十幾年,就會用各種手段逼迫臣服自己的部族反叛,然后帶兵攻打,收割這些部族的財富、糧食、女人。”
“但不會占據這片滿是山的土地,因為……坐吃山空。”
“而且山中花木不會跑,山中生靈卻會……所以,有足夠睡女人,睡男人,生孩子,耀武揚威的地盤后,其他地方就可以像趕山一樣,長成的挖了,留下小苗,繼續長,等下一波趕山再來。”
風允想不出,這是一位七歲的孩童能說出的話。
但夜郎如今的撒罵王確實是如此。
果然只有本地之人,知曉本地之情。
“不過這一次,他殺死了且蘭王。”
山風往風允懷中靠了靠,目中卻沒有害怕,也沒有憐憫,只有思索。
“風允,你說為什么呢?”
“我在且蘭國能知道的東西太少了。”
真摯的眼睛,仰望著風允。
直呼其名,在他的人生中,并沒有周禮,也沒有尊卑,長幼,所視之人,都一樣。
風允低聲道:“因為邛都,靡莫、勞浸三個部族,有脫離夜郎國之意,似也要建國獨立。”
“還有句町原。”
“撒罵王可能無法同時對抗這么多的大部族,所以,他需要一個威懾。”
風允摸摸山風的腦袋。
“別仰著了,小心扭到頭。”發枯燥,卻不是頭發本身,而是許久沒有清潔,其中還有碎石枯葉,摸起來并不舒服。
“不是…”山風迷茫道:“為什么都要稱國呢?”
“這有好處嗎?”
像是感覺到風允并非是邪惡之人,也非那些無腦喚他竹神,訴求各種貪婪心愿的愚昧之人。
此時山風在風允這,他愿意傾訴。
“國,以墻護人族。”
“護人,先聚人…”風允騎在九尾上,為他解答:“聚人之后,必定會產生引領者,方能形成秩序。”
“而往往這聚人也是聚氣運…”
“什么是氣運?”山風打斷風允的話,赤子無邪,他只曉得尋求答案。
風允也不惱。
“氣運就是每一位生靈的那份期許,那份信任,那份認可,匯聚一致成為信念,團結而無窮大的力量。”
山風懵懂。
風允粗淺解釋道:“撒罵王是一國之主,那就是匯聚了夜郎之地所有人的氣運力量,雖說每一個人為他貢獻得有多有少,但積少成多,這無可厚非,就是一份強大的力量。”
如此說,山風明白了。
“就像是我之前一樣,且蘭的人都跪拜我,會有一股力量跑到我身體里,但當我被架在火堆上時,這份力量就全溜走了。”
“這就是氣運嗎?”
山風并沒有失去氣運后的苦惱,反而皺眉道:“我不喜歡那份氣運,它太吵,太臟了,每一個人都在求我為他們做事,他們為什么不自己去努力呢?”
“我并不值得他們信任、沒有什么可以被認可的地方,也不會給他們期許的東西。”
山風直率訴說著被恭敬為神時的心情。
風允笑笑。
“或許吧,氣運也有很多種,國運,族運,神運,道運,個人之運……”
“是好是壞,全看人心。”
風允卻清楚,這是且蘭王在造神,手段與此時的句町原相似,不過且蘭王造的是竹神,而句町原的王造的是自己。
山風遠遠望向最前頭的撒罵王,疑惑道:“撒罵王對包括撒罵部族在內的所有夜郎部族的人都不好,為什么撒罵可以當作夜郎國的國王,獲得夜郎最強大的力量呢?”
夜郎的部族很多,但是被承認的主宰只有一個,就是夜郎撒罵王,其余部族的即使稱王,也要屈從撒罵。
可以說,夜郎的氣運撒罵部族就占據了七八成。
“為什么一定要有國,沒有國,只是部族明明也可以生存。”
山風有些急迫,他想這個答案。
風允道:“國,護人族,就像是有巢祖最初建造的巢穴一樣,為人族帶來的庇護之所。”
“夜郎之大,周邊國家皆有耳聞,而不欺夜郎之地。”
“此時的夜郎,就像是各自陌生的人,在同一屋檐下避雨,屋檐下爭吵不休,但不至于掀翻夜郎這個屋檐,讓大家都被雨水淋濕。”
山風抿唇。
“可是撒罵王,也不值得夜郎信任、沒有什么可以被夜郎認可的地方,也不會給夜郎人期許的東西。”
山風小聲。
似不想被周圍的人聽到。
風允好笑。
“你倒是謹慎。”
山風搖頭。
“我和且蘭王說過我不是竹神。”
說著,他伸出手臂,撩開袖子,上面有一道鞭痕,看著應該是老舊的疤痕。
“他不允許我說這些,我就沒有再和他說過話了。”
拉下袖子。
“我要是說給這些人聽,撒罵不應該是王,那我也會被打吧。”
“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說給他們聽。”
這般說著,但他還是緊盯著撒罵。
“我不會改變我的想法,除非對方先改變,但是我看不會。”
“撒罵不配為一國之王,而他滿是貪婪,享受權利。”
“夜郎國,給我們帶來了這位殘暴的主宰。”
“且蘭建國,也給我們帶來了這位殘暴的主宰。”
山風眼神從清澈轉為黯淡。
風允不由摸摸山風的頭顱。
“建國是好的,只不過是主宰國的人,出現了問題。”
“你想,如果是一位善良的王,掌管夜郎,你說是好事嗎?”
山風黯淡的眼神明亮了些。
“是好事,但是沒有……”
他很現實。
風允點頭。
“沒有,但不會一直沒有。”
“人族的歷史很長,傳承也會很遠,這一百年沒有,那下一百年呢?”
“或許我們等不到,但我們可以思考,如何在沒有的日子里,安穩地等待到來。”
“更或者,可以選擇幫助這個國找到適合……”
看著山風越發明亮的目光,風允卻停住了話語。
他說的,似乎對山風來說,指引性太強。
而山風有成為王的潛質——冷靜,理性,會思考對錯得失,意志堅定而堅韌。
“風允,你怎么不說了?”
“我……”風允語塞,轉而笑道:“看書吧,不過在之前我得先教導你周文,你才能看懂。”
風允發髻上的青枝微光,以夜郎人發音為標準,對照周言的《音字表》出現在手中。
如今,《九黎音字表》已經加入了夜郎各部族的語言,風允甚至在閑時加入了楚言。
倒是不能以九黎為稱了。
“我來教你學字,學會字,你就能看書,從書中去尋找自己想知曉的答案。”
“我親口告訴你的,那只是我的想法。”
“而你有自己的人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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