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老漢最后也不得不承認，這塊兒地是真不怎么肥沃。其實他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只不過不太想承認罷了。這下看了個清清楚楚，倒是不必再想著了。

只是在準備走的時候，游老漢還是在發愁。

“這要是早來幾日，也能種點兒小白菜啥的，現在確實是冷了，就算種了，也不一定能出來。白的浪費種子。”

“冷了？”

寧寧正被游老漢牽著手走，聽到這話，轉了轉眼珠子。她正是對一切都好奇的年紀，偏偏又比同齡人早熟些。但或許正因如此，想的東西與大人不一樣。

游老漢只是抱怨天氣太冷連點兒青菜都種不了，寧寧卻下意識的想到，既然外面太冷了，為什么不找個暖和點兒的地方種菜呢？這樣一想，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家里的火炕。昨天晚上雖然很冷，一開門就有冷風嗖嗖的往里刮，但躺在土炕上，只覺得通體暖和。而且聽奶奶說，昨天一夜也就花了不多的柴火。清水村背靠大山，最不缺的就是柴火。再加上游家男人們身強力壯砍柴時最不缺人力的。

于是寧寧自然而然的問出口。

“那爺爺，為什么不把那些小白菜種在暖和的屋里？”

游老漢一聽就笑了。

“你是小孩子不知道，這屋里啊，是人住的地方，這些青菜既然祖祖輩輩種在地里，就有它的道理。書上怎么說的來著？”

游家人祖上也闊過，游老漢也勉勉強強識得幾個字，所以這會兒也能說出幾句從長輩或者書上聽來的話。

“人家都說，這蔬菜瓜果，尤其是那些貴人們吃的昂貴的蔬菜瓜果，那都是要吸收天地日月靈氣生長的。咱們就是些窮人，屋子里人都不夠住，哪里住的下青菜？再說了，不值當，沒得青菜吃，吃些干菜也就夠了。咱們沒那么挑剔，非得大冬天的吃一口鮮靈菜。待會兒咱們回去，剛好可以去村里問問有沒有多余的干菜。這還是寧寧提醒爺爺的，寧寧真是能干……”

游老漢雖然言語平和，但寧寧很輕易就從中提取出了重點。那就是爺爺其實并不相信自己的說法。如果換句話說，那就是他們沒有承擔失敗的能力。

但寧寧咬了咬嘴唇，小孩子嘛，總是不知為何就在某個時刻倔強起來。她不相信爺爺說的什么貴人家吃的食物都和他們不是在一片土地上生長的這些話，她就是想告訴爺爺，人住的地方，青菜怎么就不能住了？

于是寧寧拽著游老漢的手不肯松開，使出了百般撒嬌的功夫，游老漢本來不想答應，實在是現在一家子都在為過冬做準備，沒有時間管孩子一點兒小小的妄想。

但奈何寧寧太會撒嬌了，她揚起小臉委屈巴巴的看著游老漢，游老漢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答應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有點兒后悔，但這個時候大寶幾個已經迅速抄起袖子挖土，二寶小貝腿腳快，已經一溜煙的回去找裝土的籮筐。沒想到來的時候連游老六都帶來了，他純粹是聽說寧寧想要挖土，所以來湊個熱鬧。

來的時候隔著大老遠，游老六就拎著筐子撒歡般興高采烈的跑過來。

“寧寧！你想要多少土？六哥給你挖，挖到你滿意為止！”

游老漢：“……”

總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一只太過歡脫想要湊熱鬧的小狗兒。雖然用它來形容自己的六孫子是件不太好的事兒，但游老漢還是悄悄地，悄悄地嫌棄了一小下，然后就露出了慈祖父的微笑。

游老六跑到跟前，剛好看見自家爺爺的笑容，總覺得有點兒奇怪，但沒多想，拿著筐子和鋤頭就開始哐哐挖土，不一會兒，就挖了滿滿一筐子。

鄉下地方，筐子不怎么值錢，巫山平日里要挖草藥，所以家里正經有幾個閑著的，干脆做主送給了寧寧。

“走啊寧寧，你不是要種菜嗎？咱奶剛好上午借了點兒白菜種子，回去咱就種上！”

游老六一招呼，幾個小孩子頓時都振奮起來，寧寧松開爺爺的手，歡天喜地的和游老六幾個率先回去。游老漢手里一空，心里也不由得一空。但是面上依舊淡定，只是在田野上的冷風吹過之際，覺得空著的掌心里涼涼的，有點兒空落落的。

偏偏游老漢表面上還笑瞇瞇的招呼巫山一起走，巫山都不好意思點破他那失落的心情。但看在親家是個厚道人的份上，也就勉勉強強答應一起走啦！

這邊游老漢從村里采購干菜啥的過冬物資，寧寧幾個小的已經回到了家里，在有火炕的屋子里左右看了看，最終將目標放在了一邊破舊老桌子上。這桌子上擺著一個簸箕，里面擺著點兒針頭線腦啥的，都是游奶奶這些女眷今天上午收拾出來的，在得到游奶奶的允許之后，寧寧幾個把那桌子整理干凈，游老六就準備把筐子擺上去。

寧寧立馬表情嚴肅的制止了。

“不行六哥！咱們得弄干凈了再抬進屋子里，不然該把屋子里弄臟了。今天奶奶她們整理了好長時間吧，很辛苦的。”

“都聽寧寧的嘿嘿。咱們一起趕緊吧，別浪費時間了。”

游老六摸了摸后腦勺，虛心接受了自家妹妹的‘訓斥’，得到了聞訊趕來的游奶奶一個白眼。收拾這么多小子有什么用喲！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人，還是他們家寧寧，這么大點兒年紀，就知道心疼人了。

心里一軟，干脆先放下手里的活計來指引他們如何篩土拔草根，順便把篩過一遍的土放在已經不怎么厲害的陽光下曬了曬，據說這樣可以殺掉一些隱藏在泥土里的蟲卵。

這時候的太陽已經不怎么熱烈了，殺蟲效果不太好，寧寧最終決定接受奶奶的建議，等明天下午再準備種菜籽。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都聽說了這件事兒，所有人的話匣子一下就打開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